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誤會解除（上）

另一邊的兩位同樣如此。一舞結束，查理依依不舍地看著簡。她飽滿的額頭微微沁出了汗，雙頰微紅，顯得更加動人了。不過這是兩人剛剛第二次見麵，查理擔心接著邀請簡跳第二支舞會唐突了靦腆的簡，於是先把簡送回了她家人的身邊，然後回去找凱瑟琳。

查理有點擔心這位一向驕傲的姐姐。這次來到郎博恩，是凱瑟琳暗示他邀請達西先生的。查理知道凱瑟琳的心思。他不怎麼讚同，因為達西先生看起來對凱瑟琳並沒有一點點愛慕之情，他擔心凱瑟琳受到傷害。不過達西先生這些年一直沒有和哪位小姐走的比較近，有時候查理想，說不定達西先生一輩子都不會陷入愛情，如果達西先生將來不是出於愛情，而是出於責任想選擇一位合適的妻子，凱瑟琳說不定有希望。所以他也沒有對凱瑟琳的舉動表示反對。然而這次見麵，他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達西先生。

也許在旁人看來，達西先生的表現依然不夠柔情。但是作為十幾年的小夥伴，查理圍觀的全程都目瞪口呆。他看到達西先生偷偷翻閱愛瑪看過的書，努力找到兩人都感興趣的話題，不太熟練地讚美愛瑪的穿著，有煎蛋的時候默默把愛瑪手邊的胡椒瓶換成她更喜歡的鹽瓶，甚至還在晚餐之後主動坐到鋼琴後麵彈了一曲。達西先生能做到這種程度，查理覺得已經相當於旁人熱烈地在倫敦中心撕心裂肺地呐喊“我愛你”了。

比喻或許不那麼恰當，總之查理非常明白達西先生的感情多麼熱烈真摯，那麼凱瑟琳就有點尷尬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凱瑟琳維持著一位淑女的矜持，知道她心思的人不多，這段失敗的隱晦的追求不會對凱瑟琳的聲譽有什麼影響。但是心中的創傷暫時是無法平複了。查理不敢安慰凱瑟琳，也不敢對她多加照顧，因為他知道他的姐姐有多麼敏感又驕傲，安慰她反而是對她的傷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安慰。

長相豔麗又身價不菲的凱瑟琳是很受歡迎的，開場時她接受了一位先生的邀請，和查理一樣，她也剛剛從舞池回來。旁人完全看不出她有什麼不對，凱瑟琳依然高高地仰著下巴，背挺得筆直，妝容精致，服飾華麗，儀態優雅。

看到查理回來，凱瑟琳挑起眉毛。“我還以為你一整晚都會待在舞池裡不出來呢。”這幾天她的內心是十分痛苦的，來自情感和自尊雙重的痛苦，但是她也沒忽略弟弟的人生大事。她不讚揚查理的選擇。查理的感情如此單純而熱烈，會不會受到欺騙？婚姻是兩個家庭的結合，查理現在一腔熱血，激/情退去，會不會感到後悔？

查理厚著臉皮裝作沒聽懂的樣子，有時候他會對凱瑟琳的強勢感到壓抑，不過現在他很願意容忍自己姐姐的一點點犀利。

凱瑟琳知道查理現在聽不進去勸告，她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傷害姐弟之間的感情，也感到有點喪氣。無論什麼樣的男士，似乎遭遇了愛情，都會變得不像自己。達西先生那麼冷靜而驕傲的人，變得異常體貼，為了心上人的一個微笑，可以低下他高高揚起的頭。查理那樣耳根軟，變得格外執拗。她的勸阻真的會奏效嗎？但是不勸阻，弟弟真的會幸福嗎？凱瑟琳的心底埋下了深深的憂慮，她有點疲憊，暫時不想說這件事了。“為什麼不邀請我呢？查理。”

查理見凱瑟琳沒有深究，鬆了口氣，伸出手，深深彎下腰。“親愛的賓利小姐，您不該選擇帶這款珍珠項鏈，因為明珠原本璀璨，但在您容貌的映襯下也黯然無光。如蒙不棄，下一支曲子請您與我共舞。”

凱瑟琳緩緩把手搭了上去，玩笑道：“我賜給你這個榮幸。”

查理走進舞池前，偷偷往旁邊看了幾眼，達西先生、愛瑪、喬治和喬治安娜回到了沙發上聊天，簡沒有接受彆人的邀請，低著頭微紅著臉，兩個姐妹在她身邊說著什麼。一切正常，查理安心地和凱瑟琳跳了一曲。

一曲之後，為了表現得和往常沒什麼兩樣，查理把凱瑟琳送回休息區，就表示自己要去和可愛的姑娘們跳舞。

查理表現的自然，凱瑟琳也感覺自在，她一如既往地開嘲諷道：“在你眼中，沒有姑娘是不可愛的，除了你的姐姐，是不是？”

查理聳了聳肩。“我剛剛已經和最可愛的姑娘跳過舞了。”

凱瑟琳被逗得一笑，揮了揮手。查理麻利地溜走了。他又看了看旁邊。愛瑪挽上了達西先生的手臂，兩人應該是想要再跳一支舞。喬治微微眯著眼盯著達西先生的背影，表情不是很開心。喬治安娜咳了兩聲，她不太適應舞廳稀薄又充滿各種香水味的空氣。喬治暫時放下不高興，叫仆人給她端來了一杯熱茶。又有男士來邀請簡，簡似乎不好意思再拒絕，點了點頭。

查理微微皺眉，他當然不認為簡不能接受彆的男士的邀請，但有時候簡太被動了一些，對所有男士都保持溫柔矜持的態度，對他也沒有額外的熱情。這讓他有點沒有安全感。不過不管怎麼想，他也不能衝上去把簡奪下來，隻好走過去，邀請了伊麗莎白。查理知道簡和伊麗莎白的關係最好，說不定他能夠迂回地打聽到一點簡的態度呢，就算不能，和心上人的妹妹搞好關係也是必要的。伊麗莎白也正有試探的意思，爽快地答應了。

雖然性格不大一樣，因為有簡這個共同的話題，兩人意外地相聊甚歡。查理的第一個目的沒有達到，伊麗莎白擔心影響簡的閨譽，沒怎麼透露簡的異常。第二個目的倒是達到了。伊麗莎白本來就對查理這樣溫和的紳士很有好感，通過這次聊天伊麗莎白發現，大概因為有一個強勢的姐姐，查理難得地非常尊重女性的意見，這讓一直擔心簡個性太柔弱會被欺負的伊麗莎白放心了許多。而且查理對她的態度這樣溫和，可見非常重視簡。伊麗莎白又想到了那位“不滿意先生”，他對愛瑪的朋友彆說像查理這樣殷勤，簡直不怎麼客氣。那位達西先生的感情真的可信嗎？

伊麗莎白還沒想完這個問題，一支曲子已經結束了。查理紳士地把伊麗莎白送回去，剛好碰到了簡，查理趁機邀請簡再跳一支舞，兩人相攜離開。伊麗莎白欣慰地盯著兩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莉迪亞還沒回來。她往紅製服們聚集的地方看了幾眼，倒是找到了班內特太太，但莉迪亞沒在她的身邊。伊麗莎白站了起來，她在舞池裡尋覓了一會兒，這次她找到了凱特，她在和一個軍官跳舞，但莉迪亞還是不見蹤影。

伊麗莎白陡然警覺。母親和兩個妹妹都愛玩鬨，班內特太太已經嫁人，和男士相處有分寸，凱特的膽子相比她的母親和妹妹小一點，做事不敢太出格，也唯獨莉迪亞，膽子大又不聰明，伊麗莎白最擔心她。現在這個最讓伊麗莎白擔心的小妹妹不見了，伊麗莎怕她去了花園和軍官散（幽）步（會）。她不知道為什麼未婚男女白天在田園間或者花園散步沒有問題，但是晚上舞會期間在花園裡進行這種行為就是不恰當的，但她知道莉迪亞最好不要做出這種事。伊麗莎白決定出去找找看。這時，班內特太太忽然發現小女兒不見了，驚呼道：“天哪，我的莉迪......”

伊麗莎白急忙過去製止了她，示意班內特太太和她出去。在伊麗莎白板起臉的時候，班內特太太還是會聽一聽她的意見的。兩人到了外麵，伊麗莎白才低聲道：“媽媽！莉迪亞失蹤了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我們應該偷偷找她。”班內特太太同意了。她們一起往花園深處找去。

伊麗莎白上次來做客的時候來過這個花園，不過是在白天。花園裡四周種滿了蝴蝶蘭、三色堇，小巧精致的花簇成一束束，中間一大片玫瑰怒放，色彩濃豔得如同一幅油畫。微風吹來，翻湧起一片彩色的浪。夜晚的花園完全不同，在黯淡的月光下，所有花都失去了色彩，變成了一株株暗色的剪影。一片靜謐，似乎連風都不流動了，偶爾圍牆邊的樹上傳來一兩聲鳥鳴。

伊麗莎白抓著班內特太太的手緊了一些。她雖然有點怕，但還是想要給母親一些支持。班內特太太也是一樣，她無聲地挺直了腰板，似乎這樣就能顯得高大一些，給自己和伊麗莎白一些勇氣。

兩人往裡走了一小段，忽然聽到低聲談笑，似乎是男人的聲音。伊麗莎白和班內特太太放輕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十幾步。聲音變得清晰了一些。

讓兩人鬆了口氣的是，她們沒有聽到莉迪亞的聲音，是兩個男人在聊天。伊麗莎白朝後麵比了個手勢，示意班內特太太和她悄悄退回去，但就在這時，她們聽到了莉迪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