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麼？我們打工剛剛回來呢？”尹倩裝模作樣，煞有其事。
大媽歎口氣說：“前一陣子，六單元死了個學生！”
人說話的欲望，大多數不是自己想說，而是對方想聽，自己又想表現自己，所以自然而然促成了一段八卦的談話。
當下便是如此，我和尹倩表現得興趣濃厚，大媽就打開了話匣子。
“六號樓那個男孩子，高高瘦瘦，白白淨淨，蠻帥氣的一個小夥兒，高二了，學習也好，前段時間跟著學校美術老師去寫生，不知道怎麼就碰到臟東西了，回來後瘋瘋癲癲，不敢出門，老說有鬼有鬼，他爸媽請了好多大師來，都沒救的了他，後來還是死了，被什麼東西扒了皮，掛在自家陽台上，身上一滴血都沒有，他爸媽當時就暈過去了，媽媽一下子沒醒來，一起去了，爸爸到現在還瘋瘋癲癲，神智不清。哎，可憐的一家子，就這樣毀了，據說和他一起去的幾個學生差不多都這樣死了，好幾個家庭都家破人亡，這案子很是邪乎，警察到現在都破不了”
大媽一臉惋惜，我驚的筷子都掉到地上，筷子的掉落聲嚇的大媽和尹倩一跳，紛紛捂著胸口，直呼：“嚇死我了！”
而我的心卻沉入地獄，在黑暗中找到了那個死扣的結。
寫生那幾天肯定發生過什麼事情！隻有當事人知道，劉冬雪失蹤，我們無法找她，看來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有點困難。
渾渾噩噩的離開學校，尹倩戰戰兢兢的拉著我說：“胖鸞，讓你老公出麵吧！”
她和我一樣，相信這件事情喝鬼魂有關係，可是，我心裡有一絲彆扭，兩三天了，他都沒有說來看看我。
從小到大，習慣了被人關心，被人安排生活，就像溫室的花朵，等待陽光，等待雨露，等待花期，等待凋謝。
於是我錯過了初戀，崔玨似乎也在漸漸離開，低頭看著手腕上安靜的金剛菩提，我有些難過。
天漸黑的時候，空中再次飄起了雨絲，黑色糾纏著霧蒙蒙的煙霧，仿佛墮落到生命的儘頭。我和尹倩有氣無力的走著，卻在我家的樓下看見劉冬雪的老公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豎著領子遮住大半個臉，頭戴著黑色線冒，帽簷拉的很低，隻露了一雙惶恐不安的眼睛。
看見我們，他驚恐般的眼中透出一點光亮，我和尹倩略微驚訝，那****的沉默，讓我們有些心寒，然而今天他卻主動找來，不知道所謂何事。
尹倩心中生氣，想要上前找他理論，我拉住尹倩，他沒有錯，隻是在事情發生的時候，選擇的不同的立場，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尹倩的生氣隻是因為，他恰恰站在了和劉冬雪相對的位置，扮演起無良丈夫的角色。
“有事嗎？”我問。
他怯怯諾諾，東張西望半天才說：“那****也去了那個地方！”
我心中一頓，尹倩雙目圓睜，“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
“去我家說吧！”我拉著尹倩率先上了樓，身後響起膽怯的腳步聲，他是個知情人，就算不是全知，也是知道了大概，否則他不會嚇的瑟瑟發抖。
隔了幾天沒有回家，家裡有種灰塵的氣息漂浮著，那是一種孤寂的味道，房子和人一樣，要常伴一起，才能有勃勃生機。
拿出茶具，砌了壺茶，腦海中閃過子音給我沏茶的模樣，沒有我的日子，崔玨應該是經常去她那邊打發時間吧，這個想法，讓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如壺中的茶葉在漩渦的中心旋轉著，最後翻滾沉淪。
甩了甩頭，我想緣分這個東西真的很奇怪，當我不在意的時候，卻一直緊緊跟著我，當我開始去留心了，它卻若即若離。
我在這段感情中，一直很被動，從頭到尾，沒有選擇權，沒有抗議權，隻有順從順從不斷的順從，我逐漸變成了年少飛揚時期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這樣的我，沒有辦法接受初戀的靠近，隻是害怕我們脆弱的回憶會消散於現在的時光裡，最後飛灰湮滅，粉身碎骨。
倒了三杯茶，我和尹倩並排坐在一側沙發上，劉冬雪的老公瑟瑟發抖的身體窩在我們側麵的單人沙發裡，好幾次手中的茶杯，差點掉到地上。
“你要不要吸煙？”我從茶幾抽屜裡拿出一包煙，那是為了哄牛頭馬麵，買的一包權當作香的煙。
劉冬雪老公點頭，抖著手將煙塞到嘴裡，點著，吸了一口，仿佛有安定的因子從喉嚨滑下，他閉上眼，平靜了許多。
“我和冬雪一起帶著學生去的那裡，她一個人帶著一隊學生，我不放心她，也擔心她太辛苦，所以跟著去了。有學生說月光灑在湖麵很美麗，不如我們夜間寫生吧，就在湖畔，幾個人圍在一起，燃氣篝火，不會有危險，我熬不過，就在帳篷裡自己睡下，我是被外麵的哭喊聲吵醒，等我出去，發現一個女生和冬雪一起昏倒在地，兩個人身上渾身是血，冬雪雖然完好無損，但是那個女生卻被剝了半張皮，有男同學說，女同學想去方便，冬雪便陪著她，後來傳來女同學的慘叫聲，他和幾個男同學跑過去看見一個恐怖的影子張牙舞爪，在冬雪和那個女同學身上環繞著，聽見幾個男同學的吼叫，那道影子突然消失，留下了滿是是血的二人。當時是深夜，我們不敢打擾村民，便開著車將女同學送到醫院，醫生當時就宣布女同學失血過多死亡，怎麼個失血過多法呢？渾身上下的血抽的一乾二淨，一半消失了，一半在冬雪身上。”
劉冬雪的老公強迫自己平靜的敘述，然而我卻從他越來越放大的瞳孔裡，感受到致命的恐懼，毫無疑問，他們在湖邊撞鬼了，可是那彎湖，我去看過，山清水秀，沒有枉死的魂魄，怎麼會有索命的厲鬼。除非那鬼是隨著他們一起過去的！
“回來後，那天去寫生的學生接二連三死去，全部都是扒皮，抽血，我想要告訴警察，不是人殺的，是鬼，但是我爸媽不讓，可是是人殺的，怎麼可能殺掉學生後，將他們的血抽出來搜集起來，在跑到我家裡倒在冬雪身上？我們家安裝有監控，一絲異樣都沒有發現，肯定是鬼，是鬼！”
劉冬雪老公越說越害怕，雙手抱著頭，眼神像是受驚的小鳥，惶恐不安。
我再次幫他點燃一支煙遞給他，“我相信是鬼！”
我的平靜讓他有些錯愕，他抖著身體，瞪著黑眼圈說：“你不怕鬼？”
“怕，但是鬼來了，也要麵對！”
“鬼來了，鬼確實來了，學生們都死了，就剩下我和冬雪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劉冬雪老公尖叫著。
尹倩端起一杯水啪的潑到他臉上，對著愣怔的他說：“媽的，不是個男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還將自己老婆攆出去。現在來問我們怎麼辦？我們不想告訴你怎麼辦？我們隻想讓你先死，死了之後說不定鬼就罷手了！”
劉冬雪老公雙目無神的看著臉色漲紅的尹倩，不知所措：“我沒有趕她走，是她變得暴躁不安，竟然當我爸媽的麵，在家裡發脾氣，罵我，說和我過夠了，要離婚，我爸媽生氣了，就說了一句要走也是你走，她就奪門而出。”
我和尹倩啞然，想起在醫院劉冬雪對我們發的脾氣，選擇相信他。
“我來，不是求你們救我，我隻是想問問冬雪的下落，我怕那個鬼找到她，她一個人該怎麼辦？如果我和她在一起，就算我保護不了她，至少可以擋一擋，讓她先跑。你們知道她在哪兒嗎？”劉冬雪老公目光誠懇，提及冬雪時，嘴角露出少有的溫柔，我心頭一滯，感動於他對冬雪的愛，也愧疚之前我們對他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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