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結局倒計時(一)

2017-06-27 作者: 素衣渡江
第167章 結局倒計時(一)

薄暮時分,天地都染上了晚霞的紅光,獨自站在花廳廊下的林燕染,聽到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得得聲,她欣喜的仰頭,望著駿馬上的俊美男子微笑:“你回來啦。 23US.最快”

一麵說著,一麵提著長長的裙擺,如蝴蝶般輕盈的飛到馬前,馬上的騎士脫下盔帽,解下長劍,俯身用結實有力的臂膀,將她抱到馬上,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耳廓處,她有些發癢,格格的笑了起來。

在她的笑聲中,馬兒一聲嘶鳴,前蹄翹起,如一陣疾風般奔出了府院,閃過了大街,出了府城。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的腳步慢了下來,林燕染由著他從馬上抱了下來,她拿手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頭發,睜開半眯著的眼睛,驚訝的看著這陌生的景色,嗔怪道:“這是什麼地方啊。”

攬著她的男子卻隻是望著她笑,林燕染發急:“你說話呀,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呢。”佯裝生氣的跺腳,這麼久沒見了,好不容易這人回來了,卻不說話,任她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唱著獨角戲,這是個什麼事兒啊。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暮色四合,林燕染搖著他的手薄嗔佯怒,卻突然一陣狂風刮來,她身子一歪,不得不放了手,等到風停,蒼蒼茫茫的天地間,卻不見了那一人一馬。

林燕染四處尋找,不見他的影蹤,大聲喊,沒人應,隻有她一人,站在荒郊野地裡,穆宣昭不知到了哪裡。

她大聲呼喊,連名帶姓的喊,喊聲落在荒野裡,好像給吞吃了似的,沒有留下一點音響。沉沉的夜色下,隻有她一人孤淒的站在那裡。往前看,是一層比一層加深的昏暗,她無助的走在這條道路上,一邊用著沙啞發疼的嗓子低低的喊著,一邊尋覓著出路。

“他去了哪裡,為什麼要拋下我?”林燕染想不通這個問題,走了許久許久,卻始終走不出這片昏暗,到了最後,她甚至不知道她要走去哪裡,無助而惶急的站在這曠野裡。

“穆宣昭!”

悲憤憂急中,突覺腳下的土地一軟,不由自主的陷落了下去。

“啊。”

抹著一頭一臉的汗,林燕染擁著薄被,呼呼的喘著氣。

外間守夜的紫裳,聽到動靜,立即彈了起來,望了望窗外,黑沉沉的,她輕悄的走到門邊,怕驚嚇到林燕染,特意輕聲而緩慢的問了一聲:“夫人?”

“泡杯安神茶。”

紫裳送茶進來時,林燕染已經點亮了燭台,披著一件粉青色的單衫,拿著一卷書,怔怔的出神。

“夫人,可是哪裡不舒服?”

接過茶盞,一氣喝完,咚咚驚跳的心總算緩了下來,林燕染搖了搖頭,說了聲沒事,讓她彆驚動了旁人,便擺了擺手讓她出去了。

紫裳臨退下的時候,目光一觸,看到她手裡合上的那本書封皮上寫著易經兩個大字,心尖一顫,裝作不經意的打量了一眼她的麵色,繼而滿懷憂慮的退了出去。

早飯後,林燕染明顯精神不濟,回到寢房補眠。

回廊上,紫裳攔下了要出府的念秋,擔憂的將夜間的事情說了一遍:“......夫人臉色發白,鬢角上濕濕的,眼裡的焦慮幾乎都要溢了出來。可是,夫人又隻讓我沏了一杯安神茶,什麼都沒問。我怕言語麵色上露了行跡,也不敢勸夫人,隻得看著夫人點著燈燭,再沒睡下。”

念秋心沉了沉,但看著紫裳憂心忡忡的樣子,隻得安慰了她兩句,並再三告誡她不要露了痕跡。

到了午間,林燕染在*上躺了一上午,腦袋昏昏沉沉的,眼角酸酸澀澀的,她翻了個身,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坐了起來。

套上軟鞋,走出寢室,坐在廊下發呆的青禾、紫裳兩人,見她出來,臉上忙都帶了笑,一左一右的扶著她。

林燕染任她們扶著,問道:“安謹和念秋在哪裡?”

紫裳笑著回:“小少爺跟著周老爺子讀書。念秋姑娘去了節度使府,楊大人那裡有些事,需要姑娘去幫忙。”

“這兒太悶熱,我去花廳坐坐。”林燕染不再追問。走了兩步,又對著攙扶著她的兩人笑:“我哪裡就那麼弱了,要你們兩個寸步不離的攙著。對了,花廳裡的羅漢*是用黃花梨製的,太硬了,你們去把東稍間的那條藤編的軟榻,抬到花廳,我好躺著。”

青禾、紫裳無奈隻得福身退下,兩人走後,林燕染臉上的笑瞬間垮了下來,她沿著回廊,大步走到花廳,望著這和夢境裡一模一樣的地方,想起前幾日突然傷了手的征兆,麵色複雜難言。

肚子裡的孩子突然動了動,她隔著輕薄的羅衣,輕聲安撫:“孩子,彆鬨,你父親一定會沒事的。”

這一天,府裡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察看著林燕染的神色,偏她麵上淡淡,並無異色,讓念秋等人籲了口氣,以為是她們想多了。

哪成想,到了次日,一早,林燕染就命念秋到節度使府送了帖子,接了匣子,打開看了帖子的楊致卿,苦笑了一下,急匆匆的到了林府。

客廳裡,楊致卿坐在對麵,端著茶盞,坐立不安。一接到林燕染鄭重送來的請帖,她就知道事情瞞不過去了,可是,距離穆宣昭失蹤都過了四天了,幽州那邊都亂成了一鍋粥,劉皇後和曹貴妃劍拔弩張,圖窮匕見,雙方的爭鬥徹底擺到了台麵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到了這時候,世子李昀和大將軍穆宣昭依然沒有一點動靜,生不見人......,這當口,她要怎麼和林燕染說?

“阿卿,事情是不是很多,你都瘦了。”

楊致卿沒想到林燕染說這些,她摸了摸臉頰,的確有些微微凹陷,抬眼對上她平靜的眸子,微微歎了口氣。

“事情再忙,也彆虧待了身體。無論做什麼,身體健康都是必須的啊。”

“阿染.....”

林燕染輕輕一笑,打斷了她的話:“阿卿你彆給我保證,你呀,這頭剛點完頭,答應好好照顧自己,轉頭就能忙到天黑,將這話全忘到了腦後。我可還記著,剛拿下廣平城的時候,你忙得昏天黑地的,早上給你送的飯盒,到了晚上收的時候,還是滿滿的,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被她一打趣,楊致卿也想起當時的趣事,那時剛剛得了這座城池,她滿心激動,所有的心神精力都放在了建設恢複這做城池上,連吃飯睡覺都忘了,若不是林燕染陪著她日夜操勞,照顧她的吃喝,怕是她還沒有弄清眉目,都先病倒了。

可,也是她疏忽,忽視了內賊,讓她們母子遭人擄走,受了大苦。若不是那次綁架,她也不會向穆宣昭求救,不會和他成親,不會......再受一番苦。

“阿卿,我想讓安謹改姓,他是穆宣昭的長子,總是姓林到底不妥。”

正沉思往事出神的楊致卿,聞言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著林燕染:“阿染,你怎麼想起這事了?”

林燕染的麵容平靜,好像她說的話,就像是吃飯喝水一般的平常。一點都不在乎,在眼下這般情勢下,她的這一舉動,會引來多少目光,帶來多少敵人。

“阿染,安謹姓什麼,都是穆將軍的兒子,況且穆將軍也沒提改姓的事。你為了安謹受了多少苦,他也是知道的。而且,民間裡也有兒子隨母姓的,為母族傳續血脈......”為了打消她的想法,楊致卿從情從理上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通。

可惜,她的這些話都沒用,林燕染隻是搖頭,顯然是打定了主意,楊致卿無奈,隻得依她。等聽到林燕染將改姓的地點、時間、主賓人等等安排的井井有條,她更是明白,這事是她深思熟慮過的,不是心血來潮。

用茶蓋撥著茶碗裡的茶葉,楊致卿繃著身子坐在交椅上,等著林燕染的質問,到了這時候,再自欺欺人的人都不相信她不知道穆宣昭出事了。

“阿卿,事情都這麼安排吧,我身體不爭氣,沒辦法親自去拜見周老先生,麻煩阿卿幫我向老先生道個謙,讓安謹代我給他磕個頭,請他做後天的見證人。”林燕染說道這兒,氣喘籲籲,臉色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可見她身體的糟糕。

楊致卿急的喊了念秋進來,念秋急匆匆端了一盞補血安神湯,喂了她喝下。

林燕染猛咳了一陣,抓著念秋的手,顫顫的站了起來:“阿卿,一切都拜托你了。”

念秋對著楊致卿深深一福,說聲抱歉,扶著林燕染進了裡間躺下。楊致卿還有許多事要辦,一再追問,確認了林燕染沒有大的危險,才離開了林府,騎馬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到,自始至終,林燕染都沒有問一句幽州,說一句穆宣昭。可是,隻看她的麵色神態,又絕不是不在乎,反而是在意到了骨子裡,她都做下如此安排了,為何又不問?

帶著這個疑問,楊致卿回到節度使府上,一進府,就直奔後院書齋,周軍師教林安謹讀書的地方。

“近鄉情怯,近情情怯,她是不敢問。不問,心裡還有個念想。”聽了楊致卿的述說,周老先生撚著梳的極為滑順的花白胡須,悠悠歎道。

楊致卿皺起了眉頭,聽到周老先生說出最糟糕的情況,心裡不高興:“穆宣昭未必會有事。阿染還懷著孩子,您老彆亂說。”

周老先生嗤一聲笑了:“都這些天了,全天下的勢力都看著定京呢,隻咱們派去的探子都有四五撥,可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你難道沒看出這裡麵的名堂?”

“什麼意思?”

“要麼刺客得了手,劉皇後一族垂死掙紮,要麼他們所謀甚大,事情機密,咱們被埋在鼓裡。”這是周君複翻來覆去翻看探馬傳來的情報,得出的結論。

“阿染......什麼都不知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好在她還有安謹這個兒子,正名改姓也好,如此,天下人都知道了安謹是穆大將軍的嫡長子,他若成功了,他們母子的地位更穩固,他若失敗了,安謹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唯一的繼承人,可以收攏他的部將。”

這些話,聽得楊致卿心頭發寒,她不可思議的問道:“穆宣昭戰功赫赫,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他若真的出了事,那些人可都要來尋阿染母子複仇了?”

周君複冷哼一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之前鬨得那一場,該知道他們母子的人,早就知道了。他們母子在明,那些人在暗,躲是躲不掉的。林燕染比你果斷,她為安謹正名改姓,雖然會引來一些豺狼,但是,在現在這四麵受敵的當口,征北大將軍的嗣子也是安謹最得力的護盾。凡事都有利有弊,端看如何取舍,她是個聰明人。”

楊致卿想起自己的身世,隻覺得渾身無力,她跌坐在寬椅上,低聲說:“無論穆宣昭成功與否,阿染母子再無路可退了,我知道她並不喜歡這些殺伐爭奪的。有我在,她不必如此的,我總能護著她安然度過亂世,過她喜歡的安樂康泰的小日子的。您說的那些,權謀算計,雖然有道理,可是,我知道阿染的本心不是那麼想的。她是為了穆宣昭,若他出了事,她就收攏他的部下,為他報仇。”

可是,若是他沒事,而是如周君複所說的那樣......順勢謀劃,她悚然一驚,正對上周君複冷的沒有溫度的眼睛:“那阿染的擔驚受怕,孤注一擲,又算什麼?”

這話太可怕,太殘酷,她不能說。

周君複也不逼她,收回目光,說了一句好好打理,就起身離開了。

次日,該知道的人,已經都得了信,連遠在冀州與並州交界處剿匪的霍紹熙都帶著人,一路煙塵滾滾的趕了回來。

養源園,西廂房,薛韻紅著眼睛低聲咒罵:“毒婦,夫君下落不明,她不派人去營救,卻忙著爭權奪利,真是該死。就她那兒子,不知道從哪個旮遝窩裡弄出來的野種,也配繼承夫君的衣缽。”

錢嬤嬤慌忙的看了一圈門窗,沒看到人影,鬆了口氣,衝著薛韻搖手:“我的姑奶奶,你小點聲,讓人聽見,傳到夫人耳朵裡,咱們可就糟了。”

薛韻輕蔑的瞥了她一眼,嘶聲罵道:“她是哪門子的夫人?你怕她,我可不怕。”

錢嬤嬤被罵了一通,臉上訕訕的:“姨娘是不怕,可彆忘了守在咱們門外麵的婆子,不過這幾日才撤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西廂房是那衙門裡的牢獄呢,哪裡知道是將軍府裡姨娘的閨房呢。”

這幾句夾槍帶棒的話,讓薛韻臉色由紅轉白,又轉青,瞧著十分可怕。

被冷落在一旁,毫無存在感的潤兒,看著這兩人又吵了起來,嚇得瑟瑟發抖,懦懦的開口:“姨娘、嬤嬤,馬上就到婆子送晚飯的時辰了,彆讓人聽到。”

薛韻冷笑一聲,轉過頭,靜了片刻,壓下了臉色的怒色,冷聲對著錢嬤嬤說:“眼下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要是完了,你也得不了好。曹妃娘娘那邊的人都安置好了?”

錢嬤嬤也是被這些日子的情勢嚇破了膽,窩了一腔的火沒處發,才撩撥薛韻的,實際上自從薛韻動手除了曹妃埋伏在她身邊的人,單單留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就從心底裡忌憚害怕薛韻,不敢和她撕破了臉皮。一見薛韻先服了軟,她也就勢下坡,壓著聲音回道:“都安排好了。不過,無論是養源院還是那邊的府邸,都有人守著,還需要姨娘想法子將他們引到外麵。”

“這些是我的事兒,自然不會出紕漏。”

轉眼到了林安謹歸宗那日。

因為養源院畢竟是隸屬於廣平府的客院,在那裡舉行儀式不妥。楊致卿就將地方選在了節度使衙門的大堂裡,又備了香爐、玉圭等物。

到了選好的吉時,穆宣昭留下的所有部將,都肅然巍立在堂下,林安謹穿著一身玄色大袍服,白嫩的小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嚴肅。他跪在蒲團上,對著穆氏先祖的牌位鄭重的行了三跪九叩之禮,行禮完畢,又對著一張放著穆宣昭臨走時交給林燕染的印章的香案,行了跪拜禮。

立在香案右側的林燕染,望著兒子一板一眼的叩拜,眼眶陣陣發酸,對幼小的兒子要用那稚嫩的雙肩,扛起整個穆家的責任,充滿了抱歉。

“安謹乖乖,對不起了,娘親讓你走了這條艱難的道路。你放心,娘親一定陪著你,無論多難,娘親都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林安謹行完了禮,額頭上紅腫一片,他像是聽到了娘親的心聲,一雙黝黑清澈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了林燕染。娘親的微笑讚許,激勵了這個男孩,他抿了抿唇角,小身子挺得更加筆直,麵對著堂下眾多染血帶煞的將士,一點都不怯場。

身披鎧甲,腰懸利劍的部將們,溢滿仇恨的眸子裡,也帶上了對這位少主的滿意。鐵甲碰撞聲如雷鳴驟響,滿堂巍然如山的漢子,單膝跪地,右手撫胸,以堅定的聲音宣示他們的效忠:“屬下參見少主!”

鐵塔般的部將整齊劃一的聲音,震得整個大堂嗡嗡作響,少主兩個字久久盤旋。

林安謹,不,認了父姓,背負了父族的榮耀與責任的安謹,從此隻能姓穆。

小男孩穩穩的立在七層台階上,單薄的身影壓在厚重的袍服裡,在部將的聲音裡,右手舉起那柄父親送的寶劍,穩穩的接下部將的忠誠。

“夫人,您的臉色不好,接下來的事情,少主在就行了,奴婢扶您下去吧。”紫衣、紫裳恭敬的立在她身後。

接下來的儀式,林燕染目光觸及抬上來的桌案上滿滿的杯子,和一柄柄雪亮的匕首,她喉間一甜,人也踉蹌著退了一步。

紫衣、紫裳連忙趨前一步扶著她,好在她們行動迅速,這邊的動靜沒有驚動旁人,“夫人,先回吧。”

林燕染抓著紫衣的手,不停的顫抖,肚子裡的孩子受到她情緒的影響,不安的動著,她心似油煎,受著三重煎熬。滿嘴的血腥味,挑戰著她忍耐的極限。

這條路是她選的,她必須走下去。

“夫人,回去吧。”紫衣還在不停的催促,夫人懷相本就不好,再受了刺激,萬一......,她們死了都愧對將軍。

“無事!”

林燕染抽回手,眼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的兒子,擼開袖子,露出與刀鋒一樣白的手腕,一線鮮紅的血流落在白瓷杯裡,白與紅的對比,觸目驚心。

她的身子細細的顫抖著,可她割腕的兒子,一連串的動作都是那麼的行雲流水,沉肅的小臉上,沒有一點的害怕與不安。

炸雷般的聲音,將她驚醒,複仇的字眼,竄入她的耳膜,一杯杯的鮮血潑到了香案上巨大的銅鼎裡,一股股濃重的血腥氣,竄入鼻孔。

“穆宣昭,你看到了嗎?你的兒子,你的將士,他們的鮮血,你怎麼能......死!”

安謹步下台階,走入人群的時候,轉頭看到了一直陪著他的娘親,他繃緊的麵孔終於放鬆了,對著她笑了笑。

林燕染回了兒子一笑。

“去廂房。”

她沒讓兩人攙扶,用著最後的力氣,一步步沉穩的離開大堂。

一出大堂,她腳下一軟,差點一頭栽在地上,揮開紫衣兩人的胳膊,踉蹌兩步,衝到花壇旁,一口血吐了出來。

“夫人。”紫裳哀聲呼叫,連忙遞上手帕。

吐了血之後,林燕染覺得沉滯的胸口舒服了許多,擦乾淨血漬,她倚著欄杆,低聲吩咐:“把血跡掩上,彆張揚出去。”

紫衣留下善後,紫裳扶著她去了後邊的廂房休息。漱了口,林燕染的臉色好了些,紫裳壓下撲通撲通驚跳的心,才發現自家夫人衣襟上落了血漬,好在隨身帶著換的衣裳,重新換了身顏色相同,隻是花紋有些差彆的衣衫。

“夫人,薛姨娘領著人,在外麵哀哀哭泣,奴婢得了信,瞧著實在不好看,放了她進來。”紫衣回來的時候,帶來了這個消息,接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說道:“奴婢已經叮囑過養源院裡的人,她怎麼又跑了出來?”

林燕染從羅漢榻上坐了起來,睜開一雙如寒星般冷寂的眸子:“她終於來了,帶她過來。”

紫衣下去帶了薛韻進來,為了保證安全,將錢嬤嬤和潤兒兩人阻擋在了外麵,隻讓她一人進來。

瞧著一身素服,神色哀戚的薛韻,林燕染厭惡的皺了眉。或許是因為已經撕破臉皮,暴露出本性的緣故,薛韻一改以往柔弱可憐的模樣,而是一副哀傷卻堅韌的樣子。

她行了禮,雙目直視著林燕染,語調悲戚卻咬字極為清晰的說道:“妾身給夫人、少主道喜,願少主平步青雲,扶搖直上,稱孤道寡,終成那登上寶座的‘孤家寡人’!”

這話太過誅心,紫衣、紫裳怒目而視。薛韻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兩人的憤怒,眼神卻還直盯著林燕染,她放緩了呼吸,極為期待林燕染的憤怒。可讓她失望的是,林燕染麵上平靜極了,甚至還牽了牽嘴角,一點發怒的跡象都沒有。

“謹兒的福分的確大。不過,他是至陽之命,尤其忌諱隱晦之氣,薛......姨娘吧,你的話在我麵前說說就罷了,萬不可出去亂說,沒得因為你,壞了謹兒的運道。”

薛韻被如此嫌棄,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發作不得。

“夫君在外橫遭大劫,夫人你卻顧著為自己的兒子爭權奪利,你至夫君與何地。”她抖著手質問,眼中珠淚滾滾,倒是一副焦慮夫君的烈女模樣:“可憐夫君那般待你,卻不知你如此的無情無義......”

“薛姨娘你瘋了不成,滿嘴胡唚。”薛韻說話太快,紫衣反應過來,捂住她的嘴的時候,已經晚了。

雖然她們都知道林燕染已經知道了幽州出事,可是這話到底沒有人敢挑明了和她說,現在薛韻突然挑破,會造成什麼後果沒有人知道。

紫衣力氣很大,薛韻習練歌舞的那點花拳繡腿,根本掙不脫,她手腳抓撓踢動,也隻是給紫衣造成些小小的麻煩。過了片刻,她先耗光了力氣,薛韻手腳酸軟的橫在紫衣手臂上,心裡罵了一百次賤婢了,暗暗發誓等她除了林燕染,再將這些賤婢統統剮了。

自覺受到侮辱的薛韻,在看到林燕染白了麵孔,一臉痛苦的捂著腹部時,心裡十分的快意。

“夫人,快喝口參湯。”紫裳狠狠的剜了眼被製住的薛韻,急忙從暖壺裡倒了杯溫熱的參湯。

林燕染揚手揮開,手掌用力的砸在紫裳的手腕上,杯盞落地跌得粉碎,參湯濺了一地,“紫衣,放開她,讓她說。”

紫衣動作遲疑,林燕染撐著榻起身,喝道:“我被你們死死的瞞著,現在你還要在我麵前堵了薛姨娘的嘴嗎?放開。”

薛韻脫了身,陰毒的掃了紫衣一眼,眸子一轉,一臉驚訝的問道:“難道夫君出事的消息,夫人竟然不知道?”

林燕染捂著小腹,沒有出聲,可那幅沉沉的表情印證了她的話。

“好個狗奴才,這麼大的事,將夫人瞞在鼓裡。”罵過了紫衣、紫裳,她忽然跪在了林燕染麵前,痛哭道:“妾身自得了消息,心似油煎,身如火炭,寢食難安。才誤會了夫人和少爺。請夫人救救夫君吧。”

林燕染垂目被她攥緊的裙角,染上了她的淚水,心裡一陣陣惡心,麵上卻還要撐住,聲音痛苦:“你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薛韻眼皮抖動:“城裡都傳遍了,連那些無知的婦孺都知道了。夫人,你還不信嗎?”她聲嘶力竭的哭道:“夫人,求你救救夫君。婢妾知道不得您的喜歡,隻要夫君平安,婢妾發誓再不礙夫人您的眼,削了頭發,常伴我佛,為您和......祈福。”

伴著她的話,林燕染跌坐在榻上,呼吸急促。

“要怎麼救?幽州遠在北邊,隔著幾百裡的距離,我手裡沒兵沒錢,要怎麼辦?”薛韻垂眸聽著她語無倫次的話,暗暗鄙視她處事慌亂,懦弱無能。

“你有好法子沒有,快說啊。”得了催促的薛韻,抬頭看著她流著清淚搖頭:“妾身身份卑微,不能在爭鬥中助夫君一臂之力。隻能在佛祖前,虔心為夫君祈禱,希望神佛有力,庇佑夫君遇難成祥,渡過難關。”

她邊說邊流淚,拿起帕子擦拭臉上的淚珠時,袖口一滑,露出腕上纏著的佛珠。因為連年災難,朝不保夕的百姓在巨大的痛苦中,信了宣揚庇護眾生的佛教,希望能得了神佛護佑,在亂世中活下一條命。而林燕染和積香庵的大師的關係也不是秘密,薛韻以此推斷出她信神佛,想以此將她引到她們布置好人手的廟裡。

“對,對。他離開後,我在積香庵裡求過簽,明明是上上的大吉之兆,他不會有事的。紫衣,備車,去積香庵。”林燕染一疊聲的吩咐,蒼白的麵孔上也染上了抹粉紅,仿佛久旱的禾苗突然得了甘霖,瞬間鮮活了起來。

“夫人,積香庵在城外的山上,您的身體撐不住。而且,現在時辰也晚了,到不了庵裡,天都黑了。”紫衣大驚,急忙勸道。

“我的身子我清楚,快去備車。”林燕染竟是不依不饒,堅決要立刻去積香庵。

紫衣、紫裳兩人急的冒汗,不住的規勸,就是不願傳話。在林燕染發怒起身,親自去吩咐的當口,薛韻細聲細氣的開口:“夫人,除了積香庵,城內也有佛法精深的寺廟。那裡的平安符是極靈的,妾身在幽州的時候,就常聽說出外的商旅士子都要去那裡求個平安符帶著,都平平安安,順順坦坦的呢。”

“哪個寺廟,在哪裡,你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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