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托馬斯先生家中(上)

2017-07-20 作者: 老牛拉破車
52.托馬斯先生家中(上)

達西先生並不認為愛瑪的行為是對的,但是他也不喜歡彆人強調愛瑪的不同。“昨天的情況危急,肯特拉小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雖然達西先生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托馬斯先生還是能感覺到他不是很喜歡剛才的對話。“菲茨威廉,你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事實上我非常欣賞肯特拉小姐,她的勇氣和智慧救了她自己和我最得意的學生。”

達西先生知道托馬斯先生沒有惡意,但是他不想就這個話題和托馬斯先生展開討論,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有一個請求,如果有人問起,請您不要說出事實。我和肯特拉小姐是分彆在仆人的護送下離開的,方向一致是一個巧合。她不小心和仆人走散了,剛好碰到了我有急事需要離開的表弟,我得到消息才和您一起去接她。”

在倫敦撞見了達西先生和艾爾文的對峙之後,托馬斯先生曾經打聽過愛瑪的消息,知道了她的大致經曆,包括未婚夫的情況。後來愛瑪和艾爾文解除婚約時,托馬斯先生已經離開了倫敦,他還以為愛瑪還有婚約在身。這種情況下為了愛瑪的名譽最好選擇隱瞞。托馬斯先生乾脆地答應了。“當然可以,這是善意的隱瞞。不過這樣特殊的情況,即使肯特拉小姐的未婚夫知道了也會理解的。”

達西先生臉有點黑。“肯特拉小姐今年已經解除了婚約。”

托馬斯先生楞了一下。“那真是太遺憾了。那麼,還有什麼必要隱瞞真相呢?”

“為了肯特拉小姐的名譽。”

托馬斯先生非常清楚達西先生的正直,但他沒想到達西先生在戀愛中的表現也是如此,他開始為達西先生的未來感到擔憂了。“這是你和肯特拉小姐協商的結果嗎?”

“之後我會和肯特拉小姐商量。”達西先生覺得他和愛瑪在這件事上已有默契,隻需要商議一下細節就可以了。

托馬斯先生一直笑眯眯的臉第一次掛上了嚴肅的表情。“菲茨威廉,我不讚同你這樣做。要知道小姐們的感情都是非常細膩的。如果肯特拉小姐對你有好感,但你單方麵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肯特拉小姐一定會認為你對她毫無感情。不如我去幫你詢問一下肯特拉小姐的意見......”

“不必了。”達西先生第一次失禮地打斷了老師的話。應該是那次在旅館,他和艾爾文的對峙讓托馬斯先生知道了愛瑪,也知道了他對愛瑪的感情。“這件事肯特拉小姐一定會同意。”

托馬斯先生懷疑達西先生的感覺是否準確。“淑女的美德是矜持。如果不了解這一點,我可能現在還是個單身漢。”

“不。”達西先生不想提及求婚失敗的事,但如果不說出來無法在短時間內讓托馬斯先生相信他的判斷。萬一托馬斯先生真的去詢問愛瑪的意見......兩害相權取其輕,達西先生沉聲道:“肯特拉小姐拒絕了我,我也決定放棄了。”

“哦,孩子,請原諒我。”托馬斯先生十分歉疚。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他能感覺到愛瑪不是那種用矜持提升身價的小姐。拒絕就是拒絕。“我讓仆人帶你去房間換一件乾淨的衣服。”

達西先生離開書房之後,托馬斯先生歎息了一聲。真是可惜,他能夠感覺到達西先生是真心愛慕這位愛瑪小姐。托馬斯先生把這些感歎甩出腦海,拿出信紙,準備寫一封短信請熟悉的警長來家裡一趟。

夜色漸漸籠罩了德魯斯鎮。托馬斯先生家的二樓一個房間還亮著燭光。

“親愛的哥哥。”愛瑪寫下這句話之後停下筆。這次事件有了不少線索,單憑教區警官的力量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抓住那些人,還是需要喬治出手。但是她擔心喬治聽說此事之後反應過激。外麵還不夠安全,喬治貿然出來就糟糕了。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遇到危險,喬治就算生氣也不會過於激動。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想象。

愛瑪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喬治會有的反應,托著腮苦惱地敲了敲桌子。被說教被禁足都是小事,她擔心的是從此失去喬治的信任。她煞費苦心、循序漸進,好不容易才讓喬治忽略她的性彆相信她的能力,要是因此功虧一簣......

愛瑪扔下筆,決定到樓下轉一圈放鬆一下。在客廳愛瑪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達西先生?”剛才她上樓之前達西先生就離開客廳了,她還以為達西先生累了要早些休息,沒想到達西先生又回到了客廳。

達西先生也沒想到會遇見愛瑪。“肯特拉小姐。”

打完招呼,兩人同時沉默了。無論是達西先生還是愛瑪,在彭博裡那次失敗的求婚之後,都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麵。昨天情況危急,除了逃命其他所有事都被暫時放到了一邊,此刻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次告白,都有些尷尬。

相比起來愛瑪在感情方麵看得更開,她先開口了。“您這幾天有緊急的事務嗎?”

達西先生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搖頭。“沒有。”雖然耽擱一段時間威克漢姆也許會跑得更遠,但是現在仆人都走散了,而且愛瑪出於安全考慮會在托馬斯先生家住一段時間,他不能把愛瑪一個人扔在這樣陌生的地方。

愛瑪鬆了口氣。“那就好。”在所有犯人被捕之前,達西先生最好還是不要外出。“真的非常抱歉,讓您卷入了這樣的事。”說起來自從她和達西先生相遇,她和喬治給達西先生帶來了不少麻煩。例如這次,達西先生好端端地在趕路,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一場了綁架和謀殺案件。

“這並非您的責任。”從昨天開始,達西先生一直想對愛瑪說一聲謝謝。就像愛瑪曾經說過的,為了不造成他的負擔,她很少表露自己的付出,這次也是一樣,愛瑪輕描淡寫地略過了折返回來救他的過程,不過他大概能猜到愛瑪經曆了什麼樣的危險。達西先生鄭重地彎下腰。“謝謝。”

愛瑪先是一驚,然後深感受之有愧。“您曾經無私地幫助過我,再說這件事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您根本不會遇到危險。您不用這麼客氣。”

語言上的感謝太微不足道了,達西先生希望能為愛瑪做些什麼,他注意到了愛瑪從樓梯上走下來時糾結的表情。“您看起來有些煩惱。”

如果是之前,愛瑪肯定不會坦率地說出自己的煩惱,不過現在達西先生已經了解了她的本質,也許問問達西先生能得到寫信的靈感?愛瑪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在給哥哥寫信,不知道如何向他交代。萬一哥哥因此我這次的判斷失誤不再相信我的能力,或者因為這次的危險把我過度保護起來,那就糟了。”

達西先生到現在也不能理解愛瑪的想法。“像一位正常的淑女一樣生活不好嗎?”

愛瑪沒有回答,反問道:“為什麼您認為這種生活方式是正常而且正確的呢?因為所有人都認同這種生活方式嗎?”

那次失敗的求婚之後達西先生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不,我認為這是正確的因為它是合理的。每個人如何生活取決於他被上帝塑造成了什麼模樣。女士相比男士有更細膩的情感和更柔弱的軀體,所以她們被男士保護,學習藝術。男士相比女士更加堅強,在除了藝術以外的領域更有天賦,所以男士成為國家和家庭中的領導者和保護者。男人和女人各司其職,所以社會得以發展,人們也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中感到幸福。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生來被賦予的職能去追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達西先生真的不能理解,就像不能理解一隻鴨子為什麼非要做賽跑冠軍一樣。

愛瑪知道達西先生不是因為擔心地位受到女性的威脅而貶低女性,他說的是這個時代所有人的共識。“那麼,在您的眼中我也是柔弱而細膩,在藝術以外的領域不如男士們?”

在愛瑪的凝視下,達西先生說不出謊話。之前他覺得愛瑪隻是比較聰慧,自從愛瑪對他坦白以來,他把相遇以來愛瑪的所作所為梳理了一遍,現在他不得不承認,愛瑪確實有一般淑女沒有的能力。“您生來比彆人多具有一些才能。我認為喬治不會因為這件事就不相信您的能力,但是鑒於您這次的魯莽,以後他會提供必要的保護。”

得到達西先生的稱讚可是非常不易。愛瑪笑起來。“我還以為您覺得我以前隻是運氣好才能處理那些事,這次事件說明我就是比不上男士呢。”

在最初相遇的時候,達西先生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會這樣認為了。

有了達西先生的肯定,愛瑪忐忑的心情平靜了許多,回房想要繼續寫信。剛坐下,外麵響起了敲門聲。“肯特拉小姐,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

女仆走進來,雙手遞給愛瑪一件疊好的襯裙。“您下午讓我用沸水煮的衣服已經晾乾了。熱水也已經準備好了,是否現在端過來?”原來也曾有貴族暫住在托馬斯先生家裡,愛瑪是她見過貴族中最講究的一位,讓她把臟了的襯裙洗淨之後拿沸水煮,說這樣才能保證乾淨。

愛瑪滿意地點點頭。“現在就端過來吧。”她這兩天動作戲太多,難免磕碰,見達西先生之前大腿劃了一道口子。當時簡單處理了一下,把乾淨的衣服撕的布條纏了幾圈,後來事情太多一直沒來得及換繃帶。傷口沒有血流不止也沒有發炎,愛瑪就準備自己偷偷換一下繃帶,免得這件小事影響擴大。

女仆很快端來一盆熱水。愛瑪讓她先出去,掀起裙子紮到腰間。傷口不深但是很長,布條都被浸透了,一片深褐色的血跡。

愛瑪小心地把已經變硬的布條層層揭開,最裡麵的布條已經被血黏在了傷口上,愛瑪反複澆水也弄不下來,最後隻能一狠心把布條扯了下來,鮮血頓時洶湧而出。愛瑪把煮過的襯裙撕開做成新的繃帶,清洗過傷口之後把繃帶纏上。處理完之後,一個重要的問題擺在了愛瑪麵前:如何處理那盆血水。

女仆知道她受傷托馬斯先生知道達西先生知道。愛瑪從窗戶往外看了看,外麵是小小的後花園,四下無人。“抱歉抱歉我也是迫於無奈。”愛瑪真誠地懺悔了一下,把水倒了下去。一會兒女仆過來端水,她就說剛才看到窗外有黑影,受到驚嚇下意識把水潑過去了。她剛剛脫險,草木皆兵反應過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解決了這件事,愛瑪繼續回到桌前寫信,提起筆剛寫了一行字,屋裡的光漸漸黯淡了。愛瑪走到燭台前一看,原來是蠟燭即將燃儘。

叫女仆來更換蠟燭吧,順便讓她把木盆端走。愛瑪這樣想著,還沒來得及叫人,外麵忽然傳來腳步聲。

這麼晚過來的應該是女仆。蠟燭的光隻能籠罩一兩米的範圍了,屋裡十分昏暗,愛瑪拿起燭台走到門口,想直接把燭台遞給女仆。她剛打開鎖,伴隨著清脆的敲門聲,門一下開了。

愛瑪躲閃不及被門撞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燭台也掉在了一邊。她抬頭看去,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門口。“滴答,滴答”,不知什麼液體不斷從黑影的身上滴落。

暗色的液體順著地板的縫隙流到了愛瑪麵前。燭光已經要熄滅了,隻照亮了地上小小的一圈,愛瑪借著微弱的光看清了地上的液體,發紅,還有一點腥味,是血水!

愛瑪僵硬地緩緩抬頭。門口高大的黑影向她伸出手,指尖還在滴滴答答淌著血水。“肯......”

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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