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四十九章:相逢一笑追往事,不見千年淚如痕(六十九)

2019-08-01 作者: 天下蕭離
一千八百四十九章:相逢一笑追往事,不見千年淚如痕(六十九)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劍仙太白公的詩句,怎能不霸氣。”

蕭禦頷首,劍仙太白為上古時代人族傳奇,傳聞其劍術已臻化境,近乎通仙,所以被稱為劍仙,又因其平生愛酒,且縷遭坎坷,所以又稱為謫仙,取意為上天所謫,而下凡曆劫。

“果然是好詩句,雖算說不上氣吞萬古,但也足見其仙人之姿。”蕭禦由衷一讚,隨即說道,“我想起來了,方才這道‘孤高比雲月’,也是取自劍仙的《行路難》,‘含光混世貴無名,何用孤高比雲月。’酒名菜名都取自劍仙詩歌,果然是大氣魄。”

那堂頭哈哈一笑,“老弟,沒想到你年紀雖小,卻如此有見識,之前倒是老哥走了眼,不免略有不遜,還望小老弟不要放在心上。”

蕭禦見堂頭如此耿直豪爽,也不由得笑道,“大哥不必客氣,你我雖然初次相見,但茫茫人世之中,能彼此相見便是緣分,更何況能相談投機,就更是緣上之緣,分上之分了。大哥虛懷若穀,隱遁於凡塵之間,胸中自有高雅,卻不懼流於世俗,這可是劍仙也沒有的境界。”

蕭禦一番話說來,堂頭眼神大亮,他一向自詡頗有雅骨,雖畢生遊走於閣樓之間,笑談於觥籌交錯之中,卻每每以謫仙自比,並以此為傲,沒想到此刻蕭禦竟能一眼看出他心中得意處,當真心癢難搔,恨不得把蕭禦引為知己。

“小兄弟,不對,蕭兄弟,我混某一生識人無數,但是像兄弟這樣有見識的,還是第一次,果然是英氣出少年,飄然自不凡,將來必成大器!”

蕭禦朗聲一笑,“既然我與大哥如此有緣,不如就請坐下,我與大哥共飲一杯。”

“不敢——”

堂頭斷然阻止,“我與兄弟雖然有緣,但在這店內畢竟身份有彆,我豈敢有所逾矩,何況兄帝並非一人,我胡亂說了這麼說,已是極不知趣,又豈敢與兄弟對坐。”

蕭禦大感意外,他固然極少小看彆人,但是堂頭的言行舉止還是讓他大感意外,彼時的第一印象已經儘數化為虛無,不由的暗暗感慨,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甚至對一個人初步的認知,也未必一定是正確的,總需要彼此深入了解,才能看到其光芒所在。

想到這裡,蕭禦笑道,“大哥果然性情中人,能自如遊走於仙俗兩端,小弟自愧不如。”

“誒——兄弟不必多言了,還是先用酒菜吧,如有任何需要,儘管叫我便可。”

蕭禦微微一笑,“既如此,小弟就不恭了。”

堂頭拱手一笑,和菜倌一起退下,風淩月直到堂頭走遠,才輕輕一笑,“世間眾生茫茫,無處不有英傑,這位堂頭大哥雖然並未修武讀書,卻也自有一番氣度,彆人難以相比。”

蕭禦深以為然,他一生縱橫三界,從來都喜歡以欣賞的眼光看待彆人,每每當他看到彆人精彩之處,都會油然生讚。

“不過——”風淩月垂眸一笑,“我私下裡猜想,咱們蕭大公子應該並不是擅長恭維彆人的人,這番話說的如此精湛傾情,大概彆有目的。”

“咦——”

蕭禦大感無語,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說,“這也被你看出來了……”

風淩月輕輕一笑,“本來嘛,你要想做些什麼,也不必太過費神,即使難以達成,也不會如何計較,之所以如此,隻是不想讓我們等會兒的處境過於尷尬而已。”

蕭禦心事被風淩月完全看穿,心中愈加無語,他之所以說那些,本源的目的的確是為了和堂頭拉近關係,後麵縱然果真無錢會鈔,好歹也能憑借剛才的相談甚歡留一條後路。

“不過……你能將堂頭大哥說的這麼歡喜,可見並不是隨口漫言,而是心中果然如此認定,所以才能言中彆人心裡。”

蕭禦臉色一變,如果說之前風淩月說中他心中所想,他還感覺有些尷尬,那麼現在則隻有感動,沒想到風淩月對他的了解竟然能如此之深。

不對——在現實的世界中,風淩月原本就是這樣了解他,隻是這不過隻是一重夢境,而且並非是他自己構建的夢境,為什麼風淩月竟然能在夢境中如此了解他。

蕭禦看著風淩月,眼神慢慢發生改變,這重夢境所擁有的能量,遠遠超出他原本的預料,夢境究竟為何人構造,而這重夢境最後又會導向哪裡,蕭禦重新燃燒起了興趣。

他隱隱猜到,這個夢的構造者,並不是他的敵人,而是和他在某種程度上彼此相通的所在,甚至,不排除那個他最不敢想象的人——風淩月。

“淩月……”

蕭禦靜靜地看著風淩月,過去千年的記憶,似乎在這一刻儘數呈現出來,他們之間究竟是如何緣起的?從前蕭禦總以為是在那座神台之前,當皇鉞第一次叫出她名字的時候,後來又以為是他誤入“聽風閣”,被風淩月暗中觀察的時候,現在,那個起源又再度發生了改變,甚至可能永遠沒有答案,他和風淩月之間的緣分,遠遠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簡單,或許在這背後,還交織著更多命運的離合。

蕭禦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當日在“六凡法界”之中,出現的那個人並不是慕雲,而是風淩月,原來他們之間的緣分,果然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

“恩?”

風淩月的眼眸永遠都是那樣純淨,仿佛不會沾染世間的塵埃,但是蕭禦知道,現實的世界並非如此,她一生承載了太多的離彆和悲苦,她曾在無數個寂靜的夜裡,對著無儘的星空沉澱對自己無邊的思念,這樣的人生,又豈會始終那樣超然。蕭禦很明白,他並不曾像姬青雲或者秦烈一樣,在動蕩曲折的歲月裡,給予他們心愛之人永恒的守護,所以即使風淩月心若流風回雪,也不可能再那樣純淨,她隻是像自己一樣,習慣於無邊的夜色裡,獨自吞沒所有的悲愴,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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