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心魔

四目相對，長卿真人心中一動，冷漠的眼神也漸漸柔和了下來。

黑袍女子將鬥篷解開，放在一側，仰起小臉，笑吟吟的道：“師父，阿婧得您照顧，五年時間，在無靈之島數次死裡逃生，今日一拜，師父的恩情，阿婧永記於心。”

若不是那日臨行前，林落寒塞給她的乾坤袋，這些年她在無靈之島早就身死也說不定，也定然不會再得機緣。

蘇婧退後一步，雙膝跪地，給長卿真人扣了個頭。

長卿真人欲將她扶起，可眼波一動，視線停留在蘇婧今日所穿的一襲鵝黃色長裙之上，尤其是看到袖口處的一副祥雲紋飾後，目光陡然一凝，伸出的手竟一時僵住。

蘇婧低著頭，使勁盯著手背，咬了咬唇，在一片凝沉的氣氛之下，再次開口道：“阿婧雖已是東華宗弟子，但……師父終究是我的師父，這一點不會變的……”

“夠了！”

還未說完，長卿真人大袖一拂，當即轉過身去，低聲喝道。

蘇婧一臉委屈的抬起頭，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失神道：“師父您忘了嗎，徒兒已經被逐出紫霞宗，蘇家也不認我了，我又能去哪裡？”

長卿真人聞言，目光微動，終是歎了口氣，轉過身，垂目望著她，道：“也罷，都是當日為師不能護你周全。你坐過來，與為師說一說這幾年發生的事情。”看著蘇婧消瘦尖細的下巴，他終是不忍再責怪於她。

蘇婧破涕為笑，心道師父果然沒變，一直是對她好，護著她的。

當下，蘇婧坐到長卿真人的對麵，將這五年來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於長卿真人。

長卿真人喝著茶，耳邊聽著蘇婧時哭時笑的訴說著無靈島上發生的事。

真假自不必說，他相信蘇婧倒不會欺騙自己，隻是看蘇婧的神情，明顯隱瞞了些什麼。

當日他雖然給了蘇婧不少靈石符篆，以及一些一次性的自爆法器，可依照無靈島的凶險，單憑那些東西，也隻是聊勝於無。蘇婧此番平安無事的回到中原，定是在島內曾遇到過一些大事。

思及此，長卿真人也不會刨根問底，這修真界中，誰沒有一點機緣，隻是多少有些失望她對於自己的隱瞞。

同時也感歎，經過這次被罰去無靈之島，蘇婧發生改變的不隻是樣貌，心智和性子，都潛移默化的成長了不少。

“師父，徒兒臨行前，師父便已在準備閉關結嬰，為何數年過去，師父的修為依舊停滯在金丹後期？”蘇婧一直相信以長卿真人的資質，一旦他準備妥當，必然有十足把握凝結元嬰。

提及此事，長卿真人的眉宇間隱隱升起些晦暗不明之色。

見狀，蘇婧心頭疑惑，倒很有眼力價的不再繼續追問了。

頓了頓，她抬起頭，輕輕問了一句道：“聽說師父收了一名小師妹，生的嬌小可人，師父哪日也帶來叫徒兒看看，徒兒還有禮物要送給小師妹呢。”

“提她做什麼，不過是紫雲老祖的意思。”長卿真人揉了揉眉心，斂目淡淡的說道。

蘇婧訕訕的吐了吐舌頭，不過笑容卻更燦爛了幾分。

“既然提到了那位小師妹，阿婧有一句話不得不說。師父也莫要太縱著小師妹了，人心最是難測，若是再出一個像寧曉曉那般忘恩負義的……”

啪的一聲，長卿真人手中的玉杯頃刻碎成粉末。

蘇婧嚇了一跳，麵色微白，抿著唇，一臉不解的看向長情真人，為何提到寧曉曉，師父這般憤怒失態？

沒錯，是憤怒。

蘇婧跟隨長卿真人多年，這位師父雖然平日裡不溫不火，喜怒哀樂都少有形於色的，可是她多年觀察下來，師父鮮少動怒，每次動怒，眸色就會轉暗，表情卻是越加柔和，可她知道，這時的師父是十分危險的。

“以後切勿在為師麵前提她。”長卿真人緩緩睜開眼睛，冷聲道。

“知，知道了。”蘇婧感受到那股殺意，低了低頭，心中隱隱不安，想問點什麼，又一時不敢開口。

不多時，長卿真人忽而袖袍一拂，起身，朝門處走去。

走出幾步，長卿真人腳步一頓，側著頭，說道：“若是想要見為師，就去城中的仙鶴觀。”說罷，推開門，大步離去。

蘇婧低著頭，目中難掩黯然之色。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粗噶的怪笑聲在耳邊響起。

“蘇丫頭，你的情緒不太穩。那個叫寧曉曉的是誰，竟能讓適才那個修煉寂滅輪回功的小子動了怒。要知道修煉寂滅輪回功之人，最忌諱動怒，否則定然敗在心魔劫之下，嚴重的話，更是會走火入魔，步入殺劫。而且剛才那個小子，明顯動了殺意，這才讓老夫我看出他所修功法的破綻之處。”那聲音說著說著，也是納悶的道：“真是稀奇，此等功法在上古也是不傳之秘術，此子是如何得到的……”

乍一聽見這道聲音，蘇婧麵色大變，趕忙用神識在四周探了探，果真沒有在周圍發現旁人的蹤跡後，她鬆了口氣，麵上閃過不滿，道：“在島上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了，不要輕易和我說話，萬一被人發現了，你我就都要身處危險之地！”

識海之內，那道粗噶之聲極為得意的道：“怕什麼，以老夫生前的修為，這個大陸，可少有能夠發現老夫的。”

“你生前再厲害，眼下也不過是一縷神念，要讓我替你辦事，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呆著，聽我的話！”蘇婧絲毫不讓的說道。

“哎呦哎呦，凶什麼，老夫也沒讓你白乾事吧，上古功法和一些禁製秘術可沒少傳給你。”那聲音不滿的嘀咕著，終是安靜了下來。

蘇婧哼了一聲，起身，重新披上那件黑色的鬥篷，不多時也離開了茶肆。

……

此時的長卿真人，站在一處山峰之上，麵染冰霜，目光眺望遠方。

他的殺意已經漸淡，想到適才識海之內的暴躁，他便修眉緊鎖。

垂著目，長卿真人不知想到了什麼，苦笑一聲。

就在一年前，他再次閉關衝擊元嬰，恰恰在心魔劫那一關時，寧曉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前。

他並不喜歡此女，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可是一次一次，此女的身影出現在心魔劫之中。往日的情景重現，他一劍劈向宗門的飛舟，數名弟子慘嚎著墜落千丈高空，血染天際，他臨空而立，衣袍翻飛，腳下似是無間地獄，傳來陣陣鬼哭狼嚎之聲。緊接著，畫麵一轉，他手持染血的斬靈木劍，對麵，躺倒在地的白衣老者突然睜開雙目，大喝道：“孽徒，膽敢殺我，天理不容！”老者大叫著，朝他撲了過去。

“你是我的師父，縱使不喜我，你也不可殺我啊！”貌美的紅衣少女雙手拚命的抓緊舟簷，淚流滿麵，淒苦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