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禦此刻正坐在這棵樹下，這是他來到這重世界的地八天，這八天的時間好像比過去所有的四十年還要漫長。
這八天裡，無論蕭禦保持怎樣的冷靜和耐心，始終沒有任何的收獲，其中的痛苦隻有他自己明白，彆人根本無從理解，也沒有任何言說的必要。
此刻蕭禦雙目輕闔，靜靜地靠在菩提樹上，倚湖而靜，聽風而寧，他用了五個時辰的時間，終於將心境再度調整到平靜。之前並沒有真切的感覺，他在虛無神天之上會遇到怎樣的困境，現在經曆了八天的迷茫之後，終於有了最真實的感受。
嚴格來說，八天的時間並不算長，隻是整整八天的時間裡，他並沒有任何的收獲，連一絲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有感知到，隻是漫遊在這個世界中，根本不知道終點在哪裡。
這種感覺蕭禦之前並沒有遇到過，從前無論局勢如何險峻，總是麵對一個個強大的對手，激發出內在的潛力，把對手一一擊破，將這些險境儘數化為機緣，然後獲取自己想要的力量。
但是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對手在哪裡，又如何設法擊破對手，更重要的是，正是因為毫無收獲，接下來應該怎麼辦，變得更加沒有頭緒。
許久，蕭禦終於輕歎一口氣，將最後一縷失望吞噬，然後緩緩起身，在寧靜的湖畔站定。眼中明光流轉，折射出來的分明是明澈的光芒，對於蕭禦來說，當許多事情已經無從改變的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為積極的態度來麵對這一切，即使這樣未必一定會有光明的結果，但是至少不會有錯。
這樣想著，金色的神光再度幻化，飄然懸於穹頂之上，蕭禦輕步一邁，毅然向前走去。
“轟隆——”
巍峨的雪山因為一隻震天鷲的飛過，而引起了劇烈的雪崩，蕭禦早已運轉神源，在山下幻化出一重綿延百裡的屏障。
無數的積雪飛速衝下，這是來自自然的力量，隻不過以蕭禦如今的實力，縱然整個世界崩裂，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損傷，這些雪崩自然不能對他造成威脅。
蕭禦原本並不想出手，不過最後他看到了雪山下拚命奔跑的走獸，終於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以神力幫它們擋住了滅頂之災。
過了很久，崩落的雪才儘數靜止，蕭禦神念一動，掌心凝結的神力悄然幻滅，指尖輕輕一點，將一頭白熊從雪堆之中拉了出來，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去。
轉身隻需要一瞬的時間，但是蕭禦的神色卻在這瞬息之間發生了徹底的變化，雖然在寒冬之中，雙目卻是一片赤紅，並非冷風所傷，而是因為心中怒火鬱積，不得疏散所致。
從身入這重世界開始，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這重天地同樣有日夜和四季，但無論是日夜還是四季，時間都遠比朝帝大陸要長，即使按照最保守來計算，現在也已經是他在這裡的第三年。
蕭禦感覺體內鬱結著無數的狂躁和怒火，如果再沒有一個可以讓他發泄的點，或許他會就此瘋掉。
三年，整整三年的時間！蕭禦用儘了一切的辦法，所有能夠嘗試不能夠嘗試的方法，他都已經試過，然後始終沒有驚起任何的風浪。
這重世界很平靜，天地萬物都在這裡生存和演繹，就像一個世外桃源一般，但是它太靜謐了，靜謐到讓他感覺好像被遺棄在這個世界一樣。
之前在太皇黃曾天時，因為時間法則的緣故，雖然在那裡停留不少的時間，但在現實中卻隻是一瞬，然而此刻身在虛無神天之內，蕭禦隻敢抱有相同的希望，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底氣。如果他果然在這裡虛耗了三年的時間，那麼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一件最為殘酷的事情，殘酷到近乎讓他的情緒崩潰。
這三年的時間裡，蕭禦的情緒發生過無數次的轉變，於希望和失望之間掙紮，永無窮儘的輪回，日日夜夜的煎熬，讓蕭禦已經徘徊於狂暴的邊緣。
無論現實的時間如何，他在這裡經曆的一分一秒都是最為真實的，卻又不像六凡法界，並不知道自己身在虛無之中，而是真切地感受著所有的現實，深陷於永無窮儘的未知之中，這樣的境況足以令人絕望。
蕭禦立於寒冰之上，光滑的冰麵映射出他的模樣，從前漆黑如瀑的長發，早已變得淩亂不堪，雙目之中沒有半分生機，呈現出來的儘是濃濃暮氣，臉上也布滿了胡須，讓他整個人好像蒼老了二十歲，一身的垂暮與滄桑。
蕭禦看著自己這副模樣，仿佛被鋒銳的利器刺傷一般，生出陣陣刺痛，這哪裡是他，從前他縱然習慣與世無爭，並無逆天之誌，但是縱橫諸界之中，卻從來都是萬眾矚目，集萬千光芒於一身。
然而現在，在三年的煎熬之中，他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仿佛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人。
人之一生，最忌經曆大喜大悲，他驟然與風淩月重逢，自然驚喜萬分，卻又在瞬間之間被分離，然後丟到這個並無任何人煙的地方。
蕭禦原本以為縱然時間漫長，也最多不過半年，就可以堪破一切，重新和風淩月相見，沒想到時光一掠，三年已然過去，隻有蕭禦自己知道他如何從滿懷希望漸漸到失望，最後再變成絕望。
這個過程中，蕭禦自然無數次勉勵過自己，而每一個的勉勵，都讓他擁有了重新站立的勇氣，隻是這些勇氣並沒有給他帶來的想要的結果，反而一次次將他推進了深淵。
“呼——”
蕭禦長長呼出一口氣，他心中很清楚，一時的沮喪之後，他會重新凝結起勇氣，然後繼續向前，但是他也同樣清楚，勇氣也不會始終貫徹，帶給他勝利的機會更是渺茫，最後他仍然要重新麵對沮喪。
這就是一個無儘的輪回，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他斬斷這一切，這個過程已經持續了很久，將來或許還會持續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