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李美琳不允許任何人侮辱自己的爺爺，但是在唐星辰跟前卻無能為力，講道理他不聽，動手他一隻手就可以把她捏死。

這種明明看他不順眼卻怎麼都弄不死他的感覺真的很差勁！

“呼，我爺爺今年已經80歲了，他是長輩，即便你跟他不熟，也用不著叫他……瞎子，他叫李國邦！”李美琳忍了又忍，最後還是隻能跟這個怪物慢慢講。

唐星辰坐在人家剛剛躺過的那張病床上，抬頭看著眼前的女人，沒有回應。

李美琳真的被他氣的死去活來的，忍不住再一次衝上來，“我們龍國自古就是禮儀之邦，你即便是剛從國外打工回來，可你也是黑頭發黑眼睛，你也是龍的傳人。不管對於誰家的老人，都應該有最基本的尊重，你連這都不知道麼？”

唐星辰顯得很木訥，嘴裡低聲吟誦，“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李美琳一愣，想不到這家夥還懂得這些？於是立刻乘勝追擊，“對，對，就是這樣，要尊重老人要愛護小孩子，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麼還裝傻？”

唐星辰聽了心裡一陣刺痛，絕望的刺痛，他的嘴角緊張的抽搐了幾下，冷冷回道，“你也配說這些！”

李美琳剛剛覺得這家夥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藥，還是可以溝通說服的，可突然這家夥眨眼就變，但當她看到唐星辰決絕痛苦的眼神，她不敢說話了。

她的確沒什麼資格，至少在這個人看來她沒有資格說彆人，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麵她就把自己的女兒弄丟了……

唐星辰突然顯得很煩躁，抬手趕人，“你出去，李……李國邦到了再找我！”

李美琳心裡猛的一動，她仿佛看到了眼前這個怪物淒慘的過去，一般從心理學上講，像他這樣的人小時候的經曆一定悲慘，而且一定受過很多虐待。

她突然很好奇他到底是怎麼長大的？

他到底從哪裡來，到底在國外做什麼，為什麼又回到龍國。

她現在已經不打算在對這個怪物進行說教了，因為她沒有資格，也因為這個人這次沒有再喊爺爺瞎子，而是叫了名字。

她就站在他跟前，她能感覺到他努力說出李國富這三個字時候的艱難……

李美琳出去了，房間裡空蕩蕩的，充滿了來蘇水的味道，唐星辰雙拳緊握，脖子上青筋暴突。

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我的母親眼睜睜等死的時候誰又曾站出來幫忙過？

他的心很痛，不可抑製的絞痛，他回國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可是現在所有的回憶卻如同潮水一般湧了出來。

他的思緒一下子又清晰的回到了五年前。

……

河間南省的鳳城縣是個窮地方，從古窮到今，窮的讓人看不到一點希望。

正在讀高三，馬上要高考的唐星辰蹬著家裡那台老掉牙的二八自行車，氣喘籲籲的衝進村裡，一臉焦急的衝進自家那風雨飄搖的泥土房。

“爸，我媽咋了？又犯病了？你還愣著乾什麼，趕緊送醫院啊，晚了就來不及了！”他顧不得喝上一口涼水，便大聲責備隻會蜷縮在牆角吧嗒吧嗒抽老旱的父親。

鋪著蘆葦席子的土炕上還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他大哥唐生，一個是他二哥唐地。

隻是唐生天生殘足，是個瘸子，必須拄雙拐才能行走，老實懦弱又自卑，在縣城給人家修鞋為生，經常被街上的小混混欺負；

唐地身體倒是健康，腦袋卻又不好，是西鳳村有名的二傻子，屬於生活不能自理四六不懂喜怒無常那夥的。

窮生，窮生，越窮越生，這就是唐星辰家裡最真實的寫照。

“喊，喊，喊，你喊個球？去醫院？咋個去？你有錢麼？再說，這醫院都不知道去了幾百次，家裡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都借了，可哪次管用了？折騰來折騰去不還是啥也查不出來？去有**用？”

“你媽這都是命，要死了誰也攔不住，老子不想她好啊？”蹲在牆根抽老旱的唐老忠心裡也很鬱悶，哆哆嗦嗦站起身，臉漲得通紅。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家之主，這一大家子也都是他種那幾畝薄田養活大的，現在老三不分青紅皂白對著他亂叫，他能忍得住？

不過他其實還是有點怕自家老三，因為老三生出來就不會哭，而且從小不怕打，更打不服，是鳳城縣最有名的硬骨頭。

而且自從他上初中開始就沒花過唐老忠一分錢，都是學校裡幫襯，老三寒暑假去縣裡工地自己打工掙的，多餘的還要幫著他補貼家用。

”媽，媽，你醒醒，老三回來了，你撐著，老三現在就送你去醫院，你撐著，老三不會讓你就這麼死的！“唐星辰早已習慣家裡的一切，所以也不跟唐老忠嗆嘴，他媽誰也靠不了，隻能靠他。

見老三態度堅決，雙眼充血，要吃人的野獸一般，唐家剩下的三個男人也不攔著了，任她背著張玉娘往外走。

……

鳳城縣人民醫院門口，唐星辰渾身是汗，背上的張玉娘臉色慘白氣若遊絲。

可醫院的保安卻死活攔著不讓他進門。

“唐家老三，回去吧，李院長不是早給你說了，你娘這病要去京城和東海那樣的大地方看，咱這地方太小設備也差，看不了。”保安隊長龐慶態度強硬。

他又高又壯又黑，頗有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其實拒絕唐星辰和張玉娘入內的根本原因並不如他說的那般冠冕堂皇，而是因為醫院早知道唐家沒錢，彆說昂貴的急救費用，連常規驗個血拍個片子的小錢都沒有。

“這是最後一次，龐隊長，你去跟李院長說，先幫忙把我媽救過來。我唐星辰對天發誓，一分錢都不欠他的。這裡是醫院，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把人救過來，我馬上帶我媽去省城醫院檢查，絕不再麻煩你們了。”唐星辰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臉色也隻比背上氣若遊絲的張玉娘好那麼一點點。

不過雖然人在屋簷下，可是他卻從不曾卑躬屈膝跪倒磕頭哭哭唧唧的，張玉娘從小就教育他，人窮不能誌短。

醫院就是看病救人的地方，醫生就該醫者仁心，即便他暫時沒錢，醫院也應該先救人，這世上哪有醫生眼睜睜看著病人死在醫院門口的道理？

他從小就這麼軸。

同時他在鳳城高中也有個外號，千年老二。

說的是他從高一開始到高三，每次考試都是第二名，從未得過第一。雖然這個成績已經很好，但是因為他家裡的特殊情況，卻成了大家茶餘飯後嘲笑的對象。

可是唐星辰根本不在乎，他不想出那個風頭更加不想當第一，他隻要自己的成績能夠保證學校對自己的貧困補助就行了。

“走吧，走吧，趕快走吧，再不走小心對你不客氣了！”

“唐老三，這怨不得彆人，上學你千年老二，投胎你投到唐老忠這死鬼家裡，你這輩子你多積德，下輩子投胎去個有錢人家吧！趕快滾！”膀大腰圓的龐慶卻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吐沫翻飛，手裡的黑色警棍上下翻飛，如同殺神下凡。

唐星辰把張玉娘小心翼翼的放在石頭台階上，讓她靠著水泥柱子不至於倒下，貼著母親耳邊，小聲說道，“媽，沒事，一會大夫就給你看病了，你再多撐一會。”

說完，他一臉沉靜的站起身，一步兩步，毫無懼色的來到高大的龐慶跟前，“龐隊長，搶救我媽一次最多也就5000塊錢，我唐星辰從此不上學了，就去你家工地給你搬磚抵債，你先借我這錢，行麼？”

龐慶家裡是縣裡有名的大戶，經常承攬一些中小型的土建工程，所以唐星辰才有此一說。

可是龐慶聽了竟然十分不屑的冷笑起來，“哼，唐老三，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跟我借錢？彆做夢了，沾上你們家的窮氣老子也得跟著倒黴，背上你的病癆老娘趕快滾！”

毫無征兆之下，唐星辰動手了，其實他早做好動手的準備了，剛才之所以那麼說隻是麻痹龐慶而已，趁著龐慶正在最得意的興頭上，唐星辰藏在袖子裡的半塊磚頭已經無情的砸在了他的腦殼上。

嘭的一聲，龐慶防備不及哎呀一聲摔倒在地，鮮血立刻順著胖乎乎的大黑臉流了下來。

但這僅僅是開始，絕不是結束，唐星辰並沒有因為一擊得手就輕易放過他，龐慶倒地以後他迅速跟上，用一把生鏽的壁紙刀死死抵住龐慶肥碩的脖子。

“叫******趕緊救我媽，不然今天讓這姓龐的陪葬！”

……

半小時後張玉娘再一次被戰戰兢兢的醫生們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其實張玉娘這怪病雖然查不出什麼原因不能根治，但急救的成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唐星辰正是因為早就清楚這點所以才會如此鋌而走險。

然而張玉娘活了，他卻已經被早就趕來的民警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不過他被押上警車的時候臉上卻是帶著笑容的，對著正在用白手絹擦汗的******，“李院長，謝謝你救了我媽，你放心，隻要我不死，醫藥費一分錢都不會欠你的。”

“但是，要是在我沒出來之前你敢把我媽扔到大街上不管，等我出來，分分鐘要了你全家的命，以命抵命！”

……

唐星辰以為這次至少要被關上一年半載，弄不好三五年都得挨著。

可沒想到他剛抓進去還沒三個小時就被放了出來。

放他的民警說有人幫他搞定了龐家而且還給他交了保釋金。

隻是唐星辰想破頭也想不出這個貴人到底是誰，如果他真認識這樣的貴人，那他早帶張玉娘去省城去北京上海看病了。

他頂著星星走出派出所大門，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然後轉回身低頭疾步往人民醫院的方向趕。

突然前麵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住了他，“你真的想救你母親麼？”

唐星辰一愣，立刻停住腳步抬頭望去，昏黃的路燈下站著一個消瘦的中年人，臉色白皙，顴骨很高，留著讓他十分討厭的八字胡。

“是你保我出來？”他所問非所答，想要占據主動。

中年人手裡拿著一個花紋很好看的花梨木煙鬥，眼神幽深，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究竟想要乾什麼。

“我問你想不想救你母親。”他同樣沒有回答唐星辰的問題，而是又一字一句的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問題。

“想救，你要幫忙，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這次唐星辰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給了肯定的答案。

“那好，我看中你這把子力氣和不要命的勁頭，而且你的八字極為特殊，你這種命格的人絕不會如此平庸的在這種地方生活下去，這裡根本不是你的世界。”

“所以我負責治好你母親的病並且還會給你一大筆安家費，然後買你20年，怎麼樣？”中年人也立刻拋出一個標準人販子版本的買賣合同。

唐星辰的心猛地往下沉。

很快他就知道了那個人其實是個蛇頭，專門從國內倒賣人口到國外，從事極端危險又極端賺錢的極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