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零三章 當頭一棒

2020-04-09 作者: 臘月青梅子
第一千兩百零三章 當頭一棒

昭浪見楚王詢問自己,先是微微一怔,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朝議上被楚王垂詢。雖然他以前也曾幻想過自己如同祖父昭陽一般,楚王會敬重他,會認真的傾聽他的意見。雖然他也曾幻想過,他會如祖父的祖父昭奚恤一般,楚王會對他言聽計從。

但他萬萬沒想到,楚王在朝議上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一個如此難以回答的問題。

此時,昭浪會想起過往,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跟楚王說話,還是先祖昭陽病重,楚王去看望昭陽的時候。而第二次則是他在郢都繼承爵位,接受楚王冊封的時候。

那這兩次相見,楚王說話都和顏悅色的,他對楚王的感觀極好,也很仰慕楚王的功績與威嚴。

畢竟,楚王前期的功績,其中主要的功勞都是他祖父立下的。

所以,江淮反叛的第一時間,他就明確的公開斥責叛逆。

雖然如此,但是,這段時間以來,隨著他跟楚王的不斷接觸,他發現他對楚王的觀感完全變了。

楚王威嚴太重,如同活著的神靈,一舉一動都懾人心神,即便是笑著跟他說話,他也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更何況,現在壽縣旁邊的淮水裡,還沒有百姓敢去捕魚呢!

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封君,究竟是在遠離楚王千裡之外的地方做一地之主,還是在楚王眼鼻子底下小心翼翼的忐忑度日。

這怎麼選,這根本就不用選。

想著,昭浪有些忐忑不安的道:“大王,臣以為我楚國定都郢都多年,不可貿然遷都。”

熊槐聞言輕輕一歎,這昭浪太讓他失望了。

他本以為眼前這個昭陽的孫子會有雄心壯誌,會有極大的抱負的,但,他失望了,這個昭浪完全忘記了昭奚恤與昭陽的功績,隻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想著,熊槐搖了搖頭,又看向司敗司馬翦問道:“司敗,卿意下如何?”

司馬翦聞言心中一滯,剛剛柱國唐昧可以無視群臣的目光,但是他不行。雖然他是支持變法的,但是遷都的問題太大了,大到他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

想著,司馬翦遲疑的道:“大王,遷都有利有弊,臣難以取舍,臣聽大王的。”

“哼~~”

司馬翦話音一落,包括熊槐在內,大部分的人都冷哼了一聲。

接著,熊槐又問三閭大夫屈署道:“大夫,卿以為如何?”

屈署一聽,本著從屈氏的角度出發,不敢看楚王,隻是低頭應道:“大王,還請慎重考慮。”

熊槐一怔,連屈署都不願遷都?

想著,熊槐立即向廷理接子問道:“先生以為如何?”

接子聞言,先看了看群臣,然後應道:“大王,此事還需慎重!”

熊槐聞言立即皺起眉頭,連接子也反對?

隻是,當他看到接子的目光全在群臣身上之後,他沉默了許久,這才長長一歎。

此事的確還需謹慎。

誠然,以他現在的威望,即便是不顧群臣反對的意見,強行遷都壽縣,這也並非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但是,遷都之後呢?

昭景屈三族不情不願的離開他們的核心地帶,拋下他們的附庸,拋下他們絕大多數的族人,拋下他們賴以立足的土地與百姓,來到千裡之外的壽縣任職。

這樣,他這個楚王是舒服了,但昭景屈三族肯定心中不舒服。

同理,也包括那些江漢的的那些貴族。

而江淮這邊的貴族,他們已經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過了幾百年的小日子,他們即沒有作為朝中大臣為國分憂的擔當,也沒有從自己狹隘的世界中走出來。

所以江淮這邊貴族也不願意。

如果說上次江淮貴族叛亂,那隻是小部分貴族的暴動。那麼,他強行遷都那就是自絕於所有的貴族,而且還會遭到所有的貴族的怨恨。

剛剛的江淮叛亂,他還有屈原唐昧以及一大批變法派人士堵槍眼,貴族也不敢直接針對他。

那這一次,緊迫唐昧一人,那可堵不住全國貴族的憤怒。

想到這,熊槐突然意識到,不是昭雎做了幾年令尹就飄了,而是這次平叛成功後,在所有大臣貴族的敬畏下,他自己飄了。

他本以為平叛成功後,那數十家貴族,那萬餘貴族的鮮血,已經完全鎮住了群臣,現在他在國中已經是如同神靈一般,說啥是啥,想乾啥就能乾啥,隻要他一聲令下,國中群臣百姓就會立即毫無原則的予以支持,並堅定不移的按照他的想法意思去做。

但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而且這一棒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重,如此之突然。

原來他雖然已經成為一個如同活著的神靈一般的楚王,甚至所有的大臣都對他敬畏有加,所有的百姓都瘋狂的崇拜他。但是,這卻不能讓所有人都以他自己為中心,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全聽他的話。

他以為楚國的一切乃至整個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現實卻告訴他,其實這隻是他的錯覺。

想著,熊槐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句話,老子的話: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天下大事必作於細,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多易必多難,難之,無難矣!

多易必多難,難之,無難矣!

熊槐在心中細細品味了一番。

不禁再次感歎,這次他是真的飄了。

不過,還好,至少···現在群臣在朝議中還能當麵提出反對意見。

若是···若是···若是等到有朝一日,他一呼而百應,百應而萬應,舉國上下都是稱讚他的話。

那時,那時或許他大概就沒救了吧!

想著,熊槐雙眉舒展,然後看著殿下小心翼翼的不敢直視他,而是偷偷觀看他的群臣,突然哈哈大笑道:“不錯,諸卿所言極是,退朝。”

說完,熊槐沒有理會不明所以目瞪口呆的群臣,他直接從王位上站起來,然後一揮衣袖,大笑著離開大殿。

此時,群臣見楚王大笑著離去,不禁全都錯愕不已。

剛剛明明氣氛快要凝固了,剛剛楚王明明已經很生氣了,剛剛楚王心中的怒火明明快要爆發出來了,剛剛他們分明感覺楚王要殺人了。

怎麼突然之間,楚王就大笑著離去了呢?

難道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其實楚王還沒有來?

不是,楚王的笑聲還源源不斷從外麵飄進來呢!

就在群臣麵麵相覷之間,太子橫突然十分擔憂的靠近令尹昭雎,輕聲問道:“令尹,你說父王沒事吧!”

“這···”昭雎不知如何回答。

此時,一個士卒走了進來:“太子,大王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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