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尊者一番話說來，夜闌雖有無數個可以反駁的理由，卻終究保持了默然，赤龍尊者對他十分了解，所以才能一語切中要害。
事實上真龍聖地和九霄神殿在丹元大會上都有折損，隻不過沒有九霄神殿那麼慘烈，連首席弟子都隕落了，但反過來，真龍聖地的折損都是拜蕭禦所賜，就算再如何同仇敵愾，也沒有用真龍聖地弟子的性命去救蕭禦的道理。
赤龍尊者認定這一點，夜闌也同樣明白這一點，在紛亂的時代中，有人以灼燒生命為代價，去喚醒失去本心的人，比如問秋水。也應該有忍辱負重，在未來無邊的歲月中去謀求更高遠目的的人，他身為真龍聖地未來的聖主，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責任。
赤龍尊者寥寥數語說服夜闌，也頗有幾分欣慰，夜闌和問秋水齊名九域，但說到性格沉穩，行事穩健，問秋水和夜闌相比，卻相差萬裡。
二人交談不過數息的時間，蕭禦已經迭遇險境，但不知道是因為蕭禦實力不凡，還是魔湮有意玩弄，數次被蕭禦從死亡邊緣躲過。
群雄看的心驚不已，但上有靈語和三千魔族高手，下有暗黑州和兩大聖地，以他們受傷之身，能做的十分有限。
魔湮占儘優勢，卻始終沒有痛下下手，一是因為不敢違背靈語的命令，二則是有心摧折蕭禦，看看他究竟可以堅持到什麼時候，到最後再將他的身體和精神一起擊垮。
蕭禦自然明白這一點，他並非沒有其他的選擇，但現在對於他來說，有些事情還為之過早。
魔湮掌勢延綿不絕，蕭禦連連後退，每一步落定，大地之上都生出無數裂縫，但任憑廣場之上一片狼藉，蕭禦卻始終沒有露出任何敗象。
魔湮初時還氣定神閒，待到後麵終於怒氣叢生，將掌勢提升到九成，卷起千重魔氣按落。
“轟！”
掌勢所至，風雲變幻，蕭禦臉上驟然閃過青紅二色，魔湮冷然一笑，“今天就讓你明白，什麼是井底之蛙。”
一語未落，耳邊忽然響起輕吟的風聲，仿佛將他的掌勢束縛住一般，鋒銳的力量頓時變得遲鈍起來。
魔湮愕然轉首，隻見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幻化出八色源引，隱隱結成一個八卦幻影，擋下他的掌勢。
魔湮一怔，八色源引之間，白衣少女如遺世獨立，傾國絕世，即使遍數三界，或許也無人能與之相比。
魔湮之前並沒有怎麼注意到風淩月，此刻看到這絕世容貌，心裡恰似蕩起一層細密的波浪，先酥了七分。
“好美的人兒，就算是精族也沒有你這麼美的女子。”
魔湮身份既高，修為也極強，在魔族之中身受萬人愛慕，偏偏隻有靈語對他從來絲毫不假以辭色，但越是如此，他反而對靈語愈加執著，所以這次甚至為了她而來到朝帝大陸。
此刻看到風淩月，魔湮不由得神魂俱蕩，想到自己苦追許久，靈語卻從來沒有給過一分好臉色，如果得到此女，也完全勝過靈語了。
一念及此，魔湮棕色的瞳孔愈加明亮，轉眼看見她注視著蕭禦的眼神，頓時驚起無邊怒火，以他的經驗，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種眼神的含義，刹那之間連靈語的吩咐也拋諸腦後，掌勢驟然而起，凝結十重力量。
“夠了！”靈語的聲音忽然傳來，“你想要做什麼我管不了，但如果你破壞了魔族大計，就算是大魔皇也保不了你。”
魔湮被靈語無情訓斥，眼中戾氣一盛，“你既然這麼說，我偏要試一試。”
他癡纏靈語多年，始終不見分毫希望，此刻一朝變心，過往所有的愛慕頃刻間儘數化為憎恨。
靈語眸光一掀，華美的瞳孔泛起森然的寒氣，“凡是阻礙魔族大計者，都隻有一個下場，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執意不聽，我一定會讓你明白後果。”
魔湮大怒，“難道你還真敢……”話沒說完，魔湮忽然一個激靈，靈語眸中泛起的殺氣，竟然讓他不寒而栗，後麵的半句話被生生吞了下去，冷哼一聲一拂衣袖，卻終究不舍得就此退回去。
靈語也沒有再理睬他，抬首望去，三大殿主在五大魔族高手的圍攻之下，已經漸漸陷入劣勢，但聖女宮宮主和冥王卻始終相持不下。
她深知冥王的實力，單論朝帝大陸，應該已經無敵才對，但聖女宮宮主神冰陣浩渺無窮，千重陣法在她指掌之間運轉自如，冥王屢次占得先機，都被聖女宮宮主從容化解。
蕭禦運轉天地混元總綱化解滲透到體內的魔氣，雖然一直處於下風，但他依然血脈之力和龍丹的滋養，並沒有受到重創。
識海之中，九陽的聲音響了起來，“可以堅持到現在，也算是難得了。”
蕭禦瞳孔微張，“能夠堅持是因為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
九陽一笑，麵對眼前的絕境，依舊從容淡然，仿佛沒有什麼事能夠真正震懾住他，“那麼麵對這些，你感受到了什麼。”
蕭禦微微一怔，沒想到九陽竟然會忽然問出這個問題，心中頓時千念飛轉，從人族的謾罵開始，到左雲堂、墨傾雲的犧牲，到最後問秋水將一縷神魂封印在他的身上，短短的幾個時辰裡，他仿佛經曆了一世的光陰。
失望、不甘、憤恨、絕望、震驚、恐懼、沉痛……無數的情緒交織，但無論經曆了什麼，此刻他依舊傲然直立，也許在實力上他還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但是在心誌上，除了那一處破綻，卻已經近乎無敵。
“很多，但如果你讓我回答最真實的，隻有一個字——恨。”
“恨——”
蕭禦目光微沉，“一恨魔族血染九域，二恨自己實力低微。”
九陽淡淡一笑，“但恨往往是最懦弱的行為，隻有麵對無能為力的事情，才會生出恨。”
蕭禦沉聲道，“不錯，但我依然消除不了這種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控製它。”
九陽看了蕭禦一眼，“在我看來，你真正感受到的應該是另外兩個字——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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