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世事(下)

2018-04-15 作者: 蕭鼎
第九十七章 世事(下)

曾書書坐在他的下首處,微笑道:“師兄對我們青雲一門所為,道玄師伯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切,必定也是欣慰無比的。師兄切莫自責啊!”

蕭逸才微微一笑,岔開了話題,道:“不說這些事了。曾師弟,昨晚除了這些妖邪鬼物,聽說還有一些來曆不明的人也進入河陽地宮了,可有線索查查這些人是什麼來曆?”

曾書書點了點頭,道:“是有不少來曆不明的修真士昨晚突然出現,進入地宮,但也死傷慘重,我去查看過那些屍首,除了有四人可以證實是出身於一個名叫‘神龜門’的小門派外,其餘還剩二十人不知來曆,身上的衣物法寶也看不出任何可以追查的痕跡。”

蕭逸才皺起眉頭,道:“神龜門,這是什麼門派?”

曾書書解釋道:“這是一個下三濫的小門派,門中人道行普遍不高,但平日專精於盜墓風水這些勾當,名聲算不上好的。”

蕭逸才“哦”了一聲,目光在手邊那木匣上瞄了一眼,沉吟道:“莫非他們是去地宮中掘墓尋寶的嗎?”

“想來是如此了。”曾書書點頭道,“不過其他的人就不好說了,看著來曆實在神秘,而且……”

曾書書猶豫了一下,看了蕭逸才一眼。蕭逸才有些詫異,道:“師弟,有什麼不好說的嗎?”

曾書書搖了搖頭,道:“不是,隻是昨夜在我前去地宮的路上,突然碰到了一個蒙麵女子。事後想來,那應該是昔年魔教的‘妙公子’——金瓶兒。”

“嗯?”饒是蕭逸才這等修為定力,聽到魔教與金瓶兒,也是頓時動容,盯著曾書書沉聲道,“師弟,此事可有確認?”

曾書書想了一下,重重地點頭道:“**不離十,應該就是她了。隻是當年魔教大戰後,此女便不知所終,昨晚突然出現,莫非是魔教餘孽又有所蠢動不成?”

蕭逸才默然沉思良久,才緩緩點頭道:“不管事情怎樣,既是事關魔教,我等便不可大意,此事我會讓人暗中查訪的,師弟就不用操心了。嗯,昨夜辛苦一晚,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曾書書頷首站起,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有勞師兄了,小弟告辭。”說著對著蕭逸才一拱手,隨後轉身離去。

明陽道人站在蕭逸才身後,目送曾書書離開了玉清大殿,回頭正想說話時,卻忽見蕭逸才把手放在身邊擺放著那隻裝著冥河翠晶的木匣上,輕輕而緩慢地一下下敲打著,雙眉微皺沉吟不語。他跟隨蕭逸才時日頗久,自是知道這是掌教師兄正凝神思索的模樣,當下便不敢打擾,靜靜地站在身後等待。

過了一會兒,蕭逸才緩緩地抬頭,站了起來,目光向遠處玉清殿外的那片青天遙望而去。凝視了片刻後,忽然道:“明陽。”

明陽道人答應了一聲,道:“掌教師兄,有什麼事嗎?”

蕭逸才負手邁步,向前走去,同時口中輕輕地道:“你再去走一趟,請林驚羽林師弟過來與我相見。”

青雲山下,彆院之中。

乙道廿三院裡,這一天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所有的門都開著,輕風吹過院中的柳枝,樹蔭輕擺,帶了幾分沉默。

王宗景、蘇文清、巴熊三人,此刻都聚在仇雕泗所住的金字房中。看著躺在床上麵色蒼白、雙眼緊閉,至今仍在昏睡的仇雕泗,大家都是默默無語。

王宗景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覺得這屋中頗有幾分悶熱,便走過去將窗子推開。一股清風從窗外吹進屋內,帶來了幾分涼爽之意,讓他覺得頭腦也為之一鬆,深吸了一口氣後,他才慢慢地轉過身子,看向仍然躺在床上的仇雕泗,眼中掠過一絲複雜之色。與此同時,他感覺到旁邊也有一道類似的目光向他看來,他轉頭望去,卻見蘇文清也臉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會,不用言語也都能看出對方深藏心底的那一絲疑惑。昨夜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後,小鼎隨著父母先回了青雲山,但是王宗景與蘇文清還留在地宮中。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雙雙目睹了仇雕泗從那具黑棺中爬出來又隨即昏倒的一幕。

這事情實在是太過古怪,哪怕依照常理,仇雕泗獨自進入地宮中,便是對上眾多骷髏也應該是凶多吉少。但是他不但活下來了,並且極其詭異地出現在黑棺裡麵。

要知道,那黑棺可是白骨蛇妖盤踞的地方,那妖物昨夜一場殺戮,從頭到尾可絕沒有半分憐憫之心。這樣一具鮮活血肉之軀,白骨蛇妖又怎會容他活在黑棺之內?

這仇雕泗一夜之間,究竟遇到了怎樣詭異的事情?

王宗景在這裡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看向蘇文清,她那張清麗的臉上也有著疑惑之意,顯然跟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心情。這女子向來心細、思慮謹慎,看來從昨晚自地宮回來後便有這般疑惑了。隻是昨夜青雲門的曾書書曾長老主持大局,將地宮中又搜尋了一遍,同時查看了白骨蛇妖包括仇雕泗的身體,並沒有說出有什麼異樣之處,直接讓穆懷正等人將他們帶了回來。

穆懷正倒是後來看著他們兩人的目光不善,王宗景、蘇文清也有些心虛,畢竟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違反了青雲試的規矩,當下都是老老實實地隨著大隊人馬回來。不過穆懷正似乎也有其他事情,沒顧上找他們兩人的麻煩,隻將仇雕泗往屋中一放,吩咐眾人多加照看一下,便徑直去了,直到現在也沒回來。王宗景心裡頗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自己會不會受懲罰,不過不管怎樣那些都是後事了,眼下還得先照看仇雕泗。那廂昨夜腹痛而提前回來的巴熊聽說了這些事,連忙也跟了過來,肥胖的身子此刻正坐在一張凳子上,看著閉目沉眠的仇雕泗,胖子不住地伸手擦汗,同時喃喃地道:“怪事,怪事……怎麼彆院九百多號人,就咱們這院子裡的人遇上這種怪事了呢?”

王宗景在旁邊看了巴熊一眼,見他頭額上就跟水一樣不停地在冒汗出來。

雖然自覺也有些悶熱,但王宗景也沒覺得會熱到這種地步,忍不住對巴熊問道:“胖子,你真的覺得這麼熱嗎?”

巴熊怔了一下,隨即看了王宗景一眼,苦笑道:“這還能有假嗎?你看我這滿頭的汗。”

王宗景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蘇文清站在一旁,忽然開口道:“仇公子從昨夜開始到現在一直昏迷不醒,可是穆師兄他們都說查看後並無大礙,這卻又是怎麼回事?真是奇怪。”

王宗景的目光在仇雕泗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下,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總覺得有一根極微小的刺不小心紮進了心頭,自己卻一直找不到。這個時候,巴熊擦了一把汗,站起來道:“我看這樣,你們兩個也累了一個晚上了,要不都先回去歇息吧。我在這裡看著雕泗就行了,回頭他醒了之後,我再去叫你們吧!”

王宗景沉吟片刻,還未說話,旁邊的蘇文清走過來道:“這樣也好,既然穆師兄他們都說沒什麼大礙了,想必回頭仇公子就能醒來,我們遲些再來看他,也是一樣的。”

王宗景“嗯”了一聲,便轉頭對巴熊道:“那就有勞你了,胖子。”

巴熊笑嗬嗬地擺了擺手,道:“好了,小事一樁,你們去休息吧!”

當下王宗景與蘇文清便起身出門,巴熊將他們送到門口,目送他們離開後回身關上房門。就在這時,忽然聽到身後床鋪上發出一聲動靜,巴熊一驚連忙回頭看去,以為是仇雕泗醒了,誰知卻是仇雕泗在床上一個無意識的翻身,身子向內側翻了一下,側躺過去,麵向牆壁。除此之外,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巴熊默默地搖了搖頭,走過去拉起一床薄被,輕輕搭在仇雕泗的腹上。然後拉過凳子坐在一旁,隻覺得這幾下活動又是汗珠滾滾而下,忙不迭又伸手擦汗,嘴裡低聲嘟囔起來,也不知在抱怨什麼。

在床上那安靜的另一側,原本沉眠不醒的仇雕泗,蒼白的臉上忽然抽動了一下,隨即無聲無息地睜開了眼睛。除此之外,他的身子絲毫未動,巴熊也一點都沒能感覺到什麼異狀。

略顯陰暗的床角內,那一雙悄然睜開的眼眸中,忽然慢慢浮起了一點幽幽的綠色光芒,閃爍在深邃的瞳孔之中,凝成一道細細的小縫,透出一絲詭異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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