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親

我命不好，出生之後便生了病，連續發了幾天高燒，差點死掉，在醫院了養了大半年也沒有起色，醫生也沒法子了，給我爸媽下了病危通知書。

就在這個時候，村裡路過個能掐會算的先生，說我這是命裡犯煞，衝撞了邪祟，必須得想個法子衝喜。

農村人對衝喜可不陌生，大概意思就用喜事來衝掉不好的運氣，啥才是喜事呢？老話說人生有三喜，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排在第一的就是結婚。

當時我的情況可不妙，眼看著就要活不成了，有閨女的人家哪裡舍得？隻有一個窮鬼點了頭，他正好有個才兩歲的閨女。這窮鬼好吃懶做，在村裡名聲很差。我媽心裡瞧不上他家，但沒轍隻能答應，掏出一筆豐厚彩禮後，跟這窮鬼做了親家。

說來也神奇，就在娶了童養媳之後我真的活了下去，隻是依舊體弱多病，補再多營養也不見起色。我三歲那年，我的童養媳五歲，失足落入井裡，屍體泡了三天三夜才被撈上來。

這事在我們村裡鬨得很轟動，可我爸媽卻顧不上這些，因為我的情況突然間惡化了起來，媳婦姐姐死的當天我就昏厥了過去，在醫院裡搶救了一夜仍然半死不活，似乎我的生命也隨著媳婦姐姐而去了。

我媽哭昏了好幾次，關鍵時刻還是我爸冷靜，他決定“故技重施”，重新再給我找個童養媳，不過這回更難，我都三歲了還是這幅死樣，正常人家哪裡肯把女兒許給我？我爸幾乎跑斷了腿，最後才花了大價錢，從隔壁村取了個醜丫頭。

這丫頭不僅醜，而且又聾又啞，但我爸也沒嫌棄，都這個節骨眼上了，能有人肯跟我就不錯了。就這樣，我人生中的二婚就這麼突兀的來臨，也許正如當初那個算命先生所說，我的厄運必須要用衝喜來解決。

二婚後，我的身體果然恢複了許多，沒幾天就出了院，而且讓人意外的是，這次我的狀況越來越好，小臉也逐漸紅潤起來，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差彆。

又醜又聾的媳婦我不喜歡，但我爸媽卻不讓我欺負她，說她對我有救命之恩，好幾次我衝著醜媳婦發脾氣我爸都拿皮帶抽我，久而久之，我也不敢招惹她了。

醜媳婦人很勤勞，雖然天生殘疾，但是家裡的農活卻搶著乾，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著自己的價值。然而就在三年後，她卻突然間瘋了，有一天晚上穿著我媽的紅圍裙跑了出去，第二天人們發現她吊死在了村口的槐樹上。

而隨著她的死亡，我本來健康的身體急轉直下，再次掛了病危號住進了醫院。很顯然，恐怕又要衝喜了，但這回再也沒有人願意跟我家結親了。

一來因為給我治病我爸媽積攢的家底都敗了個乾淨，二來人們私底下都在傳，說我這是天煞孤星，隻要跟我成親的姑娘，生命都會被我吸個乾淨，三年後必死無疑。

事實上我爸心裡也在犯嘀咕，人心都是肉長的，連續兩個兒媳婦都這麼死了，他也怕第三個兒媳婦也會步後塵，我爸終究還是個老實人，甚至在想，假如我的生命需要靠害彆人來維持的話，那麼倒不如順了天意，就這麼一了百了反而好些。

說實話我不恨我爸，這是男人的抉擇，我爸做出這個決定更能說明他的偉大。但我媽卻是不肯接受，她跟我爸大吵了一架，在晚上抱著昏迷的我進了山，她決定帶我去找外公。

外公當年是鼎鼎有名的半仙，後來爆發了文化大革命，一個人鑽進了深山之中，一晃眼幾十年過去了，也沒個音訊，人們早就以為他死了，但我媽卻一直不信，她認為外公是個有本事的人，一定還活著。

外公是我媽最後的希望，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孤兒寡母在深山中找了五天，就在她形容枯槁，快要不行的時候，居然真的找到了外公。

剛看見外公的時候，我媽都不敢認，因為他變化很大，首先是胡子很長，整個人也更蒼老了，臉上的皺紋如同溝壑一般，最關鍵的是眼睛瞎了，隻有眼白沒有眼珠，看著分外滲人。

外公似乎知道我媽的來意，從她的懷裡接過我，摸了摸我的小臉，說來也奇怪，我滿是痛苦的臉上在此刻竟然安詳了許多，外公明明瞎了，但卻仿佛知道我此刻的狀況一般，笑著說道：“好孩子。”

我媽看到這一幕，知道外公一定會救我，當即泄了這口氣，一轉頭暈了過去，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外公的茅草屋裡。

隻不過我和外公都不知去向，我媽忐忑的等了一天，在入夜時分外公才抱著我回來。

他對我媽說，我生的那年正是陰年，陰月，陰曆，陰日，陰時，我這種命天生招厲鬼，陰氣纏身，天地不容，無法生存，活下去唯一辦法的辦法就是衝喜，通過彆人的福氣來化解我的陰氣。

我媽一屁股就坐倒在地上，哭的稀裡嘩啦，她還以為外公有什麼彆的辦法，沒想到還是衝喜，先不說有沒有人願意把閨女嫁給我，就說我媽自己心裡也不落忍，她也不願意又一個兒媳婦夭折。

外公安慰了我媽，跟她說我這種情況尋常命格的女人不行，嫁給我不出三年必死，所以也沒必要白費功夫，要想活下去，這成親的對象就必須非同凡響。

可怎麼個非同凡響，我外公也沒明說，他把我交給我媽，急匆匆的又出了門，這一去便是半個月的功夫，這期間我媽幾乎要放棄，因為我已經吐血了好幾次，小臉鐵青，眼看著就要死亡了，好幾次要斷氣的時候，都是我媽念著我的名字，用母愛的力量把我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

第十六天的時候，外公終於回來了。

他瘦了許多，像是竹竿似得，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整個人更加蒼老了，之前隻是滿頭白發，現在連頭發都沒有剩下幾根，最重要的是精氣神完全散儘，用我媽的話來說，就跟村子裡即將要去世的老人一模一樣。

很顯然，外公在這些日子裡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他沒有跟我媽解釋什麼，而是抱著我，喃喃說道：“還好來得及。”

說著，他便抱著我出去了，我媽急忙跟著他，兩個人走了很久，到了一座小山穀才停下來。

外公駐足不前，盯著天色，等到晚上十二點，不早不晚，他從懷裡取出一枚符，燒了的灰泡在水裡，給我灌了下去，喝了符水之後，我便醒了過來。

我記得很清楚，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仿佛冥冥之中我知道所有的事情一般，無比感動的喊了一聲：“外公。”

他顫顫巍巍的摸著我的腦袋，連續說了幾聲好孩子，從懷裡取出一枚長命鎖它做成如意頭狀，上麵鏨刻著壽桃、蝙蝠、金魚或蓮花等吉祥圖案，用五色線拴著，看起來很是古樸。

我一把便抓住了長命鎖，直覺告訴我，這個東西對我非常的重要，外公拍拍我的腦袋，示意我進去。

我也不害怕，直愣愣的走進了山穀，我媽想跟著，卻被外公給攔住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身體實在是太弱了，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沒多久便渾渾噩噩的睡著了。

恍惚之中，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我，眸子狹長，如水一般，隻不過眸光卻很冷。

我站起來，朝著這雙眼睛走去，可是越走越是遙遠，手裡握著的長命鎖微微發熱，使我清醒了許多，這時候我看到一座墓碑，光禿禿的，也沒寫碑文，在墓碑前放著一杯酒。

鬼使神差的，我端起這杯酒喝了下去，就在喝完之後，我便昏了過去。

昏睡之前，我仿佛看到條一閃即逝的白尾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