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組腳印

謝嶽暉，一九五一年出生，當時四十五歲，是N市刑警支隊的一名刑警。

他有個養女，名叫謝怡凝，當時十九歲，是N市中文大學的大一學生。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三十日下午，謝怡凝和幾名同學乘車到N市郊外的珊瑚山莊遊玩。

那珊瑚山莊是一個度假中心，山莊內有度假屋、山泉泳池、燒烤場、釣魚湖、農莊等設施。

當時謝怡凝和同學們租了度假區內的一間度假屋，眾人在山莊內玩了一個下午，傍晚時回到度假屋，在度假屋外燒烤。燒完烤，眾人繼續在度假屋裡喝酒、打牌，直到淩晨兩點多才各自回房。

謝怡凝和一個名叫施豔的女生，住在二樓的一間小房裡。

由於謝怡凝和施豔都喝了酒，稍有醉意，所以回房以後沒多久，兩人就都睡著了。

到了十二月一日淩晨四點左右，謝怡凝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吵醒了謝怡凝和施豔。

謝怡凝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養父謝嶽暉打過來的，於是接通了電話。

在電話裡，謝嶽暉告訴她，他也到珊瑚山莊來了，現在就站在她所在的房間窗外的一棵大榕樹下。

謝怡凝馬上走到窗邊。施豔也跟著走了過來。兩人通過窗戶，果然看到度假屋外的一棵榕樹下站著一個身穿大衣的人。隻是，由於周圍燈光昏暗，且那個人又戴著帽子，低著頭，所以謝怡凝和施豔都沒能看清楚他的樣子。

突然，那人似乎舉起了一些什麼，猛地刺向自己的脖子，接著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也不動了。

謝怡凝大吃一驚，馬上跑出度假屋，跑到那棵榕樹下方一看，那個倒在地上的人果然是自己的養父謝嶽暉。

於是謝怡凝跑回度假屋向同學們求助。接著眾人報了警。

警方到場後，發現謝嶽暉的手裡拿著一支針筒。

後來技術人員通過檢測，發現針筒中含有氯化********、******等成分。

那些狗販子在抓狗時所用的“毒狗針筒”就含有這些成分。

這種毒針，無論對人還是對狗，都具有極強的殺傷力，被刺入體內後，會立即喪失心肺功能，並且窒息死亡。

因為謝怡凝和施豔親眼看到謝嶽暉拿著針筒刺向自己的頸部，所以這宗案件最終以自殺案結案。

不過，謝嶽暉並沒有明顯的自殺動機。

後來公安局裡的心理專家判斷謝嶽暉的自殺原因是工作壓力大。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個說法不靠譜，但也想不通謝嶽暉除此之外還有哪些自殺動機。

所以，謝嶽暉自殺的真正原因，至今還是一個謎。

……

“聽到這裡，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夏石知道駱井具有過人的分析能力，所以先問一下她的意見。

果然駱井早就發現了疑點：“謝怡凝跑到榕樹下，發現倒地的人確實是養父謝嶽暉後，為什麼不在原地打電話報警，而要回度假屋求助呢？”

夏石點了點頭：“當年負責給謝怡凝做筆錄的刑警也問過這個問題，當時謝怡凝說，她本來也想打手機報警，但卻發現手機不在身上。後來在等候警察前來的那段時間，她才在度假屋的大門附近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估計是跑出度假屋的時候掉下來的。”

駱井雙眉一蹙：“為什麼會掉下來呢？是從口袋裡掉出來的嗎？”

“應該是吧。”

“一般人接到這樣的電話，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應該是直接拿著手機跑出去的吧，為什麼她卻先把手機放回口袋，再跑出去，或者是一邊跑一邊把手機塞回口袋裡呢？”

“嗯，這裡確實有些奇怪。還有嗎？”

“當時謝怡凝的那個名叫施豔的同學，應該還在房間裡吧？為什麼謝怡凝不對著房間的窗口大聲呼叫，讓施豔報警？”

“這一點謝怡凝在筆錄中也提到了，她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以後，本想叫施豔幫忙報警，可是抬頭一看，施豔卻已經不在窗前了。於是我又翻看了一下施豔的筆錄，施豔說，在謝怡凝離開房間沒多久，她也跑出房間求助去了……”

駱井聽到這裡“咦”了一聲。

“怎麼？”夏石轉頭向駱井看了一眼，“有想法嗎？”

“或許，謝怡凝和施豔所看到的那個站在樹下的人，並非謝嶽暉本人。”

“哦？”駱井的話引起了夏石的興趣，“你具體說說看。”

“謝怡凝在筆錄中也提到了吧？當時榕樹周圍燈光昏暗，而且那個人又戴著帽子，還低著頭，她和施豔，根本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假設那個不是謝嶽暉本人，而是凶手呢？”

“凶手？”

“嗯。當時真正的謝嶽暉已經被凶手殺死了，屍體藏在榕樹後麵。凶手冒充謝嶽暉，在謝怡凝和施豔麵前假裝用毒針刺自己，並且假裝倒地身亡。在謝怡凝離開房間跑出度假屋的那段時間，凶手就迅速地把謝嶽暉的屍體從榕樹後拖出來，然後他便逃之夭夭了。這樣一來，因為謝怡凝和施豔親眼目睹‘謝嶽暉’自殺，所以警方便會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夏石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想過這種可能性，但最後我又推翻了這個假設。”

“為什麼？”

“有兩個原因。第一，如果施豔在謝怡凝到達榕樹前，一直留在窗前沒有離開呢？這樣凶手就不能把謝嶽暉的屍體從榕樹後拖出來了。所以，這個替換詭計對於凶手來說，風險是非常大的。當然，如果施豔就是凶手的共犯，那一切又另當彆論。

“第二，我看過卷宗中的現場草圖和現場照片，在那棵榕樹四周，有一片泥濘。如果經過那片泥濘，肯定會留下腳印的。但是，根據現場勘查記錄，在那棵榕樹周圍，卻隻有三組腳印：第一組是謝嶽暉走向榕樹的腳印，第二組是謝怡凝跑向榕樹的腳印，第三組則是謝怡凝從榕樹下方跑向度假屋方向的腳印。

“如果當時在榕樹周圍真的有第三者存在，他是不可能不留下腳印的……”

駱井聽到這裡稍微打斷了夏石的話：“會不會是凶手早就殺死了謝嶽暉，然後穿著謝嶽暉的鞋子，背著謝嶽暉的屍體走向榕樹？這樣就不會留下自己的腳印了。”

夏石搖了搖頭：“不會。雖然在泥濘中提取到的腳印所做的足印分析的正負誤差，會比在彆的地麵所提取到的腳印的分析誤差要大一些，但也能分析出一個大概範圍。當時的足印分析顯示，第一組足印的主人的體重少於七十公斤，這絕對不是兩個人加起來的重量吧？”

駱井“哦”的一聲，沒有答話。

夏石接著說：“而且，哪怕凶手真的用這種辦法走到了榕樹下，但他也無法離開呀，因為現場除了謝怡凝離開的腳印，根本沒有其他離開的腳印……到了！”

駱井怔了一下：“什麼？”

“到那家西餐廳了。接下來，我們一邊吃牛排，一邊接著討論吧。”

夏石一邊說一邊把車開進了西餐廳外的一個停車位。

提起牛排，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但駱井卻冷冷地說：“我不想吃飯，我想見一下謝怡凝。”

“啊？”夏石不甘心快到嘴的牛肉就這樣跑了，“吃過飯再去找她吧，反正吃頓飯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呀。”

“不吃。”駱井語氣堅定，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夏石歎了口氣，向那家西餐廳的大門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地說：“好吧，那下次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