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鬆沐乘坐電梯在從三樓向一樓下降過程中，突然感到一種恐懼，人生豈不是在這種升降過程中起起伏伏嗎？當上天賜予人類多少幸福，也必然附加多少的不幸。正如很多人感歎的那樣，每個幸福背後都埋下了一個悲劇的種子。無論是誰，無論他（她）曾經活得多麼成功與豐滿，等到了末途謝幕的時候，恐怕都是以最終以親人哭泣中悲劇收場。唉，這就是人生。自己作為這個特殊病區的醫生，去飽嘗這些走到生死邊緣的患者們的悲慘人生末途，也可以預料得到自己的人生歸宿時的情景。
當電梯靜止不動時，他還悵然矗立在電梯裡。
就在這時候，有幾個護士正推著一台擔架車要上去，裡麵躺著一個蒙頭患者，看樣子是剛在前麵門診做完檢查被推回來。
當看到她們的主任呆愣在電梯裡時，都不禁麵麵相噓。其中一個年齡大一點的中年護士終於發出一聲提醒：“秦主任！”
秦鬆沐此時腦子裡都裝著這些悲觀的念頭，已經忘乎所以了，直到聽到女護士的高聲呼叫，才如夢初醒。
他知道自己占用了彆人的空間，便衝她們歉意地笑了笑，然後定神走出了電梯，並目送那幾名女護士推著患者進入電梯，直到電梯門關閉。
他直到這時才想到自己下樓的目的，於是就大步走向了一病區——
可是，當他剛走出不到幾步，就發現樓道拐角處，李邵成正緊張地打著手機，由於太投入了，並沒有發現突然出去了的秦鬆沐。
秦鬆沐頓時一愣：“他到底有什麼秘密居然走出負責的病區接打這個電話？”
秦鬆沐猜測得不錯，李邵成確實有秘密，才不得不背著其他的醫護人員打這個電話，而接電話的人就是他的死對頭——劉合。
原來，李邵成因為曠工一天，耽誤了為幾位腦死亡患者開醫囑，於是帶領幾名年輕的醫生對那幾名患者做了象征性地檢查之後，便回辦公室的電腦前開醫囑。
等他把該做的‘功課’完成之後，已經一小天都過去了。他這時才想到把秦鬆沐對李建兵的態度向劉合通風報信。
劉合因為心裡有鬼，昨晚的酒勁一直在頭腦中作祟，即便上午過來上班，也是無精打采的，但他唯一清楚的一點就是點擊李建兵這碼事，畢竟，當對方脫離了自己控製範圍，不能不讓他心裡緊張。
他早早地渴望李邵成的電話了，當終於等來這個電話時，立即走進衛生局辦公樓裡的衛生間，並迫不及待地率先發問：“李大夫嗎？李建兵的情況怎麼樣？”
李邵成雖然通過手機，還是感覺到了對方語氣的焦急，不由一怔。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便趕緊回答：“我見到這位患者了。他的情況很糟糕。”
“哦，那秦鬆沐對他是什麼態度？”
“劉局長您說對了。他表現得很積極，看樣子是妄圖想治好他。”
李邵成的話無異是等於給劉合迎頭潑上一盆冷水，並讓他感到膽寒。
劉合內心一片忐忑，驚魂未定的情況下繼續試探提問：“你覺得他治得好李建兵嗎？”
李邵成有些不屑：“我覺得夠嗆。不過，我今天才發現秦鬆沐原來是一個挺狂傲的家夥。”
劉合一怔：“哦，你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這個家夥當著我們的麵就大言不慚。”
“難道···他說可以治好李建兵？”
“那倒不是。不過他居然對市一院的治療指手畫腳的，並放棄了對患者的治療方案，采用他自己的辦法。我覺得他以為那個瀕臨死亡的患者不是被放棄而轉院到這裡的，而是轉院過來專門找他秦鬆沐來救命的。”
劉合臉色一片鐵青：“他是怎樣對市一院的治療指手畫腳的？”
“他說市一院治療方案有問題。並直接指向了一個叫趙曉光的主治醫生。那個方曉婉為了討好他，居然說市一院簡直是有意想弄死這位患者。”
劉合的呼吸有些急促了，半晌沒講出話來。李邵成給他傳遞了的情況對他來說，簡直是糟糕透頂！
“劉局長您還有什麼指示？”
李邵成一聽電話另一頭沉寂下來了，不由試探地詢問。
劉合終於發出一口氣：“如果讓他僥幸把李建兵治好了，那豈不讓他得意得尾巴翹上天嗎？”
李邵成一愣，思忖一下，才又試探：“那該怎麼做？”
劉合目露凶光，發出了很惡毒的語氣：“如果你不想讓他再成為你今後在市一院的上司，就知道該怎麼做！”
李邵成麵對劉合這樣的暗示，不禁愕然了：“劉···劉局···難道您讓我···”
劉合就算是在狠毒，再氣急敗壞，也不可能把內心的意圖講得太露骨，隻是含蓄地回複：“李大夫彆忘了，他是咱倆的共同敵人。如果老天幫他把李建兵治好了，就是咱倆的噩夢。我的情況倒是好一點，畢竟是他的上司，他雖然要報奪妻之恨，但也奈何不了我。而你又成為他的下屬時，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李邵成聽到這裡，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即意識到了李建兵在市一院出現的情況，真可能被方曉婉說中了，完全是被往死路上引。如今，李建兵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控製範圍，於是，劉合就立即收買自己作為棋子。這簡直就是一場政治鬥爭，他本人恐怕已經卷入了漩渦之中。自己該怎麼辦？
他接下來是怎麼答複劉合的，完全不是他的由衷之言，也疏忽了自己說了些什麼，但骨子裡卻認準一個理，那就是秦鬆沐不僅是劉合的敵人，更是自己的苦主。如果阻止秦鬆沐治好李建兵，甚至再讓對方在治療李建兵的問題上去栽一個大跟鬥，卻是他和劉合共同的利益。而自己身為這裡的主治醫生，冥冥之中可以左右這個結果。不過，他接下來還要觀察李建兵的情況以及秦鬆沐的治療結果會往哪個方麵去發展···
“李大夫！”
就在他還舉著手機進行無限的遐想時，秦鬆沐的聲音突然傳入了他的耳畔。
他嚇得打了一個冷戰，定睛一看，秦鬆沐正一臉肅然地站在他的麵前，就仿佛是從天而降。
他的手一軟，那部手機立即從手掌心滑落下去——
啪嚓！
手機重重地摔在了地板磚上，電池頓時跟主機體分家了。
“啊？”
他發出一聲驚悚，立即把心虛的目光下移到了那部手機上。
秦鬆沐冷冷地盯著他，並對他如此的失態感到了疑惑，並死死地審視著對方失態的樣子，似乎要找出更大的破綻。
李邵成也算是老奸巨猾，被秦鬆沐出其不意嚇了一跳後，很快清醒過來，立即頓下身子，並一手一個拾起了那部離體的手機。
“秦主任，您是從哪來的，嚇了我一跳。”
李邵成以檢查手機為由，避開了對方審視的目光，為的是遮掩自己的失態。
秦鬆沐過了半晌才發出聲音：“李大夫在給誰打電話，顯得如此緊張？”
李邵成實在弄不清楚對方已經到自己跟前多久了，聽到了些什麼，麵對質問時，便慌亂地掩飾：“我···我接到關於朋友的···壞消息···所以才···”
“哦，什麼壞消息？”
“朋友患病了，情況相當不好。”
“是嗎？”秦鬆沐一副狐疑的眼神盯著他，“難道他比這裡的患者還嚴重嗎？”
“這···差不多吧。”
秦鬆沐鼻孔一哼：“你既然如此緊張，恐怕跟你有一定的關係吧？”
“秦主任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剛才這副樣子就像我經曆一次手術失敗時一樣。”
李邵成一聽，頓時醒悟了，原來對方以為自己在外麵接私活的患者出了問題。
他定了一下神，顯得從容一點了：“是呀，哪個醫生都不想讓自己負責的患者出事，哪怕患者之前跟自己有仇呢。”
秦鬆沐出現在李邵成眼前時，對方的通話已經接近尾聲了，但他隱約聽到了關於‘治療’方麵的話題，再結合李邵成的神態很不正常，便以為對方在外麵接私活的患者出現了問題，所以才擺出之前的態度。
不過，李邵成剛才那句話，卻讓他心裡一動，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為什麼會關心李建兵的安危，甚至在讀對方那封信之前就做出了一係列的舉動，那完全是出於一個負責醫生的本能。即便對方是自己的情敵，甚至是自己的苦主。
他不由暗想，李邵成講得對，即便自己跟李建兵之前有不共戴天的刻骨仇恨，可一旦成為了醫患關係時，就該拋棄一切前嫌，不能因為對方之前怎麼樣，而讓自己醫生的職責出現任何的汙點。
秦鬆沐的冷漠和審視的態度終於出現了緩和“如果你放不下你的朋友，可以立即去探望他，不要在這裡難受了。”
李邵成對於秦鬆沐的態度的迅速轉圜，感到有些吃驚，便下意識地搖搖頭：“不用了。”
秦鬆沐又驚疑地盯著他：“難道你不該到跟前關注你的‘朋友’嗎？”
李邵成轉身向一病區方向一指：“可這裡有更多需要我關注的患者。我不能隨便脫離自己的工作崗位。”
秦鬆沐一聽，倒有點對他肅然起敬了，不由點點頭：“你講得好。既然是這樣，就進去關注你的患者們吧。”
李邵成一看秦鬆木的態度完全緩和過來了，便確信對方並沒有抓住自己的馬腳，頂多是認為自己在外麵接私活的患者出現了問題。
於是，他坦然的詢問：“秦主任這是要去我們一病區嗎？”
秦鬆沐點點頭：“我要趁午休之前，再觀察一下新來的患者李建兵的情況。”
李邵成眼睛一亮：“哦，那我陪您一起去看看吧。”
秦鬆沐一邊往一病區走，一邊向李邵成擺手示意：“你要有其它事，就忙你的吧。”
“不用。這個患者的狀況很不好，所以，我們一病區的醫護人員應該重點關注他。我也要承擔起責任。”
李邵成的這一番表白倒入秦鬆沐唏噓不已，對方早有這樣的態度，自己何必要把他清理出去呢？
當他倆走進1011病房時，李建兵的麵孔顯得比之前安穩得多了。秦鬆沐觀察一下生命監控儀的屏幕，不由點點頭：“嗯，他的情況已經有很大的改善了。”
李邵成這時試探地詢問：“難道他真被市一院的醫生給坑了？”
秦鬆沐並沒有提防對方的套話，而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在那裡客觀被誤治的可能性不大，變成這個樣子，除非是主觀的原因!”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