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偷著樂

2017-06-30 作者: VS淬火真情VS
第十四章 偷著樂

回到宿舍的眾人聚集在張明遠的房間裡,按照慣例自然又是免不了群情激昂,一個個曆數著自己剛才的豐功偉績,吹噓著自己如何如何的英勇善戰,當然更少不了評說對方的慘象。隻有兩個人例外,一個是王剛,一個是李笑天,他倆在互相職責。

原因很簡單,黑暗中,兩個人同時參與了對一個“敵人”的施暴,酣戰過程中,李笑天飛起一腳踹向對方,與此同時,王剛也掄起了木棍,可悲的是,李笑天的腳和王剛的棍,落點重合,換句話說,混戰中,王剛用棍子打在了李笑天的腳上。誤傷這種事情並不少見,這也是為什麼張明遠不願意和他們打架的時候攙和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隨著兩個人的爭執,眾人的話題開始轉移了,注意,接下來的話題才是這幫另類學生打架水平不斷攀升的原因。大家七嘴八舌,從打群架的注意事項慢慢說到排兵布陣,再過渡到其他的一些“經典戰例”,技戰術水平就在唾沫星子中得到了提升,用句時髦的話講,就是理論與實踐齊頭並進。這個特殊的過程深深地留在了每個人的心底,這是一個男孩在成長過程中必經的一段曆程,男子漢的英雄氣概和希望被人認知、甚至是尊敬的主要手段,威信就是這樣樹立起來的,友誼就是這樣鞏固加深的。以至於多年後眾人聚集到一起時,總是對此津津樂道。

宿舍裡已經是煙霧彌漫,有的人甚至被嗆得開始咳嗽、擦眼淚,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人願意離開。不知道是誰從哪裡翻出了半瓶劣質白酒,酒瓶就在每個人的手裡傳遞著。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其他宿舍都已經熄燈,唯獨這個房間裡熱鬨異常。在門口把風的小弟早就熬不住回去睡覺了,被勝利和酒精興奮的兄弟們放鬆了所有的警惕。

既然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夜晚,如果僅僅隻有勝利的喜悅,還不足以讓他們記憶深刻。現在,深刻的記憶來了。當晚,二中值班的正好是校長大人,通常情況下,校長值班的時候是很少來宿舍查鋪的,就算是來查鋪,也不會上樓,隻是在樓下用手電筒照一照各個黑漆漆的窗戶。但是今晚,這幫學生的囂張引來了校長。校長在窗外足足站了有三分鐘,把房間裡每一個人都記在了腦海中。

兄弟們仍舊在高談闊論,興致不減,絲毫沒有覺察到窗外的校長。張明遠站起身出去上廁所,一拉開門,他就看見了校長,如果換成彆人,當時可能就癱了,可張明遠不會,因為他的腦子夠用。

“你好,你找誰?”張明遠立即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現在要做的就是能溜則溜,對,裝不認識,他邊問著邊走著。

校長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小子會問出一句這樣的話,他原以為眼前的這幫小子無論是誰一見到他,準保得歇菜,他低估了,因為他遇到的是張明遠,一個痞性十足而且充滿智慧的另類。校長當時就有點發懵,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校長愣神的工夫,宿舍裡立即躁動起來,不知誰喊了一句:“拉燈!”隨即站在門邊的李笑天“啪”的一聲拉了燈繩,由於用力過猛,燈繩居然被他拉斷了。與此同時,七八個還在冒煙的煙頭從後窗戶飛了出去,在暗夜中劃出淩亂的拋物線,誰都知道,讓校長逮住抽煙可就不是個小事了!

宿舍裡立即安靜下來,校長當時就覺得血氣上湧,憤怒,充盈著他的大腦,可校長畢竟是校長,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震懾每一個人,“把燈打開!”

“快快快,把燈打開,”不知是誰在應和著。

可燈遲遲沒有亮,校長邁步走進宿舍,他手裡的手電筒發出一束耀眼的光束,光束打在了距離門口最近的李笑天的臉上,隨即又移動到牆壁的燈開關上,燈繩已經沒了。有人忍不住噗呲笑了出來,隨即又忍住了。

“誰啊,剛才是誰拉的燈?!”李笑天滿臉的義正言辭,他一隻手指向屋裡的人,另一隻手抄在褲兜裡,手心攥著燈繩。

手電筒的光束在每個人的臉上慢慢滑過,最終停留在王剛的臉上。

為什麼會停留在他臉上呢?原因有二,一是王剛頭上纏著繃帶,二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勝酒力,一口酒就能讓他滿臉通紅。如果隻有煙味,校長可能訓兩句就走了,可他還聞到了酒味。校長一步步走了過去,“你的頭怎麼了?”

一向伶牙俐齒的王剛這會兒卻一聲不吭,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敢說話。原因很簡單,他的口裡還含著一口煙,一口沒來得及吐出去的煙。

“問你話呢,你叫什麼名字?”校長繼續追問。

王剛一直憋著氣,現在他實在憋不住了,他的鼻腔鼓得大大的,兩根煙柱隨即從鼻孔冒出。

完了,每個人的心裡都在打鼓。也有人被王剛的舉動逗樂了,可誰都不敢笑。

“你抽煙了?”校長不怒自威。

“沒有,”王剛一臉無辜地回答,可隨著他的開口說話,嘴裡殘留的煙氣也冒了出來。這下可好了,煙氣在手電筒光束的照射下異常醒目,眾人實在憋不住了,都紛紛低聲笑了出來,可隨即又忍回去了。

悲慘才剛剛開始,“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校長繼續追問道。

王剛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小的汗滴,眾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很不自然,一隻手也背在身後,這很不像是他的作風啊。

光束向下移動,在王剛的身體上照了個來回,“手裡拿的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啊,”王剛伸出了左手。

“那隻手呢?”

王剛又伸出了右手,“沒有東西啊。”

“跳兩下,”校長命令道。

王剛眉頭緊皺,無奈地原地輕輕跳了一下,隨即一個刺耳的聲音傳來,好像是玻璃瓶一類的東西掉到了地麵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滾動聲音。

可憐的王剛,可氣的酒瓶。在校長進門前,王剛不是不想把酒瓶扔出去,可後窗戶安裝了鐵柵欄,煙頭扔出去沒問題,可要想把酒瓶也扔出去就很難了,王剛想的是,與其扔不出去還不如藏在身上,沒準能混過去。當校長看出倪端後,命令他伸手,情急之下,他就把酒瓶插進褲腰裡。可是這一蹦,酒瓶當然就藏不住了。

藏不住的還有校長的憤怒!

多年後,張明遠才體會到校長大人的水平,批評人的方式就是不一樣。語氣是一樣的,但過程不同,從一開始的批判錯誤行徑,後來又上升到思想品德層麵,繼而又轉移到對不起老師學校、對不起家庭父母,再到以後能不能成才、會不會被社會淘汰……足足一個小時。如果是唐僧念上一個小時的咒,孫悟空也扛不住啊,更彆提是這幫不開化的小妖了。可無論怎樣,你必須要忍受,聽也得聽,不想聽也得聽。

更要命的是一個小時的數落結束後,為了不產生後續的麻煩,比如叫家長什麼的,小妖們就一定要安撫住菩薩,一個接一個的表態,一個接一個的表達自己的悔恨之意,一個接一個的闡述自己今後要如何痛改前非……尤其是王剛,他甚至痛哭流涕,他幾乎把自己說成了一個完全可以被繩之以法的人,他誇張的懺悔幾乎讓校長大人心生憐憫之意,兄弟們要的就是這個目的。

張明遠一個人偷偷地坐在樓下一個角落裡,他抬著頭看著樓上那透出手電筒光線的窗戶,聽著那隱隱傳來的懺悔之聲,他不住地樂,偷著樂……

生活就像一本樂章,充斥著每一個不同的音符,有高亢的,有低沉的,有舒緩的,有急促的,也正是因為高低、強弱的反差,才讓旋律變得優美。

王瀅此刻感到的不是優美,而是擔心。牆上的鐘表指向了十二點,她仍舊坐在寫字台前,桌麵上鋪滿了各種學習材料,她的目光停留在課本上,而她的內心卻留在了學校。放學回到家,已經比平日晚了半個小時,好在父母也沒有多問什麼。她走進自己的房間,開始複習功課。整整一個晚上,她一個字也沒能看進去。腦海裡總是浮現起與張明遠相見的點點滴滴,擔憂,不知道張明遠現在怎麼樣了,急切,好想時間過得快一些。

一個豆蔻少女的思念總是帶著那麼一點點的哀怨,不知道為什麼,每每想到張明遠,王瀅的心裡就有一種莫名的緊張,還有隱隱的甜蜜、羞澀。這是這個女孩這輩子第一次在燈下牽掛一個男孩,那種說不出卻又不忍揮去的憂愁,另她充滿了一種矛盾。

門,被輕輕推開,母親蔣麗的笑容出現,“王瀅,看書呢?”

媽媽的突然走進,讓王瀅的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現實,她的臉微微一紅,目光很不自然地抬起,“哦,媽,你還沒睡?”

母親輕輕地走到女兒的身邊,一隻手慢慢地搭在她的肩頭,另一隻手把一杯熱水放在桌上,“最近學習緊張嗎?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呀。”

女兒報以微笑,“沒事的媽媽,我挺好的。”

母親點點頭,準備離開,“早休息,彆老是熬夜,”母親拉開門,“哦,對了,以後放學了就早回家,彆老在學校逗留,省得你爸擔心。”

母親溫暖的話語沁進王瀅的心田,注入一股溫暖。“我知道了,媽媽,以後我會早回來的。”

母親離開了,王瀅的目光落在了杯子上,台燈下,煙霧嫋嫋升起,輕輕的,淡淡的,一如少女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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