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零三章：相逢一笑追往事，不見千年淚如痕（二十五）

如果說從前蕭禦隻是將秦烈視為永遠追趕的目標，那麼從這一刻開始，他才真正站到秦烈的麵前，將秦烈當作必須戰而勝之的存在。

一念及此，蕭禦目視穹天，體內神源奔湧，刹那間凝結千重戰意，恍若鯨吞萬古。

秦烈微微一笑，雙手負於身後，龍吟聲蒼然響起，蒼龍之影倏然幻化，籠罩於天地之間。

烈龍山下高手億萬，所有目光儘數凝結在秦烈和蕭禦身上，他們的神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凝重過，但這凝重之中，分明還蘊藏著前所未有的興奮，即使為二人氣勢所迫，依然沒有半分退卻之意，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惟恐一不小心，就錯失了世間最為精彩的一戰。

然而河山無儘，風雲漫漫，二人始終相對而立，即使氣勢縱橫天地，卻始終沒有動作。

不過所有人都保持著足夠的耐心，並沒有絲毫的不耐，在漫漫雲空之中，人族所有的高手都依次排列。

四大聖地、天靈塔，那些傳奇的高手在千年之後，依舊釋放出恢弘的氣息，和千年之前相比，他們的氣勢更加強大，如果不是秦烈逆天而生，他們依然是朝帝大陸的絕對王者。

四大聖地和天靈塔之下，天下萬千宗門依次排列，早在兩天之前，他們就已經得到了消息，所以才能在這個時間趕到這裡，這些宗門強弱不一，即使很多宗門宗主，也遠比蕭禦和秦烈年輕，但他們之中很多人都已經須發皆白，隻是看向蕭禦和秦烈的眼神依舊如此炯炯，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曠世難逢的機緣，隻要能看到這曠世一戰，就足以此生無悔。

姬無極憑虛而立，身後姬青雲、秦鳶並肩相依，他們共同孕育的七子四女，則依次站在後麵。從前八極宗八大宗主裡，除卻姬無極，已經隻有秦倚天和荒千嶽二人，但他們兩個人已垂垂老矣，甚至已經難以站穩，但他們看向蕭禦和秦烈的眼神，同樣釋放著前所未有的神光。

在所有的宗門中，天南之地一大宗門巍然而立，宗門之中所有弟子儘著紫衣，為首宗主立於七彩寶蓋之下，美麗的眼睛中流轉著難以言說的情愫。一彆千年，許多事情都已儘數封存在歲月深處，她也已經擁有自己的人生，隻是當她再次看到那個人時，心中依然會湧起難以言說的感情，就像是在已然平靜的湖麵上，丟下一顆敲響歲月的石子，最終蕩起無儘的漣漪。

自然，所有的一切，也僅僅隻蕩漾在漣漪之中而已，當風再次吹起時，她的眸光已經恢複到最初的平靜，原本以為封禁千年歲月的情愫，最終會驚起怎樣的波瀾，然而真正到這一刻的時候，才發現不過如此，她指尖所能緊握的流光，才是屬於她真正的世界。

這樣想著，長歌輕輕伸出右手，緊緊握住身邊的莫長生，回首嫣然一笑，“師哥，我從來沒有意識到，原來歲月如此靜好。”

莫長生全身一震，隨即緊緊握住長歌的手，這是他守衛一生的女子，也是他所有幸福的根本，彼此相守千年歲月，現在他終於聽到了自己等待無邊歲月的話。

晚了嗎，自然不算太晚，他所做的一切，早已在無邊歲月中溫暖了長歌，隻是直到今天，她才完全釋然而已。

歲月的流轉，於他而言不過如此，今生一世夢長，能夠如此也已足夠，來日天地廣遠，即使歲月一見可見，他們依然可以彼此相守，於靜謐寧和的時光中輕享屬於他們的幸福。

這樣想著，莫長生終於一笑，立於九天之上的那個人雖然強大，但是他一生的歲月也不過如此，相比較之下，依然是他更為幸福。

風起雲動，十日彈指而過，兩人依舊彼此相對，從始至終沒有任何的改變，也沒有人等到他們想要看到的畫麵，但即使這個結果和他們預想的全然不同，但他們依然在靜靜地等待，就算看不到想要的過程，也至少一定要等到那個結果。

烈龍山為所有人奉上了最美味的食物，在人族曆經動亂之後，這樣的幸福忽然顯得如此珍貴，千年動蕩，早已讓他們拋卻往日的仇恨與猜忌，而這些美酒與菜肴，則讓他們在觥籌交錯之間，釋放了更為濃烈的快意，以及建立了更多的信任。

在這兩大絕世高手前相聚對飲，是否太過不敬？

沒有人這麼認為，因為這代表的不是不敬，而是釋然，釋然這兩個人的境界，是他們永遠不能觸及的，隻要能夠等到一個結果，對於他們來說也已經足夠。

這樣的感覺多少有一點奇怪，無數人決意來到這裡，然後觀摩這絕世之戰，但是不過區區十日，他們已然放棄最初的本願，即使是殷然封塵那樣的絕世高手也如此。

能夠真正認知到自我和彆人，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但蕭禦和秦烈的實力實在太過強大，強大到讓他們真切地認識到這一切，所以才會如此坦然的釋然。

因此，當眾人舉杯之間，立於穹天之上的兩個人，開始變得有些滑稽起來，至少在眾人的歡歌樂舞之中就是這樣。

不過，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這才是最好的形態，因為他們所需要的，從來都不是萬眾矚目的光芒，也不是響徹乾坤的驚歎，而僅僅隻是在他們的時空裡，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對決。

終於，當縱橫天地的氣勢悄然流散之時，眾人的目光同時看向天外，秦烈和蕭禦仿佛曆經萬世的歲月，最終在明亮的光影中緩緩睜開雙眼，彼此相視一笑。

“喂喂——我們等了幾個月，你們最後卻隻是這麼曖昧地相視一笑，未免太不把我們放在心上了，就算不能讓我們看到你們精彩的對決，至少也讓我們知道最後的結果。”

百裡長空嚷嚷說道，沈暉隨即響應

，然後是封塵、殷然，他們和二人關係親密，言語之間從來沒有任何的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