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死不瞑目

2020-08-19 作者: 臘月青梅子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死不瞑目

當日,熊槐趕在太陽落山之前,率兩萬大軍進入壽春,回到王宮。

熊槐一回到王宮,壽春城的動亂迅速平息下來。

然後,參與太子橫叛亂的江淮貴族,則趕在楚王下令抓捕之前,便集體來到王宮外跪下,並請求楚王賜罪。

宮中。

正準備下詔安撫國人,穩定壽春的熊槐,得知江淮貴族已經跪在宮外請罪後,隻是冷笑一下,吩咐道:“現在寡人累了,有事明天再說。想跪的,就讓他們在宮外跪著吧,不想跪的,明天再來。”

而後,楚王的詔令傳到宮外,正在宮外跪著的貴族,無不震恐,然後紛紛深伏在地,一動都不敢動。

不久,隨著楚王出榜安民,隨著大量的士卒在壽春大街小巷巡視,隨著太陽落山夜色降臨,壽春徹底平靜下來。

壽春雖然平靜了,但熊槐卻還在忙碌之中,因為太子橫謀逆,大量朝中大臣參與其中,再加上北伐齊國,大量朝中重臣出征在外。

於是,此時此刻,國中事物大都落在了熊槐自己身上。

雖然熊槐處理起來得心應手,但架不住現在事情多而且異常集中。

於是,熊槐處理幾件急事後,便吩咐道:“傳召,讓公子彘入宮,協助寡人處理國事。”

不久,熊槐忙碌中,一個士卒走了進來:“大王,公子彘說自己病了,無法理事,所以不能奉召。”

“病了?”正在詔書的熊槐猛然一怔,然後“當啷”一聲,手中的筆落在案上的詔書上,發生一聲輕響,並染黑了小片詔書。

但熊槐對此毫無感覺,隻是怔怔道:“病了,好端端的,他怎麼會病了,如果真的是有病,那就一定是心病吧。”

說著,熊槐心中悲痛,淚水止不住的從眼中流了出來:“萬萬沒想到,寡人竟然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眾叛親離,連親兒子都不信任不親近了,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事到如今,整個楚國之中,還有誰能相信寡人,能真心擁戴寡人呢?

寡人為楚國付出了一切,結果,到了最後,卻也失去了一切。

其誰我與?其誰之過?其誰之過?其誰我與?

嗚呼哀哉!”

說著,熊槐都沒有心情處理國事了。

就在此時,又一個士卒前來稟報道:“大王,獄中來報,太子病危,太子請求大王去見最後一麵。”

“···”熊槐聞言,本來以為已經對太子橫心硬如鐵的他,此時聽到太子橫病重的消息後,心中還是忍不住湧現出憐憫之意。

“快,在前引路,讓寡人去見太子最後一麵。”

不久後,熊槐來到獄中,看到了躺在稻草上,雙眼緊閉,嘴角帶血,麵色枯槁,滿臉死氣卻又帶著一臉倔強的太子橫。

見此,熊槐心中更是憐憫,同時泛出些許後悔。

此時,熊槐看著強行撐著殘軀的太子,長長一歎,然後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寡人來了。”

太子橫聞言,猛地睜開眼睛,然後一邊吐血一邊強行坐了起來。

接著,太子橫雙眼死死的盯著熊槐道:“父王,兒臣心中還有疑問,還請父王解惑,不然,兒臣死不瞑目。”

熊槐聞言,看著太子橫那雙前所未有明亮的雙眼,微微一歎,然後點了點頭,並驅散了周圍的侍衛。

侍衛還未走遠,已經察覺自己很快就要油儘燈枯的太子橫,便爭分奪秒的道:“父王,兒臣心中有三個疑問,兩日來百思不得其解,還望父王教我。”

說著,太子橫看著熊槐,有氣無力的問道:“父王是什麼時候打算廢我的,是兒臣侮辱襄成君的時候?還是兒臣接受江淮封君重禮為他們說情的時候?還是母後病死的時候?”

熊槐聞言,長長一歎:“寡人之所以打算廢你,是因為太子你難堪重任,不能背負楚國前行。

在寡人於黑帝廟中祈福遭遇火災之時,太子你舉措失當,導致事態嚴重擴大,最終導致事情不可收拾。

這是寡人第一次冒出廢掉你太子之位的念頭。

而這,不是因為太子你讓寡人遇劫,而是你麵臨危機之時,即便在令尹這樣能臣的輔佐下,都不能帶領楚國走出困境。

而這一次的叛亂,同樣也證明了你的無能,雖然這裡麵有寡人算計的緣故,但寡人的大軍還沒有到,結果,你就被自己麾下的軍隊以及城中百姓生擒了。

這樣的人,豈能肩負楚國,而寡人也萬萬不能將楚國交到這樣的人的手中。”

“咳咳~~”太子橫聞言猛地咳出幾口鮮血,心中難受極了。

父王廢他的理由,不是因為他傷風敗俗大失德行讓群臣離心;也不是因為貪圖小利接受賄賂;更不是因為母後病死,父王移情彆戀。

而是因為自己無能!

此時,熊槐看著露出悲痛之色的太子橫,接著道:“而寡人正式決定廢太子,則是決定廢了你,則是朝議遷都,太子你先被寡人說服,轉頭就被令尹說服的時候。

不是因為你的背叛,而是因為你沒有主見。

那時候,寡人已經決定放棄你了。”

太子橫愣了愣,然後想起王宮中的密道來:“不,肯定不是這樣,王宮中的密道長達六裡,直達宮外,如此長的密道,必定不是遷都後才修建的,必是惠子擴建壽春城時所修建。

若是那時候父王你還沒有打算廢我,為何修建密道?”

“糊塗!”熊槐氣道:“寡人修建密道時,雖然還未打算廢你,但是國中變法,以及遷都壽郢,這是寡人在擴建壽春城時便已經決定好的。

吳起變法,國中大亂,寡人第一次變法,國中貴族群起而動,如此危險的局麵,寡人豈能無動於衷,寡人更不能將希望放在貴族的不會謀反上。

所以,當寡人決定遷都壽郢時,便已經做好遭遇不測的準備。

所以,這一條密道不是為了防備你而準備的,而是寡人乃至未來所有楚王最後的手段。”

太子橫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問道:“父王既然決定廢我,為何不直接廢了我,以父王你的威望,廢我易如反掌,為何要弄得父子相殘,甚至引發國中動亂,是你我父子聲明俱損。”

熊槐看著太子橫,沉默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道:“廢了你對寡人來說易如反掌,即便是群臣反對,那也沒用。

而之所以鬨到現在這個局麵,因為寡人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你,而是各地的封君貴族。

當年寡人隻是決定變法,還沒有觸及貴族的利益,江淮的封君就反了近二十個。等到未來,等新法更加深入後,觸動貴族的根本後,各地的封君一定會反的。

所以,與其等他們造反,還不如寡人引導他們造反,這樣,局勢就還在寡人的掌控之中,這樣,動亂造成的危害才會最小。”

太子橫一聽自己隻是楚王釣魚的魚餌,頓時急道:“父王如此作為,難道就沒想過,或許我幾年前就病死了呢?又或許我根本就不會謀反?”

熊槐聞言,又沉默了一下,然後開口道:“其實寡人一開始準備的人選隻是司馬景缺,後來,寡人才換上太子你的。無論是誰,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太子橫一聽,怒極反笑道:“哈哈哈,可笑,可笑,枉我貴為楚國太子,本以為即便是失敗了,也轟轟烈烈的在世間走了一遭,也不枉此生了。

但沒想到,臨死之際,我才知道,原來我不僅隻是你的玩偶,而且還是一個可有可無隨時可替換的魚餌。

我···我好···”

“噗——”

太子橫話未說完,便噴出鮮血,然後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已然氣絕身亡。

熊槐見太子橫死在自己麵前,臉色僵硬,沉默了許久後,才歎道:

“唉!子橫啊子橫,你糊裡糊塗的活了一輩子,臨死之前,寡人本想讓你明明白白的死去,但你···唉~~”

說罷,熊槐又沉默了一下,接著道:“雖然寡人還不知道你第三個問題想問什麼,但寡人可以回答你。

前天夜裡,寡人之所以沒有提前逃跑,反而留在宮中等你,不是寡人要戲耍你,更不是寡人充滿信心,而是寡人冒著風險給你機會。

如果你答應寡人放寡人回章華宮養老,那麼今天,你就可以活下去。

前天夜裡,你答應了寡人兩個請求,現在寡人也答應你兩件事。

第一個,太子妃會被送回魏國,然後寡人會請魏王安置太子妃,並讓太子妃安度餘生。

第二個,如果城陽君夫人魏公主產下男丁,寡人會派大賢教導他,培養他成才,然後讓他回楚國建功立業,洗刷你身上的恥辱,延續你的血脈。

當然,他不會姓熊也不會姓羋,寡人會賜他姓楚。

如果城陽君夫人生下女丁,寡人會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並為她尋得一位良人,讓她幸福一生。”

說著,熊槐停頓了一下,又開口道:“或許太子你也想問一問下一任楚王是誰,現在寡人也可以告訴,是你的親弟弟公子彘,兄終弟及,也算寡人對太子你有個交代了。”

說罷,熊槐再次長歎一聲,然後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太子橫身邊,伸出手來,然後往太子橫眼睛輕輕一抹。

但···太子橫的眼睛始終睜得大大的,未能合攏。

“嗯?”熊槐一愣,然後再出手。

太子橫依舊睜大著眼睛。

見此,熊槐沒有再出手,而是搖頭道:“原來電視上演的都是騙人的,若是人去世的時候未能合上眼,那旁人就不能在出手合上他的眼睛了。”

說著,熊槐遺憾的走了,並且邊走邊哀歎道:“王後啊王後,九泉之下,寡人真的沒臉去見你了。”

熊槐走後,獄中,太子橫久久沒有合上眼,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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