宮外。
張立從上次昏倒之後，就一直告病在家，不肯再上朝議事。前線的多次戰敗，他不是沒有得到消息，隻是不願意再幫韓秀出謀劃策。
以韓秀如今的性情，大順是必然要亡國的，他又何必做徒勞的掙紮？
“張相，外麵有人求見！是石大人派來的。”有下人前來通報。
“石老狐狸？他不是離京了嗎？”張立愣了片刻，想起了上次與石文的會麵，隨即點了點頭道：“把人帶進來吧！”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被門房給帶了進來。
“石首輔有何事？”張立掃了小廝一眼，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了一種彆扭的感覺。這個小廝打扮之人，似乎有些……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就是有些古怪。
石靜妍從衣袖中掏出信箋，往前踏出了兩步，單手呈到了張立的麵前，道：“家父臨走之時，專門留下了一道書信，吩咐我一定要親手交給張相。”
“家父？你是……梵夫人？！”張立先是不解的皺眉，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臉驚愕的看著石靜妍。
石老狐狸一共四個孩子，除了已經戰死的二兒子，還有他比較熟悉的皇後和石渤，就隻剩下石文的小女兒，當年的梵夫人了。
再聯想到剛才，“小廝”隻用了一隻手給他遞信箋，另一隻手明顯有些不便，就明白了麵前之人的身份。這個送信的小廝，竟然是石靜妍！
“梵……”張立拱手想要行禮，卻被石靜妍給打斷。
“張相不必如此客氣，民婦隻是來送封信而已，當不得您的禮。而且，梵屠戶已死，這世上已經沒有梵夫人了。”石靜妍平靜的擺了擺手，臉上是得體的淺笑。
“石……”張立張了張口，又尷尬的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麵前之人，若是稱為石姑娘，對方卻已經嫁過人；若是稱呼梵夫人，那梵屠戶因為虐妻而死，顯然冠以梵姓對她而言是恥辱。
那麼，該怎麼稱呼？
“張相不必客套，還是看信重要。”石靜妍再度頷首。
“是，是！看信，看信。”張立一連著兩個疊聲，很明顯被帶動了情緒，連腦子的運轉都變得緩慢了。
他努力的收回了視線，飛快的打開了信箋，拿出裡麵的書信，兩隻手輕輕的一抖，隻看了一眼，眼皮就急速的抖動了起來。
“這……這……真是石大人的書信？”張立倒吸了一口冷氣，抬頭看著石靜妍，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書信，難以置信的問道：“石大人他……瘋了嗎？”
瘋了嗎？
絕對是瘋了！
他料到皇上會把皇後當人質，送給北晉王楚陽，以求換得兩軍的和平。但是，他不僅不想辦法阻止，竟然還懇請自己促成此事。
不僅如此，石文還在書信裡麵說，要他把太子也送過去。
對！太子！
老狐狸用的是“太子”兩字！
他不僅不阻止韓秀，反而還要把皇後和太子，一起送到北晉做人質。而這“太子”究竟是誰，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張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石老狐狸的每一個舉動，他似乎都看不明白。不論是他在朝廷上告病三個月，還是石渤退出兵部去賑災，石老狐狸的每一步行棋，都透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隻要謎底沒有揭曉，誰也看不明白他的布局！
“書信是家父親手交給民婦的，被民婦一直隨身攜帶著，沒有經過他人之手。”石靜妍淡淡的說道。
然而，隨身攜帶就等於——貼身保管！
張立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抖，手中的書信仿佛燙手一般，差一點就扔了出去。雖然他極力的控製著，但臉頰還是隱晦的紅了起來。
“張相是否能應下此事？”石靜妍沒有多想，非常認真的詢問道。
父親走之前叮囑過她，一定要把此事辦妥，因為這關乎著整個石氏的安康。隻有把這件事情辦成了，石家才能跳出命運的怪圈！
“這……”張立有些猶豫，反複考慮了半響，這才答應了下來。
……
皇宮。
韓秀等了大約一個時辰，才等到了張立的到來。
“張愛卿，北晉大軍壓城，已經攻下了四個城池，馬上就要打到鹹陽了。事關朝廷的生死存亡，朕這次是真的需要你來相助。”韓秀一揖到底，竟然是先給張立行了禮。
張立把身子往旁邊一挪，躲過了韓秀的行禮，又伸手穩住了韓秀的身子，這才道：“皇上，你這可是折煞下臣了，為朝廷分憂解難，這是身為臣子的職責。”
“是朕無能！”韓秀一臉慚愧，聲淚俱下的說道：“是朕愧對百官的信任，朕愧對於百姓的信賴，朕也愧對愛卿的勸諫……”
“如今，北晉大軍猖獗，我朝多有不敵。生死存亡之際，朕倒是有一個想法，隻是需要愛卿助朕一臂之力。”韓秀慢慢的收斂起悲色，露出了一副痛心不忍的神情。
張立仍舊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看著他。
韓秀卻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把自己的算計脫口而出，道：“朕希望愛卿能夠做使者，去求見北晉王楚陽。告訴楚陽，朕願意以皇後為人質，換取兩軍的休戰！”
以皇後為人質，換取兩軍的休戰！
這需要多麼無恥之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張立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周圍彌漫著一陣陣的冷氣，短短的片刻功夫，手和腳就全部都凍麻了，連呼吸都泛著白霜。
“皇上……”張立過了半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垂下了眼皮，暗啞著嗓子道：“皇上，此舉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韓秀的神情，立刻陰沉了下來。
張立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隻怕以皇後的身份，恐怕沒還不足以讓北晉收兵。畢竟，上一次兩軍對峙，北晉王以皇後的性命做要挾，皇上就已經選擇了犧牲皇後。”
“那該如何？”韓秀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甘心的追問道。
“臣以為，若是要做人質，倒不如送一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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