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期，曾經很羨慕那些難過了可以喝酒的人，喝醉了，就可以肆意悲傷，肆意哭泣，肆意訴說自己的心事。
而真正到悲傷的時候，卻發現喝了酒，有些情緒依然無法排解，那些痛苦就像一隻泥鰍，一頭紮進你的心裡，鑽啊，鑽啊，無論你是拍，拽，扯，都無法將它弄出來。
於是，才發現，喝酒真正的作用，無非是麻痹自己鮮血淋淋，千蒼百孔的心。
“乾杯！尹倩我們乾杯！”我舉著酒杯，頭重腳輕，臉頰火紅，尹倩無奈的和我碰了碰酒杯，我腳下不穩，整個人倒在她的懷裡。
無意間她的手碰觸到我的額頭，她驚呼道：“胖鸞，你的額頭好燙！你在發燒？”
我推開她，讓自己坐起來，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所有的人一會兒在地上跳舞，一會兒在牆壁上跳舞，一會兒又跑空中跳舞。
尹倩那雙大眼睛，一會兒正麵看我，一會兒側麵看我，一會兒倒過來看我。
“倩，你在玩倒立？”我咯咯的笑著，想要去抱住她。
她搶過我手裡的酒說：“在喝下去，估計就是你玩倒立了！”
“我要喝酒，你上次心情不好，就是我陪你的，你這次怎麼也得陪我吧？”我有些生氣，現在的酒就是我的氧氣，我心裡缺氧，我要氧氣！
“喝吧喝吧。敗給你了！”尹倩將酒杯給我，她經曆過，所以能體會那種想拚命把自己灌醉的心情。
酒一杯杯下肚，尹倩喝的開始雙眼迷離，我也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可是心卻越來越清醒，痛也越來越真實。
我數了數桌子上的空瓶子，卻怎麼也數不清，忽然一隻手伸來，將我懷裡的瓶子奪走，“彆喝了！”
我和尹倩抬頭，是劉冬雪。
“冬雪，來，陪姐妹兒喝一杯！”尹倩喝的剛剛上頭，勁頭十足。
劉冬雪歎口氣，將她手裡的杯子拿下說：“你也跟著瞎起哄。”
“唉，看看你，都穿的什麼？”劉冬雪將我扔在沙發上的羽絨服撿起來，披到我的肩上，蓋住了我裸露在外麵的背。
“走我們回家。”她緊緊摟著我，剩餘得手要去拿包。
“這就回去了？”尹倩有些意猶未儘。
“我不要回去，我要喝酒！他不是說我是蕩婦嗎？我就要穿這麼少，我就要喝酒，我就要蕩給他看！”我推搪著劉冬雪，一把將桌子上的酒瓶摟在懷裡。
“這女人病的不輕！”尹倩端著酒杯，半分醉意的看著我感歎道。
“就算吵架賭氣，也不能傷害自己啊，要喝，我們回去再喝！我陪你！”劉冬雪索性將酒瓶一起裹進我的懷裡，摟著我，拉著尹倩便走了出去。
她老公坐在車裡，乖乖的等著我們，目光觸及到劉冬雪，本來淡漠的眉眼瞬間溫柔四溢。我心中一痛，似乎曾經我也有過這樣的幸福，隻是現在竟然被我弄丟了。
涼風陣陣襲來，我甩開劉冬雪，踉蹌著來到車旁，趴在窗口，對劉冬雪老公說：“姐夫，一定要對阿雪好哦，一定哦！”
她老公顯然對我還是有些懼怕，身體不由自主的朝後麵躲了躲，乾笑著點頭答應。
劉冬雪將我和尹倩塞到後座，自己坐到副駕駛坐上，她老公將我們送到我家樓下，劉冬雪讓他先回去。
三人拉拉扯扯，一片混亂的來到我家，尹倩興高采烈的翻著我家酒櫃說：“喝酒吧，喝酒！”
我也傻笑著跑過去，將我爸珍藏的酒全部抱了出來說：“來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時光！”
“哇，胖鸞，你真浪！”尹倩笑著向我撲來，我伸手接住她，兩個人在沙發上滾做一團，眼淚也撲簌簌直掉。
“胖鸞，我覺得將大東藏在心裡了，知道他在那邊很好，我也要很好的活著。”她淚雨滂沱。
劉冬雪不吭聲，打開一瓶酒，仰頭灌下，嗆的眼淚汪汪：“胖鸞，是我連累了你！”
我微微一愣，心裡的那個缺口越來越大，我結果她遞來的酒瓶說：“是我自己連累了自己！”
說完，一口乾掉半瓶。
尹倩大叫著搶過酒說：“不帶這樣的，給我留點！”
“還記得我們的姐妹之歌嗎？”我們將戰場轉移到我的床上，劉冬雪脫掉外套，跳著站起來，將手中的酒瓶舉的高高的。
“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嘶啞的嗓音，帶著醉意，唱著不著調的歌。
我知道你終究遠行，但是我依然在你身後，守望你的背影，等候，等候你累的時候，回頭看看我，說：“嘿，姐妹兒，你原來還在！”
不知道喝了多久，看著旁邊昏睡不醒的兩個閨蜜，我意猶未儘，拎著酒瓶，我呼啦一下，拉開了陽台上的門，深夜寒氣肆虐，我穿著單薄的黑色小禮服，指著躲在角落正欲逃離的小鬼說：“你，過來，陪我喝酒！”
小鬼神色一滯說：“小娘娘，我隻是來打醬油的。”
“不行，陪我喝酒！”我攔住它。
“小娘娘……”
“我不是小娘娘，你們的小娘娘要換人了，你們的崔大人喜歡正兒八經的，溫柔賢淑的的小娘娘，不是我這樣的蕩婦，悍婦！”
發現心還是會痛，我無奈的抱著酒喝了一口。
“你彆跑啊，陪我喝酒！”小鬼趁我不備，瞬間氣遁，我氣節，眼淚婆娑：“怎麼連鬼都這麼現實！”
不陪我，那我就一個人喝吧，本來嘛，和鬼有什麼好喝的！難道在鬼麵前說他們大人的壞話？顯然不現實，還是自己喝吧！
我無奈，席地而坐，冰涼的地板讓我哆嗦了一下子。
“咦，這是哪裡？”有聲音傳來，熟悉又陌生。
我側臉看去，一個帥哥，長身而立，穿著大紅袍子，滿臉緋紅，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迷茫的打量著四周。
我想一定是我醉了，要不然怎麼覺得這個人這麼像崔玨？
“喂，你怎麼跑我家裡來了？”我叫嚷著，拿著酒瓶子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這是你家？我怎麼會來你家？我明明記得自己在忘川河拉著黍離和無相喝酒呢？怎麼會跑這裡來了？”那個像崔玨的人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你肯定是喝多了，迷路了！”我指著他哈哈大笑，想要站起來，無奈膝蓋酸軟，竟然摔倒在地。
好疼，我嗤牙咧嘴的痛呼。
“哈哈，好像是你喝醉了吧，”他大笑著，竟然不來扶我。
真沒有風度，和崔玨一樣！我恨恨的想說：“在我的地盤，還敢笑我，我現在請你離開！”
“真不講理，給我家婆娘一樣不講理！”他搖頭無奈，舉著自己手裡的酒說，“我陪你喝酒，你讓我呆一晚上好麼？就呆一晚上，然後看著我，不要讓我離開，好怕，會忍不住去找她！”
“找誰，你家婆娘？”我笑著眼淚直流，“婆娘這個詞很難聽。”
“我本來不叫她婆娘的，我叫她娘子，可是我有些難過，她離開了我，我覺得隻有叫婆娘，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他仰頭喝酒，眼角亮光閃閃。
“好吧，同是天涯難過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乾杯！”我舉著酒瓶，重重的和他手裡的碰了一下。
今夜月光皎潔，今夜星光黯淡，今夜涼風習習，今夜有鬼歎息：“大人和小娘娘這是唱的哪一出？”
“夫妻吵架都這樣麼？”
“兩個瘋子！”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醉生夢死……”
“這個世間，愈發的讓鬼看不懂了！”
那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了，在我的記憶中，一片空白，隻有一個類似旁白的聲音，在那空洞模糊的記憶裡飄揚。
“來啊，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時光；來啊，愛情啊，反正又大巴愚妄……”月光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我穿著鏤空禮服裸露的背，也照亮了旁邊觀看的男人的眼神！
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崔玨？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