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表白之後

很顯然露台的門是被人故意鎖上了。愛瑪和達西先生都十分疑惑，到底是誰做出了這樣的事呢？是不是仆人沒有聽到裡麵的說話聲以為裡麵沒有人就把門鎖了？

事實上鎖門的人是威克漢姆先生。他想要引誘愛瑪的計劃泡湯了，作為備選方案的喬治安娜估計也很難到手了。幾位債主找來了警官，要求嚴懲威克漢姆先生。威克漢姆先生好不容易才趁著天色漸暗偷溜出來。他想來求達西先生幫他還債，雖然他非常討厭達西先生傲慢的態度，但此時也計較不了這些了。

進了彭博裡的大門，威克漢姆先生在往裡走的時候看到達西先生步履匆匆向一座小樓走去。威克漢姆先生在彭博裡長大，知道那裡有一個欣賞夜空的露台，但達西先生很少去。這點反常讓威克漢姆先生沒有出聲打招呼，而是悄悄跟了上去。然後他就聽到了達西先生對愛瑪的表白。威克漢姆想了很久始終覺得不可能這麼巧一定有人在背後操縱，不過值得懷疑的對象太多了，比如他曾經獻過殷勤的幾位小姐的家人或者他曾經欠錢的債主抑或是平時和他互相看不順眼的仇人。本來喬治的嫌疑是最大的，但是如果是他不大可能不陪愛瑪去可能發生危險的地方。他現在沒有對喬治安娜下手，達西先生沒有理由找他的麻煩。但是聽到達西先生對愛瑪的表白，威克漢姆先生恍然大悟。原來下手的就是達西先生！因為達西先生嫉妒他接近愛瑪，所以想用這樣的辦法趕走他，順便為求婚找到借口。

威克漢姆先生氣的咬牙切齒，他眼睛一轉想出了一個報複的好主意，把露台的門鎖起來，這樣不論愛瑪答應還是不答應，發現露台的門被鎖了起來，肯定認為是達西先生擔心求婚不成有意如此。威克漢姆先生在鎖門的時候不小心弄出了一點聲音，被愛瑪聽到了，他嚇了一跳快步離開了。

愛瑪並沒有如他所想的一樣誤會這是達西先生的授意，而且她現在並不關心這個問題，最重要的是儘快出去。愛瑪擔心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這裡，說不定會被關一個晚上，到第二天早上事情就解釋不清了。達西先生的想法和愛瑪一樣。

愛瑪和達西先生同時做了一個動作：探身向外看。可是這座小樓非常偏僻，如果不是想要欣賞星空很少有人過來，而今天晚上無人有這個興致。不知為何仆人也始終沒有出現，所以兩人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沒看到半個人影。

這個時候再講形象就太呆板了。愛瑪深吸一口氣，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有人嗎？有人嗎？”依然無人回應。

達西先生想用眼測量出露台到地麵的距離，但這樣俯視很難得出確切的結果。露台在二樓，達西先生覺得雖然有些高度但跳下去沒有太大風險。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腕。

愛瑪察覺到達西先生的意圖。她雖然不想和他說話，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摔斷腿。“等一下。”這個露台是特意修建的，構造和一般的房子不同，雖然算是二樓但高度應該和普通的二樓不大一樣。普通二樓跳下去也就罷了，要是露台相當於三樓或者更高跳下去會有危險。

達西先生停下了動作。

愛瑪左右查看，在椅子旁邊轉了一圈，又把目光投在了自己的鞋上，猶豫了一下，最後取下了一個裝飾用的鈴鐺。愛瑪自己沒法做到，隻好板著臉開口：“請您這樣做。”

達西先生按照愛瑪的話手握鈴鐺平伸出露台，在愛瑪示意的時候鬆手，很快樓下傳來了鈴鐺的響聲。愛瑪收回搭在左腕上測脈搏上的右手，根據重力加速度和下落時間粗略計算出了高度：“八米到十米。”八米到十米就是當時三層樓以上的高度，跳下去很可能受傷，達西先生隻好放棄了跳下去找人的想法。

愛瑪屈指敲了敲門板，聲音沉悶，這麼厚的實心木板用力踢一腳的結果估計不是把門踢開而是腳骨折。那麼換一種思路如何？“鎖怎麼樣？”

達西先生明白愛瑪的意思。“撞不開。”現在距彭博裡最初修建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但各種細節處質量都很好，門和鎖都非常結實，不然他為什麼不選擇撞門而是嘗試風險更大的跳下去找人呢？

愛瑪歎了口氣。其實她還有一個辦法，但是達西先生在這裡她不方便用。

秋天的夜晚已經有了一些寒意，一陣風吹來，愛瑪打了個噴嚏。

達西先生默默脫下外套遞給愛瑪。他脫下馬甲隻剩了一件襯衣，再說愛瑪還在生氣，於是搖頭拒絕了。達西先生並沒有把衣服收回去，盯著愛瑪不說話，一副愛瑪不穿上他就保持這個姿勢到地老天荒的樣子。愛瑪拒絕了兩次沒有得到回應，抬頭對上達西先生的視線，試圖用眼神告訴達西先生她的決心也十分堅定。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閃爍著劈裡啪啦的火花。愛瑪眼睛都瞪酸了，終於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臉也板不住了。“算了。”她接過外衣披在了身上，外衣上還帶著達西先生的體溫，暖和了不少的愛瑪心情也好了一些。

愛瑪態度明顯的緩和給了達西先生勇氣。“您剛才說的話是否出自冷靜的思考？”

愛瑪認真地點了一下頭。“是的，我發誓這不是一時激憤的氣話。哥哥的能力沒有什麼問題，也許在投資方麵不如我精通，但是政治方麵絕不像在外麵表現出來的那樣無能。我之所以那樣做一方麵是為了肯特拉家，另一方麵是為了我自己。我並不認為我所做的是我不應該參與的事情。也許大多數人都認為一位淑女隻要會藝術、和順從自己的丈夫，但我不這麼想。我永遠不會依賴彆人，而且我人生的價值決不能通過另一個人實現，無論是投資還是政治都是實現我人生價值的一個手段。我非常感謝您，但是很抱歉。您的一個觀點我非常讚同：婚約是對未來生活的選擇。顯然我們對未來生活的規劃非常不同。”

愛瑪的態度平和懇切，達西先生的心情卻更加沉重，愛瑪越是平靜，他就越是清楚地感受到這件事沒有希望了。“我沒有想到。”達西先生不知應該說什麼，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想到。”

愛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隻好沉默地站在一邊。達西先生的感情從來都不外露，除了剛才求婚的時候，現在他又把所有深沉激烈的情感埋在了心底，靜靜站在露台另一側。

愛瑪於心不忍，找了一個話題想轉移達西先生的注意力：“我想到出去的辦法了。我把罩裙撕成布條連成一條長繩，這樣我就可以沿著下去找人來開鎖了。”

對，從露台出去才是當務之急。達西先生打起精神思考了片刻，這個方法非常尷尬，但總比明天一早被發現兩個人在露台上過了一夜要好。不過他不可能讓愛瑪撕罩裙，也不可能讓愛瑪爬下去。“我下去，撕我的外衣。”

愛瑪細細一想，不穿外衣還可以接受，不穿罩裙確實很奇怪。但是她還是覺得自己下去比較合適。“您的手......”

達西先生轉動了一下手腕。“沒有問題。”

兩人意見達成一致，但事實和計劃總是有差距。第一，外衣很厚加之材質好撕不開。第二，把愛瑪的罩裙撕成布條連成長繩之後不夠長。雖然按照最初愛瑪的計算是夠了，但是她沒有考慮到材質，罩裙無法撕成細條。

達西先生的人生還從未麵臨這樣艱難的抉擇。愛瑪的罩裙已經撕破了，如果半途而廢，明天被發現達西先生和衣衫不整的愛瑪被關在露台待了一晚，事情就更解釋不清了，但是如果撕了襯衣，他就要在愛瑪麵前赤著上半身了。

愛瑪非常自覺地把外套遞給達西先生，然後轉身捂住了眼睛。達西先生猶豫了很久很久，直到愛瑪再次打了個噴嚏才下定決心，把襯衣了脫下來，然後把外套穿上了。外套是開襟的，不穿襯衣直接露出了的胸膛，達西先生非常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試圖儘量遮蓋身體，這樣的狀態在他看來和赤身裸體也沒什麼兩樣，除了幼兒時期他從來沒有這樣出現在彆人麵前。但是現在的形式已經容不得他後悔了。

達西先生把襯衣撕成了布條，這樣繩子終於夠長了。

愛瑪聽到撕扯的聲音停下，沒有轉過來，背對著達西先生道：“您這樣不方便下去，還是我下去吧。”

沒有人比達西先生更清楚他這幅形象沒法見人，但是這種有危險性的事怎麼可能讓愛瑪做？無論愛瑪怎麼說，達西先生都一言不發，默默固定好了長繩，然後抓著繩子就滑了下去。

愛瑪一直緊盯著繩子的固定處，直到下麵傳來達西先生的聲音才鬆了口氣。

達西先生喊了一聲“我沒事”，然後就準備在夜色的掩護下避開仆人偷偷回房找一身衣服穿上再要來露台的鑰匙。他想的太樂觀了。第一個拐彎處他就遇到了滿臉震驚的喬治安娜。

喬治安娜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呢？說來話長，喬治安娜下午又是驚訝又是傷心，哭累了睡著了，達西先生回來聽說她情緒不好去看了她一次，喬治安娜被吵醒了，聽到了女仆和達西先生的一段對話。

“下午肯特拉小姐一直陪著小姐。”

“她晚上離開了？”

“是的，她讓我看著小姐，有什麼事去有露台的小樓找她。”

喬治安娜赤著腳走到窗邊，看到達西先生匆匆向小樓走去，心裡頓感欣慰，哥哥終於知道努力了。她恐怕有人打擾了達西先生和愛瑪相處，讓管家吩咐仆人不要靠近那座小樓。這就是為什麼達西先生和愛瑪等了很久都沒有見到仆人經過的原因。不過還是有仆人聽到了愛瑪的呼喊，一時拿不定主意，沒有直接去小樓，先跑去告訴了喬治安娜。喬治安娜覺得有點不對勁，一方麵擔心愛瑪出了什麼事，另一方麵她擔心愛瑪不喜歡哥哥，萬一兩人最後沒能結婚被仆人知道晚上兩人在露台見麵的事情不太好。所以喬治安娜想親自過來。

如果喬治安娜那時趕過來就不會有之後的尷尬了。但威克漢姆先生鎖上門之後覺得他不能溜回去，不然在看門人那裡表達想見達西先生的請求，後來卻沒有見任何一個人就偷偷溜走了，這樣豈不是不打自招了嗎？於是從樓上走下來的喬治安娜被等待在客廳的威克漢姆先生攔住了。威克漢姆先生把白天的事定義為有預謀的陷害，表情真摯地向喬治安娜保證她是無辜的。喬治安娜雖然單純但並不傻，下午她又是震驚又是擔心幾乎不能思考，冷靜下來之後細細思量覺得威克漢姆先生不一定沒有做這些事，雖然不知道威克漢姆是否有賭博的習慣，但由於追求生活質量他的日常支出已經很多了。喬治安娜不想在此時見威克漢姆先生，但威克漢姆先生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她又有些於心不忍，安慰了他一會兒。威克漢姆先生雖然覺得“幕後黑手”達西先生不可能幫他，但為了洗清嫌疑還是向喬治安娜表達了希望見到達西先生的請求。

終於有借口離開的喬治安娜發現她已經耽誤了一段時間，連忙匆匆趕往小樓，她萬萬沒想到看到了這樣一副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