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陰陽路

羋婆說我去的地方是介於陰陽之間的一段路，他們行內叫做陰陽路，陰陽路有兩段，前半截叫往生路，後半截叫鎮魂街，通常隻有修了大道行的人才有本事往返於陰陽，總之她是做不到的。

她還說我是撿了一條命，恰好遇見高人可憐我，不然我就隻能提前找閻王爺報道了。

聽了羋婆的話我也是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還好我當時沒聽那個西裝大叔的話半路回頭了，這才誤打誤撞進了鎮魂街，碰上了謝頂大叔。

我又問羋婆謝頂大叔有沒有可能是鬼，她低頭沉吟了少許，說按理說是不可能的，一般的鬼沒有那個能力把我送回來，即便是識得陰陽門戶也不頂事，隻有大師才可以。

“當然，也不排除他是鬼的可能，但就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了。”羋婆又補充道，但是語氣裡卻帶著不確定。

看來羋婆也相信謝頂大叔是得道高人，這讓本來就在心裡已經否定了謝頂大叔的我再次犯了難。

柳詩詩和謝頂大叔他們的身份越發撲朔迷離，我隻覺得自己似乎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玩弄於鼓掌之間，並且正在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但是我卻猜不透這到底是個怎樣的陰謀。

現在李小姐跟李先生度假在外，那個老乞丐又查無蹤跡，謝頂大叔這邊也一時難以下定論，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查柳詩詩的底細了。

我沒有給柳詩詩打電話，因為我覺得我見到的那個柳詩詩總是怪怪的，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泄露一些消息給我，像是在故意誤導我一樣，挑撥我和謝頂大叔之間的關係，讓我把矛頭對向謝頂大叔。

如果她真的像自己說的那麼喜歡我，就應該帶我一起遠走高飛，而不是各種暗示我去查清楚謝頂大叔的底細。

於是我決定再回黃大仙區一趟，第一是要去殯儀館找到柳詩詩的靈骨塔，確定一下她到底是死是活。第二就是要去張老太家一次，向她打聽清楚柳詩詩的事。

我問羋婆如何辨彆活人和死人。

羋婆想了想說這個很難，即便是她也不能一眼看出來，但是仔細觀察也許能發現一些不同。

她說常人都說鬼怕光，其實這是錯的。

人死為鬼，鬼死為魘。人遭橫死魂魄離體而不散，和常人一樣，分不出是人是鬼。

但是鬼怕熱怕燙，怕雷怕火怕水，隻吃冷食，越冷越香，不洗澡。說話沒底氣，走路沒聲音，日頭底下沒影子。摸上去沒有肉，沒有汗，像塊雪石頭。

她也隻知道人和鬼的區彆，至於魘是什麼樣的，她沒見過，也分辨不出來。

我點了點頭，順便告訴了她李太家養小鬼的事，說如果這次我回不來，希望她能替天行道，收了那個小鬼，不要讓他為禍人間。

雖然那個小鬼沒有傷我性命，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幫李太做些傷天害理的事，但是留這樣的異類在世上，就注定是個定時炸彈。

臨走的時候羋婆給了我一個護身符，說是裡麵裝的是她這些年給菩薩上香燒剩的香灰，能辟邪。

我把護身符貼身掛在了脖子裡，跟師父留給我的那塊破玉綁在了一起，而且戴上這個護身符之後，整個人確實覺得清爽了許多。

我沒有打電話通知謝頂大叔，我覺得他對我也有所隱瞞，他和柳詩詩的話我都不能全相信，也不能一點兒也不信，至少目前看來他們是都沒有殺我的心思的。

想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真正能靠的隻有我一個人。

我先是坐車去了黃大仙區的殯儀館，這次是白天又是工作日，我就以朋友祭拜的身份去查了一下柳詩詩的靈位。

殯儀館主事的是個五十出頭的大叔，兩道劍眉不怒而威，整個人透出一股英氣，絲毫沒有上了年紀應該有的跡象。

他說他姓林，單名一個英字，在家排行老九，人們都稱他九叔。

九叔說這個殯儀館是他們林家世代經營的主業，這一帶他幾個兄弟走得早，他就成了掌舵人。

他查了一下柳詩詩的信息，之後帶我去了最裡麵的一座靈骨塔，告訴我柳詩詩的靈位就在這裡，已經擺了三年了。

他還說三年來我是唯一一個來祭拜柳詩詩的人，自從她死後就從沒有人來看過她。

柳詩詩的靈位很偏，在靈骨塔最底層的角落裡，幾乎與地麵齊平，上麵貼了一張黑白照片，是她笑的時候，沒有化妝，跟我在村子裡那晚見到的一樣，很清純，很青澀。

我把帶來的鮮花放在她的靈位麵前，一低頭卻發現了這個靈位看上去格外乾淨，一點兒不像三年都沒人來過的樣子，倒像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掃一樣，周圍封住的地方似乎還能看到新水泥抹上去的痕跡。

我問九叔這裡是不是每天都會打掃，九叔笑了笑說他倒是想，但是這裡畢竟人手有限，靈位又這麼多，哪裡有那個功夫。

我又問柳詩詩的靈位是不是挪動過，不然為什麼會有水泥抹過的痕跡。

九叔聽了我的話一怔，接著也過來看了看，說了聲的確是有抹過的痕跡，於是就帶著我去殯儀館的大堂裡查記錄。

九叔不會用電腦，所以每個在這裡埋葬的人都是他手寫的檔案，按照年份排列的很有次序，他翻了一會兒說是找到了，於是就拿著柳詩詩的資料來給我看。

“你看，這裡，這不是寫著嘛，今年夏天的時候靈位動過，似乎是家屬覺得死者的位子不太好，專門來找了一趟。”九叔指著資料上的兩行批注說道。

我皺了皺眉頭，說：“您不是說沒人來看過柳詩詩麼？”

九叔也嘀咕了一句納悶兒，他說他印象裡的確沒人來看過柳詩詩，這上麵的事兒他也記不清了，畢竟都過去了這麼久。

我說是不是那天九叔不在這裡，所以不知道這件事。

九叔立馬就跟我說了句不可能，說這裡所有的檔案都是他親自批注的，就算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不在，晚上回來之後也是由他負責記錄，而且他現在年紀大了，幾乎一整年每天都在這裡住，唯獨七月半的時候不在，說要避煞。

九叔說的七月半就是每年的陰曆七月十四，這天又被稱為盂蘭節（大陸又稱“中元節”），乃是中國的傳統節日。

傳說在這一天陰間會打開鬼門關，放那些陰魂回陽間，所以這天也是被稱作鬼節，是祭拜先人的日子。

我掏出手機對了一下日曆，柳詩詩靈位被動的那天，剛好是陰曆七月十四。

“九叔那您看看，那天是誰來幫柳詩詩遷的靈位？”我說。

九叔說：“好的，我查查……找到了！”

我問在哪，九叔指著兩行小字說：“你看，這裡寫著，來的是個女的，叫劉倩，這裡還有她的手機號。”

我看了一眼，劉倩這個名字我從沒聽過，很陌生，但是她的手機號我卻覺得有些熟悉，隻是一下子想不大起來。

我說了聲謝謝九叔，說日後如果有人來看柳詩詩的話，麻煩他第一時間通知我，之後給他留下了我的手機號。

九叔點了點頭，見我要走，卻又把我叫住了，拉到一邊說道：“小夥子，我看你似乎有什麼事需要幫忙，不妨跟我講講。”

我沉吟了一下，柳詩詩和謝頂大叔的事兒雖然聽來駭人，但是對常人來說還是太超乎現實了，恐怕沒幾個人能相信，但是眼前的九叔總給我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

九叔總是麵帶微笑，給我一種很穩重的感覺，而且他又是做殯葬行業的，年紀也大了，我覺得跟他講這件事，或許他可以接受，而且說不定能給我些中肯的建議。

我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才直視著九叔，一字一句道：“九叔，您乾了這麼多年殯葬業，相信這個世上有鬼麼？”

九叔沒有被我的話嚇到，反而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笑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看到九叔的樣子，更加覺得自己應該把這件事告訴他了，而且我記得謝頂大叔跟我說過，他跟這殯儀館的掌門人有些過節，想來就是九叔無疑。

於是我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跟九叔說了一遍，當然我也有所隱瞞，沒跟他提謝頂大叔的事，隻講了柳詩詩的事。

九叔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沉吟了半晌，最後伸出手指，在我手心裡寫了一個字。

我有些不理解，問九叔這是什麼意思。

九叔說要弄清到底誰真誰假，靠的就是他在我手心裡寫的這個字，至於怎麼理解，那就要看我自己的了。

天機不可泄露，他隻能幫我到這裡了。

我離開了殯儀館直奔張老太家裡，路上我不停地的看著空蕩蕩的手心，但是大腦依舊空白一片。

九叔寫這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既然想不通，我也就不再這上麵糾纏，眼看天就黑了，我趕緊加快了腳步。我可不想又大晚上的跑到張老太家裡去，她們家夜裡實在是太恐怖了。

我還沒到村口，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群人在那圍著，七嘴八舌的好像是在議論著什麼，人群裡還傳出掙紮的聲音。

我不想湊這個熱鬨，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張老太，於是就繞開了人群，從側麵穿過去直奔張老太家。

沒想到我還走出去沒幾步，身後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尖叫的聲音，緊接著就從裡麵衝出來一個全身赤果的大叔，頭上包著頭巾，正是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向他打聽事情的那個。

隻見那個大叔一邊朝著村子裡麵狂奔，一邊大吼道：“有兩個人要來村子裡了，一個活的，一個死的！”

他連著喊了三遍，喊完之後整個人就僵挺挺的一頭栽了下去，躺在地上沒了聲息，居然就這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