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穆宣昭重傷(三)

2017-06-27 作者: 素衣渡江
第115章 穆宣昭重傷(三)

可著勁兒叫囂的曹強,額頭一涼,不可置信地盯著顫顫抖動的白羽的投影,放大的瞳孔裡還帶著些驕狂,卻永遠沒有機會再橫行了。 23US.最快

“曹大人。”

“少爺。”

曹家的侍衛口中嗚咽著滾下了馬,將從馬上掉落的曹強扶住,手指伸到鼻下,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人氣兒。

崔威喊了一聲,見曹強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瘋狂叫人守在他前麵,而他本人瑟縮成了一團,趴在馬上,恨不能藏到馬腹裡。

但是,他麵對的是穆宣昭,這世上凡是穆宣昭鐵了心要射殺的人,從來沒有人能逃出生天。

周身氣血幾乎倒逆,胳膊上的經脈幾乎寸寸斷裂,這種非人的疼痛下,穆宣昭悶悶地哼了一聲。但對著崔威的弓箭,依然穩如磐石。

“嗖”一聲過後,穆宣昭手上的長弓砸到了地上,弓弦碎裂,弓身斷成了兩截。

躲在眾多護衛之後的崔威,依然沒能躲過,箭矢穿透了他胸前的鎧甲,洞穿了他的血肉,牢牢地插在胸口。

崔威以為他要死了,卻在無邊無際的寒涼中,感受到了疼痛的滋味,這種痛苦反而讓他欣喜若狂。

“來人,來人。”與曹強的驕縱不可一世,將曹家的人聚在身邊不同,崔威老謀深算,將他帶來的人,安插在了這支隊伍裡,他一中箭,這些安靜地融在隊伍裡的崔家家兵,都驚駭欲絕地圍攏了上來。

“找大夫,送我回府,把城裡的大夫......都.......帶......”崔威的聲音越來越低,崔家的兵丁看著他起伏的胸口,聽著他拉風箱似的喘氣聲,才確認了他還有一口氣。

一百多位的崔家兵丁呼啦啦地站了出來,十多個人托著崔威,扔下了手裡的武器,就要回府。

李季帶來的人一看這情況,連忙阻攔,可崔府的人都發了瘋似的,擺出了一副拚命的架勢,他們連忙派人給在西側門那邊的李季報信。

穆府門樓上的弓箭手,早已被自家將軍兩箭射殺對方兩個領頭的英姿激的血氣澎湃,在瞧見自家神勇的將軍,一指指向西方時,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嗖嗖嗖箭矢如流星追月,報信的人劈裡啪啦摔到了地上。

崔家的家丁趁著這機會,衝出了一條路,托著崔威疾奔回了崔府。作為下人,他們或許學識不夠,或許眼界狹窄,可在最底層掙紮多年,他們絕對現實和精明,崔威絕對不能死,他們的性命、家人、財富都在崔家,沒了崔威,天大的功勞都和他們無關。

看著崔家兵丁順利衝了出去,穆宣昭一直強撐著的屹立偉岸的身軀晃了晃,吐出了一口憋了許久的鮮血。

“扶我......下。”距離穆宣昭最近的小兵,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頂天立地的將軍,臉色比紙還白,身子搖搖欲墜。

“穆將軍。”小兵帶著哭音喊著。

穆宣昭耳裡轟隆隆地響,像是他血管裡逆流奔湧的血液,瘋狂地、暴動地摧毀著他的經脈、身體。

“穆將軍。”

“穆將軍。”

很快,不止一人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最後,是三名親兵將他拖下了門樓。

眼前的人影,晃動的他頭更疼了,眼睛一陣陣發黑,他最熟悉的敵人也來了,帶著蠱惑人心的香甜誘哄他墮入那無痛無恨的永久的黑甜鄉裡。

直到一張陌生而又熟悉的白淨臉孔,突兀而霸道地占住他的視線,她的臉真白,白的就像冬天的白梅,她的唇真紅,和那紅紅的水蜜桃似的,隻是,她為什麼不能安靜下來,一直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吵得他都睡不著了。

“睡,不能睡。”如冰水倒灌,入骨的寒冷,終於驅散了那蠱惑人的魔鬼,穆宣昭用儘力氣撐開重如千鈞的眼皮,“冰水......交給......你。”

“冰水,是啊,冰水,降溫。我怎麼沒想到。”林燕染摸著他跳得飛快的脈搏和熱的很攤雞蛋的溫度,驚得腦袋一片空白,聽了他這五個字,她才回了魂,腦子瞬間連貫了,一下子聽懂了他的意思。

“你......馬車......衝。”穆宣昭又掙紮著說了五個字,直到又噴出一口氣,徹底地開不了口,才不再說話,改用勉力支撐的眼皮瞪著林燕染。

“來人,安萬裡,安萬裡。你去找紹熙,讓他想辦法再拖一拖兩刻鐘。”

“你,告訴管家和你們領頭的,所有的事情都聽霍紹熙的,快去!”

“你們,把他扶到最近的屋子裡。”

“你們準備冰、雪,越多越好!”

林燕染一連串的命令,穆府的親兵雖然不滿她逃跑的行徑,但,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話,他們還是聽從的。

所有人的效率都很高,背著穆宣昭的親兵健步如飛,等林燕染追著他們跑到暖閣裡的時候,他們已經手腳利落地脫去了他的外袍,隻剩下薄薄的月白色綾衣。

很快,裝滿了冰雪的木桶抬了進來,穆宣昭坐進冰雪中時,發出一陣壓抑地悶哼。

他灼燙的體溫,瞬間融化了一層雪,木桶上竟冒出嫋嫋的蒸汽。

踩著凳子,撈起他的兩條手臂,分彆把了脈搏,林燕染看著他手腕上深深地齒痕,紅腫的傷口在浸了水,帶上了一層觸目驚心的慘白。

右手的脈搏她診了又診,繼而沿著肩膀,一點一點地捏著肌肉裡麵的經絡,肩膀、手肘、手腕,她每捏一下,半昏迷狀態的穆宣昭都低低地逸出一聲呻吟,聲音裡壓抑著痛苦。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嚴重,經絡竟像是斷了?

這番動靜自然不可能瞞住一旁虎視眈眈的穆將軍的親兵,“將軍傷到了哪裡?”

在他們看來,穆將軍的重傷來的詭異而突然,上一刻還好端端的將軍,突然就......重傷瀕死,他們將前後發生的事情想了一遍,之前,穆將軍兩箭逞威,一舉重挫了敵軍。可,穆將軍的長弓雖然是特製的,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拉得動,但是,這些年來,穆將軍從來沒有出過事,這兩弓根本不可能傷到了他的根基。

而看著穆將軍的傷勢,又像是傷到了經絡,不是他們所想的中毒,所以,此刻都目光炯炯地看著林燕染。

“他左臂受了重傷,像是巨力反噬。”林燕染隻說了大概,這當口具體的傷勢,諸如經絡斷裂,氣血受損這些,她是不可能說出來的。這年代,幾乎所有的武將都得有出眾的武力,在千軍萬馬的拚殺中或衝殺在前麵,或鎮守在後麵,最不濟的也得有自保的能力。

而從穆宣昭的赫赫聲威中可知,他是那種最能打造出虎狼之師的將軍,每戰都身先士卒,浴血奮戰。一軍主帥如此,他手下的驕兵悍將,隻怕也是些悍不畏死的人。

如果她告訴他們,他們的主帥廢了手臂,傷了氣血,以後上不了馬,拉不開弓,他們會怎麼想,會怎麼做,是拋棄他還是憐憫他?無論那一條,林燕染都不敢想,穆宣昭那麼驕傲的人,他怎麼受得了。

“反噬?將軍近日有練功嗎?”

“沒有,這幾日將軍都忙著準備喜事,到了演武場也隻是看一看兄弟們的功夫,都沒下過場。”

“是啊,怎麼會反噬?”

突然,其中一個啊了一聲,粗壯的食指幾乎指到了林燕染的額頭上:“是你!”

他一聲爆喝,吸引了暖閣內所有人的注意:“你們想一想,之前將軍劈了一劍,要殺了那個小子。是她突然撲了出來,然後將軍那一劍隻是劈開了大氅,連她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你們再想一想,當時將軍劈出那一劍時,我在旁邊都膽寒,怎麼可能傷不到她?”

“是,是,難怪將軍會反噬?”

“我呸,攪家精!”

林燕染隻覺得眼前晃滿了手指,幾乎讓她睜不開眼睛。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滿了厭惡、嫌憎甚至是仇恨。

“將軍如果出了事,我殺了你!”那個將穆宣昭從門樓上扶下來的小兵,一臉猙獰地抽出了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反了你們,滾出去!”沉在木桶裡的穆宣昭,冰雪的冷冽讓他恢複了些神智,耳邊親兵的吼叫聲、拔刀出鞘聲,讓他睜眼就看到了壓在林燕染脖頸上的刀鋒。

“將軍,不能為美色所誤!”

“將軍,這是狐狸精!”

“將軍,她是毒婦!”

......

這一刻,林燕染成了千夫所指。

“出去!”穆宣昭勉力握起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木桶上,這一聲,壓下了所有的叫嚷,暖閣內靜的針落可聞。

多年的威壓,已經刻在了他們的心底,這些乍起青筋的親兵們,單膝跪地行了軍禮,悲憤地轉身。

“替我守住府門,辛苦諸位了。”

“將軍......”

“屬下誓死完成。”

......

穆宣昭的這句辛苦,直接讓這幾位化身暴熊的親兵啞了火,流下了男兒淚。再走出去時,雖然都拿眼狠狠剜了林燕染,但終於沒有人對著她喊打喊殺了。

可是,這些人的態度轉變,林燕染都不在乎,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她腦子裡來回轉著一句話:“她害了穆宣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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