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波呂斐摩(10)

2017-06-29 作者: 九魚
第一百五十五章 波呂斐摩(10)

第一百五十五章波呂斐摩(10)

格列格裡為西壬所準備的最後一個舞台是圓形的,直徑約有五十英尺,如我們先前所描繪的,它與最近的觀眾席之間間隔著一條寬闊的水道,水道的平麵處於觀眾的膝蓋位置,裡麵的水清澈無比,成群的灰色影子就像眼角掠過的餘光那樣飛速地竄來竄去。

“那是什麼?”

“梭子魚。還有一些小型暖水鯊魚。”格列格裡說:“為了增加點噱頭,”他凝視著水麵,一條灰鯖鯊追上了一條體型隻有它一半大小的梭子魚,它咬住了它的下半部分,梭子魚瘋狂地掙紮著,展開了反抗,鯊魚被它咬傷了,其他的梭子魚和鯊魚聞到了血腥味,它們圍攏過來,群起而攻之,把它們撕成一塊塊的,吃人者與被吃者沒幾分鐘就被瓜分的一乾二淨,魚兒遊開了,在深紅色的血液與乳白色的組織液沉澱下來之前,池水變得有點渾濁。

彆西卜俯瞰著水麵,一條有著四英尺長的梭子魚對他的影子產生了興趣,它潛藏在溫暖的水裡,用那雙黑色的圓眼睛打量著水麵上的生物,一些較小的同伴在它身邊遊來遊去,十來張包著上唇的下嘴唇微微地張開著。它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凶,甚至無害,但海神島暴徒首領的兒子很清楚,這種有著“海狼”彆名的魚類實際上是最為殘暴的海洋食肉性魚類之一,它的殘忍幾乎可以與鯊魚相媲美,而且生性暴躁、惡毒,難以捉摸,在海水裡遊泳的人經常會碰到這種魚,它們在一開始的時候會顯得懶洋洋的,好像對你絲毫不感興趣。但如果你流了血,或是表現出膽怯的樣子,它們就會立即撲上來——海神島的漁民從不捕撈它們,因為這種魚的肉雖然可以吃,但生長和棲息在海神島區域的梭子魚的體內卻是含有著大量的珊瑚礁魚毒素,這種毒素傷不到魚,卻能在人類的體內發揮效用。

觀眾們陸續進場,由於這次演唱會的地點過於特殊,他們先得聚集在海岸邊,然後在演出開始前乘坐大型遊艇直達波呂斐摩。貴賓席的觀眾還能得到三天兩夜的住宿票,這也是門票價格最高可達上萬元的緣故。

“怎麼了,兒子?”

“我看到了我的同學。”寶兒.諾爾.道格拉斯冷冰冰地說到。“您確定這是貴賓席?”

“既然他的父母付得起格蘭德的學費,那區區一張門票還是不成什麼問題的。”道格拉斯夫人說,她姿態優雅地坐下,用一張細密的羊絨圍巾擋住了膝蓋下方,免得它被座位兩側吹出的冷風侵襲到。“坐下,孩子,你可以在演出結束後再和你的同學聊聊天。”

寶兒冷笑了一聲,他不認為自己和一個不明身份的野孩子之間會有什麼值得一談的話題,他們隻會在一見麵的時候就努力掐死對方——如果能夠不負責任的話。他在椅子上坐下,把一條腿擱到另外一條腿上去。他的腳尖抵著高約三英尺的透明玻璃,一條灰黑色脊背的小鯊魚受到了誘惑,它猛地跳出水麵。鼻子撞到了玻璃,它碰地一聲落回水裡的時候,男孩放聲大笑。

“收斂點,”佛格斯.道格拉斯說,貴賓席的位子非常寬敞。但對他來說還有點小,他皺著粗壯的眉毛。盯著那些魚:“都是些娘娘腔弄出來的花俏玩意,西壬根本不需要這些。”

道格拉斯夫人發出尖銳的笑聲:“你還真是挺了解她的,怎麼樣?她的經濟人有沒有給你安排一個值得再三回味的燭光約會?”她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之意:“沒多少錢,親愛的,他也隻投保了一千萬,你能拿得出來。”

“夠了。”佛格斯.道格拉斯惱火地低聲嗬斥。

“另外,”寶兒翻動著手裡做成了一本折頁書式樣的門票兼曲目目錄,封麵上印著西壬的照片,“我一直有個疑問,您說過,親愛的媽媽,‘有胸有臀’?可我怎麼也找不出來?還是說她會在舞台上突然長出來?”

道格拉斯夫人迅速地瞄了一眼手裡的彩頁,“哦,寶貝,彆太在意這些,”她語調輕快地說道:“那隻是一個比喻,她是有點不同——我是說,和你父親之前的那些情婦相比,她是略顯單薄了一點,但她至少足夠小巧玲瓏。”

“我以為你知道,寶兒,”道格拉斯先生說:“你母親最愛的就是信口開河,它甚至超過了寶石和時裝……好了,就此打住吧,我帶你來不是讓你煽風點火的,寶兒,還有你,道格拉斯夫人。”他加重了“道格拉斯夫人”的發音,滿意地看到那個淫蕩愚蠢的女人終於安分了下來——他們在寶兒很小的時候就離了婚,但這並不妨礙她趴在他身上狠狠地來了一大口,她當時分割走的財產幾乎是道格拉斯家族的十分之一,他每月還得給她一筆數額不小的贍養費,而且,在她沒有再婚之前,她依然有權利在她的名字後麵綴上道格拉斯的姓氏,這樣她就依然能夠悠閒自在地繼續遊蕩在原有的圈子裡,而不必擔心被驅逐出去,當然,她也可以恢複她的原有姓氏,但它所能代表的那個階級已經沒落了,她不會再想著回去和那些徒有虛名的窮鬼廝混。

其他的觀眾也入席了,他們有些把頭發和眉毛染成了銀白色,有些則在裸露的皮膚上塗抹著灰白色的油彩,更彆提那些用本白色繃帶包裹全身的家夥們……總之,每個人身上都能找到白色——西壬的擁護者們以這種方式表達對西壬的愛與擁護,道格拉斯認為這實在是有點多餘,但也不得不屈服於大環境,他們采取了一種相當保守的做法——佛格斯.道格拉斯在上裝口袋裡掖了一方雪白的手帕,道格拉斯夫人的首飾是白色蛋白石的,寶兒則是係上了白色的領結。

寶兒百無聊懶地打著哈欠,水道裡偶爾發生的廝殺與屠戮已經無法再引起他的興趣了,他用一隻手掌托著腦袋,上上下下的掃描場館裡的一切來打發時間。

燈光突然暗了,而後與乳汁一個顏色的光被乾冰製造的霧氣裹挾著從圓形舞台的上方筆直地投下,就像個有生命的帷幕那樣擋住了整個舞台,他們在舞台的邊緣堆積起來,翻滾不休後變淡,變薄,散入水道——取代它們的是一架深褐色的撥弦古鋼琴,一個演奏者,和六個合唱歌手。歌手穿著黑色的長裙,袖子覆蓋著手背,裙角掩埋住了雙腳,她們的頭發也被染成黑色,麵容慘白,沒有故意凸出眼睛和嘴唇,看起來就像是六塊能夠活動與發聲的布景板,三塊在撥弦古鋼琴的右邊,三塊在撥弦古鋼琴的左邊,鋼琴的演奏者正處於男孩與少年之間,他的麵孔同樣無法被歸納進濃烈鮮明的行列,卻也沒有被故意忽略,他的化妝師手法巧妙,他的臉上就像是被覆蓋著一層金屬色澤的紗,燈光很快移開了,時間大概隻有幾秒鐘,但寶兒還是認出了他,那種如同月光的發色可是很少見的。

佛格斯.道格拉斯也認出來了:“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他咕噥道:“難道真是我弄錯了,現在格蘭德的學生需要自己賺學費了?”

“這個混球!”寶兒突然間變得怒不可遏,“是色內克先生!我知道他們要乾什麼?”他惱怒地翻開手上的介紹,光線太暗了,他得眯著眼睛才能看清上麵的字:“這是場慈善演出!所有的收入都會被捐給綠色和平組織——所以色內克先生才會讓他……讓撒沙.霍普金斯出現在這兒!真該死!”

“怎麼啦,”他母親漫不經心地點了點舞台,音樂已經響起,合唱歌手開始輕聲吟唱,舞蹈演員不知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他們的緊身衣是半透明的蛤蜊白色,熒光閃閃,緊密的就像是第二層皮膚,他們的動作非常緩慢,但肌肉繃的很緊,他們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姿勢,像是要人看清他們身體的每一部分,道格拉斯夫人看得入了迷,舌頭在口腔裡蠕動著,不住地舔著上顎,“那個孩子怎麼了?”

“校外活動和義工的積分,”寶兒跌回椅子裡,木已成舟,再做什麼都已經無濟於事,他陰沉沉地扳著自己的手指:“這場演出能收入多少?一千萬?兩千萬,還是五千萬?隻要三小時,撒沙.霍普金斯就能拿到整個學年的校外活動和義工的積分。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我會設法讓老師也給你安排這麼一個機會。”道格拉斯夫人殷勤地說道:“一場慈善比賽如何?”

“你能弄到多少?母親?”寶兒惡劣地瞥了那個生下他的女人一眼,他知道一旦他答應下來,他母親就會舉著這麵旗幟到處籌錢,然後從裡麵拿出百分之一或者更少來完成這樁買賣:“省省吧,你還有那麼多人要養——那個畫家怎麼樣了?他還都等著你給他開畫展呢。”

“這件事情我來安排,所以,你們都給我立刻閉嘴。”佛格斯.道格拉斯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的話,他朝寶兒噴了噴鼻子,:“當然,如果你真的那麼不甘心,兒子,我可以把你舉起來扔進水道裡,你可以和梭子魚一起遊泳,以此來和霍普金斯一較高下,怎麼樣?”

他如願得到了想要的安靜。

(待續)

ps:感謝闇夜行走大人的粉紅票與我是紅豆大人的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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