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請過目

2017-06-16 作者: 紫瓊兒
娘子請過目

“屬下在,而且還是屬下親自蓋上的棺木。”龍飛道。

“……”秋離楓垂眸,沉思。

“樓主?”沒再聽到聲音,龍飛試探地喊。

“嗯,沒事了。墮”

“樓主,要回聽風樓,還是……”

“……先去祭拜我爹娘。”沉.吟.半響,他才下了決心。

馬車行駛到那片清幽之地,秋離楓讓龍飛留在馬車等候,獨自一人往那個墓地走去。

這片林子,四周很幽靜,除了偶爾傳來的蟲鳴鳥叫,隻剩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墓,因為常年有人打理,所以很乾淨,四周沒有一株雜草。

負手站在墓碑前,秋離楓凝視著墓碑久久,方才上前蹲下,手撫上那個香爐,閉了閉眸,輕輕一轉。

哢——

一聲細響,橢圓形的石墓分兩半打開,露出裡麵的棺槨。

秋離楓起身,走上前,溫潤的眸色淡淡掃了眼棺槨,屈指一彈,被觸動了機關的棺槨緩緩開啟。他又往前一步,閉了閉眸,倏地,一掌打在棺蓋上,棺蓋向上震開來,翻落在地。

裡麵,是兩具已化作白骨的屍首,那是他未來得及儘孝就已死去的雙親。

秋離楓溫潤的眸淡淡地掃過屍首,然後走到尾端,他從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絲帕覆住手,然後往其中一腳骨.摸.去……

半個時辰後

秋離楓從林中走出來,龍飛迎上去,很輕易地就發現了主子臉上異樣的蒼白。

不是祭拜嗎?莫非出了什麼事?

但是,樓主不說,他也不敢多問。

秋離楓直接上了馬車,不做一絲停留,吩咐,“去邊關。”

龍飛點頭應是,駕馬車緩緩離去。

就在馬車徹底消失後,兩道如鬼魅般的黑影掠過叢林,落在墓前,找到機關,打開棺槨和棺蓋,當確定了想要確定的事後,兩人蹙眉,狐疑地相視一眼,這才將墳墓恢複原貌,縱身離去。

曆經三日,懷瑾一行人和斐然會合的路程也越來越短。

月朗帝帶人往北撤離,隻知道後有追兵,卻不知道前麵也有人早已等著他們。

因為他們詳細分析過,月朗國一旦戰敗,隻有北邊的路比較適合逃亡,所以早就讓斐然秘密帶人到前麵去設伏了。

鏟草要除根,免得春風吹又生。最重要的是,他們必須弄清楚,那個月朗帝到底什麼來曆,跟聽風樓又是什麼關係。

穩定前行的隊伍裡,其中一輛馬車飄出縷縷炊煙,駕馬車的是李培盛,與車夫坐在前頭的是劈風,一人一狗,好不神氣。

李培盛時不時往後瞄一眼,忍不住咽一下口水,再看向旁邊的狗將軍,流了滿嘴的哈喇子。

“你就忍忍吧。”李培盛同情地伸手過去.摸.摸.它的頭。

寬敞的馬車裡,清冷優雅的男子坐靠車壁,修長的雙腿被某人當做枕頭享用。

他們的麵前有一個燒得旺盛的火爐,火爐上放了塊青石板,旁邊的香幾上香料、肉塊、還有綠油油的蔬菜。而且,車裡滿滿的美食,全都是三天前離開禦食城時,城裡老百姓給送的。

毀了彆人的國家,還能得到他們老百姓如此盛情對待,恐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張小嘴仿佛永遠停不下來,不,應該說她一旦沒事乾的時候除了吃就是吃。

方才瞧她從一特製的竹籃裡熟練地擺出那火爐、木炭時,他就知道她又無聊了。

於是,放下手上的書,自動幫她騰地,為她生火,然後,她就對他甜甜一笑,全部交給他了。

那抹甜美的笑容,用命來換都值得。

“祈天澈,我們確定是在打仗,不是在遊山玩水嗎?”懷瑾躺在他腿上,吃著他烤好的肉。

他這樣子,她真的覺得不是在打仗啊。

“有你在,做什麼都像是在遊山玩水吧。”他抬眸涼涼地瞥她一眼,抽空翻了下板上的肉,然後又拿起書繼續翻看。

懷瑾撕下一小塊肉喂到他嘴邊,他張嘴吃掉,目不轉睛地對著那本古書。

“你不也是嗎?書呆子。”品茶,看書,他又哪點兒像是打仗的樣子。

就譬如兩天前,不知打哪殺出來一幫江湖人士,他隻是淡淡掃了眼,然後由著她拚個半死,他就坐在馬車裡一心看書。

最近幾天,真的有一批有一批的江湖人士前來找茬,一路上他們明明險象環生,但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像。

“我得為寶寶貝貝著想。”他淡淡地說。

懷瑾怔了怔,挑眉,不解。

他歎,“有一個負責德的娘,總得有一個負責才的爹。”

“祈天澈!”懷瑾氣得嗖地坐起,雙眼冒火地瞪他。

居然嫌棄她無才,要不要她背唐詩三百首給他瞧瞧?

他笑,放下書,動手把烤好的肉學她方才的吃法,沾了醬,拿起一片菜葉包住,送到她嘴邊。

懷瑾給他一個‘算你會做’的眼神,張嘴咬了一小口,然後抓著他的手反過來喂他。

祈天澈皺眉,緊抿薄唇,微微搖頭。

懷瑾滿臉的壞笑,這廝不吃生菜,死活不吃,她剛才就發現了。

她還發現了一件事,他不喜油煙,所以一直捧著書看似在看,其實是在擋油煙。

他還真是為了遷就她,啥都可以忍啊。過去他為她烤魚,烤肉時也是忍得不露破綻。

若非她拿出火爐時眼尖地發現他瞄了眼馬車裡唯一一小箱衣物,然後以騰地為由讓李培盛把那箱衣物搬走,她也不會發現。

“很好吃的,快點張嘴。”她誘哄。

“你吃就好。”他淡淡地笑,吃生的菜葉,讓他想到兔子。

“好吧。”懷瑾放棄了,從他手裡拿走剩下的肉,看著它歎息,“看來,你也不想親我了。”

說完,塞進嘴裡,美眸裡的精.光掠過,男人已經俯首下來,結結實實地吻住她。

懷瑾得意地笑了,“這才對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

祈天澈嚼著嘴裡的食物,原來也沒想象的那麼難吃,還彆有一番滋味,很適合他喜清淡的口味,不至於膩。

這小東西,看似在整他,實則是想讓他知道這其中美味。

咦?他那什麼眼神?

懷瑾被俯身逼近的男人逼得後退,再後退,反過來成小白.兔了。

“我可以親你了,嗯?”男人露出麵對她時才有的邪笑。

懷瑾瞥到角落裡散落在地上的宣紙和筆墨,笑眯眯地伸手抵住他的靠近,“我好像還有東西欠你的。”

祈天澈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微微挑眉,放過了她,將火爐挪到簾外,“李培盛。”

“謝謝爺。”外麵立即傳來李培盛歡喜的聲音,以及跟狗搶吃的話,“劈風,這是火,燙!等會,我給你!彆掉下去了!”

緊接著,醬料神馬的從馬車裡扔出來,眨眼的功夫收拾乾淨後,男人微不可查的眉頭舒展開來。

把筆墨紙硯放回矮幾上的懷瑾,暗暗竊笑。

明明不想忍受,為了她卻甘願忍著。

嗯,她下次不在馬車裡吃烤肉了,想打發時間的話就找他好了。

“快寫。”

腦袋被敲,男人催促。

她揉了揉被他敲到的地方,沾沾墨水,在空白的宣紙上認真地振筆疾書。

祈天澈靠在車壁上,看著趴在矮幾前,用拳頭握筆的女人,眸色溫柔。

她穿著輕便的雪白裙紗,伏在幾前,冥思苦想的模樣好生可愛。

他看書,她靜靜地趴在那裡寫寫畫畫,就像是過去在書房裡一樣,她從不打擾他,卻會找事打發自個的同時也能陪著他。

“給!”

很快,一張紙遞過來。

他有些訝異她的速度,伸手接過,掃了眼上麵,畫了個小人,手做拜托狀,上麵還有個對話圈圈,“原諒我,拜托拜

托……”

他自行想象那個圓滾滾的小人是她。

“不行。”他直接退回去。

“不如你說你想聽什麼,我就寫什麼好了。”懷瑾瞪他,彆太過分了喔。

她寫了一大堆道歉信,居然沒一張能過,要不要這麼挑剔!

“沒誠意。”

“其實你原不原諒我也無所謂啦,反正你……”

“嗯?”

男人威脅的眸光射來,懷瑾立馬收斂得意,乖乖低頭繼續冥思苦想。

她現在可不敢再仗著他的.寵.愛和縱容胡亂說話了,這廝,同她一樣很記仇,而且記仇起來不是人。

祈天澈滿意地看她乖巧聽話的樣子,端茶淺啜了口,繼續欣賞迫於自己.淫.威下的小東西。

這時,行駛得很平穩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太平穩,又或者是因為她太認真,居然毫無察覺。

他起身,鑽出馬車。

“爺,證實過了,確實都在,當年,聽風樓前樓主確實已死,有人親眼見他與妻子一同下葬。”快馬加鞭趕來的影衛,將調查結果稟明。

祈天澈蹙眉,他原本猜想極有可能是謹言沒死,才能命令得了聽風樓,才能讓蘇敬突然一反常態,因為,謹言若沒死,就是直接為天子。

“秋離楓任聽風樓樓主之前的事呢?”若那日假扮秋離楓的人說的是真的,那他們就不用再繼續大海撈針般地找天機老人的傳人了。

隻是,第一次這般猜想時,他極度不希望成真。

因為,天底下,最不想欠的人就是他。

“回稟爺,這個,屬下隻查到秋離楓五歲就離開家,就連雙親辭世也未能回來披麻戴孝。”

還真是夠神秘的,他的一切全都被聽風樓隱藏起來了。

“祈天澈,給!”

這時,車簾子掀開,懷瑾信心滿滿地把寫好的‘道歉書’遞上。

外邊所有人見到這位姑奶奶,立即垂頭,不敢直視分毫,就怕眼珠子不保。

祈天澈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挑了挑眉,接過來一看,猛地皺眉。

李培盛從來沒見過主子臉色表情這般豐富過,很好奇那上麵寫了什麼,偷偷地,偷偷地起身,往上瞄一眼。

“噗!”

他忍不住笑了,但下一刻,立即被踹下馬車啃泥沙。

“簽吧。”懷瑾得意洋洋地把筆遞上。

祈天澈看向她,“當真要這樣?”

“嗯哼。”懷瑾百分百確定地點頭。

祈天澈笑了,接過她手上的筆,在紙上大筆一揮。

懷瑾嘴角的笑容僵住,她怎麼覺得他剛才那抹笑有點奸詐?

“娘子請過目。”祈天澈把簽好的‘道歉書’還給她,似笑非笑。

懷瑾大感不妙,猶疑地瞄了瞄他,一把拿過來,低頭往簽名處一瞧,頓時眉開眼笑,但是——

“祈天澈,你你你……”

那裡麵居然多了‘一輩子’三個字!

“如你所願,我原諒你了,下不為例,不然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恐怕都償不完了。”某男淡淡的口吻,懶懶的語調,促狹的笑容,看起來就是滿麵春風。

懷瑾鬱悶地瞪他,怎麼就是玩不過這廝呢,這就是傳說中的聰明反被聰明誤麼?

低頭瞄手裡的道歉書,如果現在撕掉的話,那就什麼都不算啦。

才想著,手裡一空,那張紙不翼而飛,落入男人之手。

“以防你耍賴,還是由為夫保管吧。”祈天澈將那張紙折疊起來,淡淡地說。

“不算!又沒證人!”懷瑾還真就立馬耍賴了。

祈天澈淡淡地瞥向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李培盛。

李培盛打了個激靈,弱弱地舉手,“姑奶……娘娘,不知奴才算不算。”

“李培盛,我決定了,給

你娶媳婦!”懷瑾咬牙切齒地撂下話,掀開車簾鑽進馬車裡。

李培盛一臉的欲哭無淚,太監娶媳婦,這像話嘛!

“李公公,那張紙上寫著什麼?”有人忍不住好奇心,小小聲地問。

李培盛沒好氣地瞥了眼,“嫌本公公娶一房媳婦不夠熱鬨啊!”

嗚嗚,那位姑奶奶一向說到做到的。

他不過是悄悄地瞄到了‘肉償’二字,要爺簽字承認已償,並且簽上‘原諒’二字而已,居然還能賺得一媳婦,太慘了!

馬車裡,懷瑾氣呼呼地看著某男慢條斯理地把那張紙一折再折,折得很漂亮,小得不能再小,然後從懷中掏出荷包,很珍貴,很珍貴地放進去,拉好封口繩子,又放回懷裡。

嗯,坑彆人反倒坑了自己,這麼蠢的事千萬不能留下證據。

“想偷?”祈天澈抬頭就看到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他的胸膛,滿滿的算計。

小心思被說中,懷瑾像是被抓包了,微窘,瞪他,而後,懶懶一笑,“是又如何?”

她就不信,憑她一手絕活,偷一張紙還偷不到了。

“一輩子,夠不夠?”他輕笑。

懷瑾怒,居然這麼瞧不起她。

“為了表明你道歉的誠意,我會努力讓你……嗯,肉償一輩子。”

“你還說!”懷瑾撲過去捂他的嘴,她現在很希望他像對外人一樣,惜字如金。

明明她寫的是,說好的肉償已償過,而且償一送一,他倒好,在肉償後麵加‘一輩子’,然後很爽快地按照她的要求簽上‘原諒’二字。

混蛋腹黑男!

“哈哈……原來我的懷瑾已經迫不及待要開始履行諾言了。”

馬車裡傳來男人難得愉悅的大笑。

“報!”

一道煞風景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馬車裡的旖.旎。

“何事?”原本愉悅的嗓音變得不悅。

懷瑾竊笑,這男人就隻有這時候才可愛些。

“啟稟皇上,斐然斐將軍已經成功擒獲月朗帝。”

聞言,懷瑾和祈天澈皆是恢複正經,震驚地對視。

“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懷瑾質疑。

祈天澈點頭,立即下令,“加速!在天黑前趕往會合。”

“報!”

後麵又有快馬加鞭的消息傳來。

才要啟程的隊伍再次停下。

“爺,是從京城趕來的。”李培盛道。

聞言,祈天澈立即出了馬車,懷瑾也緊跟在後。

“啟稟爺,紫雋王已率領二十萬兵馬兵臨城下。”那一路從京城趕來的人顧不得喘.息,跪地作揖稟道。

祈天澈擰眉思索,麵色深沉。

“祈天澈,我怎麼覺得這裡麵有貓膩。”懷瑾提出心裡的直覺。

月朗帝被抓,祈雋率軍逼京,這好像巧合了點。

那些兵馬有大半是月朗國的,但她怎麼也不願去相信,祈雋真的喪心病狂到得不到就毀掉的地步。

可是,如果是月朗帝指使的,那麼月朗帝已被擒,祈雋還依然故我的逼京,看起來也不像是兩人共謀的樣子。

“先去斐然那看看再說。”祈天澈道。

懷瑾輕扯住他的衣角,他低頭,對上她溫柔的眼眸。

是的,溫柔。

在他需要她的時候,那雙總是狡詐如狐,古靈精怪的眼眸會流露出溫柔之色。

“祈天澈,讓我大哥帶兵回去吧。”

他雖然不想去管朔夜國如何了,但她知道,他心裡還有責任未了,隻是礙於身份。

就算他真的不想管了,也該是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若他就這樣放著不管,眼睜睜地看著朔夜國亡,心裡也會有個小疙瘩在那裡。

祈天澈盯著她,目光深邃。

有時候,男人在心裡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隻需要身邊女人一句柔柔的話,便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他抬頭揉揉她的發,抬頭下令,“李培盛,讓肖默帶上這裡所有兵馬撤回京城,聽候差遣。”

“是!”李培盛響亮地應道,轉身快步而去。

所以說啊,虧得這位姑奶奶懂爺,在爺內心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給了爺勇氣。

……

他們還是沒能在天黑前趕去跟斐然會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能就著山頭打尖了。

月明星朗,漫天星星掛在天際。

男人負手而立,仰望繁星點點的夜空,清冷的俊臉看不出在想什麼。

懷瑾飛身落在他身後,悄悄靠近,從後捂住他的雙眼,“彆動,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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