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今天這事有點奇怪。”沈琦帶著張魚走在海軍特種醫院特種醫療科的走廊上，速度很慢，眉頭緊皺，心事重重。
“我也覺得奇怪，我開始感覺到熱，好像是地下麵升騰起來的熱。”張魚的速度也很慢，表情同樣凝重。
“我說的是一號，一號很奇怪，你要用特殊手段給我父親治療，一號肯定應該來現場的，但是他居然直接特批我帶著你過來，自己根本不出麵，這事太順利了，順利的我有點害怕。”
“我，你的方法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
很顯然沈琦說的和張魚說的不是一回事，沈琦一直沒好意思問出口如果特種治療失敗是否會導致他父親喪命。
不過馬上就要到病房了，他不得不問。
“不知道，唐星辰曾經為了救活你父親在一個普通人身上做過實驗，那個普通人明明已經死了，身體都開始變冷了，卻在三秒鐘內被救活。我知道的隻有這些，至於是否適應每個人，是否會造成你父親意外死亡，我沒辦法保證。”
“所以我才讓你在彙報的時候加了一句，效果不能百分百保證，很可能出現相反的後果。你不用緊張，這件事你需要做一個決定，實際上臨床上早已經宣布了你父親的死亡狀態，他還不同於一般的植物人狀態，他是深度植物人狀態，隻要拿掉呼吸機立刻就會死亡。所以唐星辰才會想到這種辦法，才想到冒險試驗，現在他離開了東海，這件事由我來做。”
“你現在說不需要我們的特種治療，我也會理解，我會馬上回去，就當這件事從沒有發生過。”
張魚說話很沉穩，實際上對沈琦卻是一個殘酷的選擇，實際上這根本不是沈琦一個人可以做決定的事情。但是張魚卻要他一個人做決定，張魚內心對於唐星辰的黑色血液充滿信心，她知道黑色血液是唐星辰的力量之源，也是母體之源。
既然都能救活已經死去的貨車司機，那麼救活還沒有完全死去的沈建國應該沒有問題。隻是她必須把最壞的結果說到前麵，先禮後兵。
沈琦在山水之間跟她說的已經足夠清楚，無論是他的家庭還是龍國都需要一個健康的能夠繼續從事天穹改造實驗的沈建國，而不是一個靠著呼吸機維持三分之一身體機能的重度植物人。
沈建國一直這樣下去，根本毫無意義，最多也隻是家裡人心裡上的安慰而已。而安樂死就是為了沈建國這種情況準備的，在龍國還不合法，但是如果沈琦和他的母親做出這個決定，直接拔掉呼吸機就是了，根本也用不到安樂死。
沈建國完全沒有任何意識。
沈琦卻一直堅信自己父親還活著，因為他曾經用摩斯密碼跟他溝通，他當時立刻把這種情況反應給了專家組，專家組針對這件特殊事件做了30幾項實驗，結果卻令人沮喪，沈建國潛意識再未有過任何反應。專家組那個白發蒼蒼的老組長說的是，那是你父親用自己的意誌堅持到最後一刻，奇跡般的跟你交代完後事，然後就徹底進入深度昏迷之中。
老組長的話沈琦相信，沈琦甚至都不相信奇跡，因為他是龍魄，他要靠自己的頭腦和本事去做事，絕不能依靠奇跡。
X7異種也不是因為奇跡被消滅的，而是因為唐星辰的執著，否則X7異種現在就是整個東海的心腹大患。
如果最終不得不動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毀滅的話，那麼後果他根本不敢設想。他到現在也不相信奇跡，他更相信的確是自己父親一口氣咽不下去，一定要交代完以後才可以。這是人類在麵對死亡的最後時刻的一種超出正常人類反應的非正常反應。大多數人叫這個叫做回光返照。
雖然如此父親還在，還有體溫，還能依靠呼吸機呼吸，那麼他就是活人，比起冰冷的一座墓碑要好上太多。
沈琦在一個窗戶跟前停了下來，外麵是漆黑的夜，烏雲密布根本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怎麼看都是不詳的預兆。
“拜托你，說出你心中的想法，真實的想法，我知道以你的角度必須這麼說，跟進手術室之前醫生的說法一樣，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張魚跟他肩並肩站著，好半天沒有回答，但最後她還是給了他一個他想要的答案，“根據我的觀察和判斷，這種方法救活你父親的幾率至少有九成。”
這已經是張魚的最高判斷，而且她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她不是真正的醫生，如果沈建國最後死在她的手裡，她知道等待著她的是什麼，也知道到底意味著什麼。
但是這是唐星辰的願望，也是沈琦的願望，甚至是龍一龍魄的願望，沈建國不能這樣在醫院裡當植物人，他必須蘇醒，必須繼續做完他還沒有做完的事情。
沈琦咬著牙看著窗外的黑暗，“對不起，不是我對你不信任，如果是唐星辰親自來我會覺得踏實很多，因為他雖然冷漠冷血，但是卻可以給我一種近乎不現實的極度的信任感。他要做什麼就一定可以做成，他要殺死X7異種就一定要殺死，一定可以殺死。”
“以前我生命中隻有一個偶像，那就是一號首長，現在我心目中有兩個偶像，另外一個就是唐星辰。我跟你說過，如果可以自己選擇，如果有來生，我願意跟他一起走，跟他一起當個菜鳥，跟在他身邊喊他老兵。我從他冷漠的眼神中看到的卻是他對這個國家這個城市這片土地深沉的愛……”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走題了，但是我真的在鬥爭，在下這個決定。這個時候一號應該在身邊，我父親的直接上級也應該在身邊，可是現在誰都不在，這件事一號讓我嚴格保密，也就是說一號之外沒人知道這件事。我壓力很大，我不怕承擔責任，我怕我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
“呼，好了，走吧，我帶你進去。”大概一刻鐘後沈琦似乎才做好了最後的決定，他還是決定自己來承擔這個風險。
張魚沒說什麼，她不是推卸責任，她是必須尊重沈琦自己的選擇。兩人來到特護病房，這裡是地圖上絕對找不到的特等機密醫院，這裡的病房設置也很特彆，但張魚根本沒心情看這些。
床上插滿各種管子的沈建國臉色還算可以，至少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蒼白和恐怖，但他明顯比原來瘦了很多，雖然張魚之前根本沒見過沈建國，她卻可以確定。
她輕輕的關上房門，此刻病房裡隻有他們三個人，她站在沈建國跟前，安靜的站著安靜的看著。
沈琦則已經跪到窗前，緊緊抓住沈建國的右手，“爸爸，我帶人來給你治病了，是一種非常規的很冒險的辦法。爸爸，如果你聽得到就再給我一點提示，動一動手指就行，如果你不同意你就動兩下，同意就動一下。”
沈琦知道這幾乎是沒有結果的嘗試，他還是接連嘗試了十多次，足足耗費了40分鐘。張魚不著急，還是安靜的等著，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著，看著外麵的黑暗，想著大海上的唐星辰現在怎麼樣了。
沈琦終於站起身，背對著沈建國撥通了一個號碼，然後沉聲道，“媽媽，現在有一種辦法可以有希望救活爸爸，但是也很可能終結爸爸的生命。我知道你忙，不方便回來，我隻是通知你一聲。”
說完沈琦咬著牙掛斷電話，張魚很奇怪，沈琦的母親到底在哪裡在做什麼，這個時候不能回來也不能接電話。
沈琦來到她跟前，深深的鞠了一躬，“開始吧。”
張魚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該說的她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既然沈琦做出這個選擇，她將黑色血液倒進沈建國的嘴裡就是。
她沒有任何猶豫，猶豫會讓她的手發抖，會讓她的膽子變小，她起身來到沈建國跟前，打開那個小瓶子，一手掰開沈建國的嘴巴，一手將黑色血液一滴一滴的滴了進去……
此刻沈建國的呼吸仍然靠著呼吸機維持，可是就在黑色血液遞進去的一瞬間，呼吸機卻突然莫名的停止，甚至整個房間的電源像是被什麼迅速掐斷一般。
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房間裡的電力都是專線保證，都是三層防護和三層斷電響應的，也就是說即便一道斷電第二道會立刻無縫對接，第三道也是如此。彆說是平常，就算是戰時也絕不會有一秒鐘的電力完全中斷。
但病房內的一片漆黑卻是冷冰冰的事實，張魚還是沒有慌張，而是繼續滴入黑色血液，她不知道到底什麼原因斷電，但是她現在絕不能停，一旦開始就絕不能停。
沈琦也沒有動，因為他很清楚，外麵的警備人員會立刻查出原因排除故障的，他衝出去叫喊也沒用任何作用。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不能離開自己的父親。
是生是死，全都在這一瞬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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