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噩夢!
一個駱井想要擺脫多年、卻終究無法擺脫的噩夢。
哪怕是到了現在,她仍然經常做這個噩夢。
至少每周一次。
這天晚上,她又做起這個噩夢來了。
在夢裡,她回到了她八歲的那一年。
那本是一個極為尋常的晚上。
駱井和父母在房間裡看電視。
她依偎在媽媽的懷裡。她很喜歡這種溫暖的感覺。
一家三口,享受著天倫之樂的時光。
“叮當——”
忽然門鈴響了。
駱井不禁心中一顫。
她知道這門鈴聲意味著什麼——夢境即將進入恐怖部分。
可是她卻無力改變。
“不要去……不要去開門……不要去開門……”駱井在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然而爸爸還是站起了身子,走到房外開門去了。
電視裡正在播放著《天地男兒》,此時劇情十分精彩,但駱井卻看得心不在焉。
“按門鈴的人……按門鈴的人……”她在心裡默念著。
數分鐘後爸爸回到房間裡。
駱井偷偷向他看了一眼,隻見他臉色蒼白,臉上的肌肉微顫,麵容似乎有些扭曲。
就跟之前她所做的那些噩夢中的爸爸一樣!
“誰呀?”媽媽並沒有發現爸爸的異常,隨口問道。
“隔壁老陳,借工具箱。”
駱井聽到爸爸的語氣似乎在顫抖。
媽媽也覺察到爸爸有些不對勁了:“你怎麼啦?”
爸爸沒有回答,吸了口氣,轉頭對駱井說:“阿井,去洗澡吧!”
駱井嘟噥道:“看完再去嘛!”
這是當時她說的話。
此時在夢裡,她也說出了同樣的話。
因為她無法改變這個夢。
甚至連一丁點兒控製這個夢的能力也沒有。
“現在就去!”
爸爸是很少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駱井說話的。
駱井一臉委屈地走進房內的洗手間。
她在不久前才開始自己洗澡。在上小學前,一直是媽媽幫她洗澡的。
她好想媽媽再幫她洗澡呀,哪怕每周一次、每月一次。
可是媽媽說她已經長大了。
長大,意味著改變,意味著再也回不去了。
洗完澡,穿好衣服,但駱井沒有走出洗手間。
此時門後的情景,她早已見過千百次。
那是地獄般的場麵!
她真的不想再去承受在見到這個情景時所感受到的那種痛苦了。
那是肝腸寸斷般的痛,痛得便似心臟也被撕裂開似的。
然而此時,洗手間的門卻自己打開了。
彌漫著鮮血的空氣直逼過來。
與此同時,忽然身後一股無名的力量把駱井從洗手間裡推了出去……
……
淩晨三點二十七分,駱井從夢中驚醒,呼呼喘氣。
趴在床邊的那兩隻刺蝟似乎也被駱井嚇到了,身體在輕輕地抖動著。
這兩隻非洲迷你刺蝟,是駱井的寵物。
為什麼要養刺蝟呢?
因為刺蝟性情孤僻,喜靜厭鬨。
和她一樣。
也因為刺蝟晝伏夜出,而駱井經常失眠,深夜睡不著的時候,就可以和它們玩兒了。
此時,她一邊給刺蝟喂食,一邊回想起十九年前的往事。
父母死後,警方走訪了駱井的鄰居。住在她家隔壁的老陳說,那晚根本沒有來借工具箱。
是的,警方也發現,駱井家裡的工具箱好好地放在抽屜裡。
那麼,這個“按門鈴的人”到底是誰?
真的就是那個協助謝怡凝殺死了謝嶽暉和劉展鵬的“控腦者”嗎?
他跟爸爸說過什麼呢?
難道他……控製了爸爸的思維?
可是……
想不通。
駱井長長地籲了口氣。
父母的死,真的跟這個“按門鈴的人”有關嗎?
這個“按門鈴的人”,會不會就是夏石的父親——那個擁有控腦異能的異能者?
……
駱井再也睡不著了,索性起來看書,一直看到天亮,梳洗以後便直接回殯儀館上班。
一整個上午,她都覺得昏昏沉沉、疲憊不堪。主管李德繁見她臉色不好,問她要不要回家休息,她說不用。
幸好下午收殮組的同事並沒有送過來遺體,駱井晚上不用加班。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時間,駱井打著哈欠走出殯儀館,準備乘車回家休息。
然而此時,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汽車的喇叭聲。
她轉頭一看,是一台黑色捷達——那是夏石的車。
她走過去向駕駛座瞥了一眼,坐在車裡的人不是夏石是誰?
“駱井。”夏石笑著跟她打招呼。
“有事嗎?”駱井冷冷地問。
“一起吃頓飯吧。前晚咱們不是說好要到我家附近的那家西餐廳,試試那兒的夏洛萊牛排嗎?”
提起美食,夏石不禁舔了舔嘴唇,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
“隻是你自己在說而已吧。”駱井冷然道。
夏石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上車吧。”
“哦。”
駱井是個利索的人,當下也不多說什麼了,走上了夏石的車。
途中駱井望著窗外,怔怔出神,一言不發。
夏石也沒有跟她說話。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了那家西餐廳門外。
夏石把車停好以後,突然說道:“噢,對了,忘了跟你說,我還約了一個朋友呢。”
駱井冷哼一聲:“是忘了說,還是故意到現在才說?”
夏石確實是故意到現在才說的。他知道駱井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如果早早告訴她還有其他人,她或許就不會去了。
此時他被駱井看穿了心思,有些尷尬,乾笑了兩聲:“彆擔心,是個暖男呢,很好相處的。”
“誰呀?”
“是我的一個高中同學。”夏石頓了頓,補充道,“他是目前除了我爸和你以外,唯一一個知道我是異能者的人。”
……
兩人走進西餐廳後,夏石四處張望,很快就在一個角落位置找到他的那個高中同學了。
那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子,麵容清秀,皮膚白皙,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氣度雍容,溫文爾雅。
此時他正在敲打著一台筆記本電腦的鍵盤,敲兩下,停一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夏石帶著駱井走到那男子跟前,向他打招呼:“大作家,在趕稿嗎?”
男子抬起頭,向夏石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夏隊,你遲到了哦。”
“我去接人嘛!”
夏石一邊說一邊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駱井。
男子站了起來,向駱井伸出手:“你好,我叫段知墨,多多指教。”
駱井本來不怎麼喜歡跟陌生人說話,但這個名叫段知墨的男子如此彬彬有禮,她也不好意思拒絕,隻好伸出手來跟他握了握手。
夏石知道駱井不會主動介紹自己,便順勢介紹道:“她叫駱井。”
段知墨嘻嘻一笑:“是你女朋友吧?”
夏石搖了搖頭:“不是,是朋友。”
“朋友?”駱井不禁心中一動,“他把我當朋友嗎?”
她從來沒有朋友。
雖然她不屑跟彆人接觸,但其實內心深處十分渴望擁有朋友。
真正了解她的朋友。
這個萍水相逢的夏石,會是嗎?
“對了,駱井,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段知墨,可是個大作家呢,哈哈!”
夏石的話打斷了駱井的思索。
段知墨笑了笑,十分謙虛地說:“我算是哪門子的作家呀?就是寫著玩兒嘛。我的書從來沒有加印過呢,哈哈。”
“你寫什麼類型的書?”駱井好奇地問。
“言情小說。一個大男人卻去寫言情小說,是不是好奇怪?”段知墨自嘲地說。
“還好。”駱井淡淡地答道。
接下來,三人一邊閒聊,一邊吃飯。
吃飽喝足後,夏石輕輕地搓著肚子,一臉滿足地說:“不愧是夏洛萊牛肉呀!真是極品中的極品呀!”
段知墨淡淡一笑:“夏隊,吃飽了就該說了吧?”
夏石怔了一下:“什麼?”
“你這個大忙人,無緣無故怎麼會約我出來敘舊呢?”段知墨早已猜到了夏石的心思。
“哈哈,不愧是學霸,啥也騙不過你的眼睛呀。”
段知墨看了看駱井,收起笑容,正色問道:“是跟駱小姐有關的?”
“跟我們三個都有關。”夏石的語氣也嚴肅起來。
“哦?”段知墨的好奇心被勾引起來了,“是什麼事呢?”
“其實這事我以前也跟你提起過,唔,就是我想組建一個由異能者所組成的小組,專門協助警方調查各種以常規手段所無法偵破的奇異案件。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異案組’,一語雙關,還不錯吧?哈哈!”
夏石頓了頓,收起笑容,一臉認真地說:“知墨,我想邀請你加入這個小組。”
駱井聞言,心中訝然:“這個段知墨,也是異能者?”
但她沒有發問。
隻見段知墨搖了搖頭:“夏隊,你知道的呀,我對破案什麼的不怎麼感興趣呀,唉,看來要讓你失望了。”
夏石似乎早就料到段知墨會這樣回答,他緊緊地看著段知墨的眼睛,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你願意加入這個異案組,我答應你,一定會幫你揪出凶手!”
段知墨怔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算了,事情至今已經過去三年了。三年前,警方查不到凶手,三年後的現在,所有證據都消失了,就更不可能查出真相了。”
夏石搖了搖頭,向駱井看了一眼:“駱井可以幫你。”
“哦?”
“她也是異能者。”
“啊?”段知墨訝然,“她有什麼異能?”
“‘讀屍’!”
“什麼意思?”
“就是可以接收到死者死亡前的感官信息。”
“咦?”段知墨微一凝思,“就是說,她可以看到死者死亡前所看到的情景?”
“不可以,”駱井淡淡地說,“目前隻有聽覺、嗅覺和觸覺,視覺和味覺似乎還沒開通……”
夏石插話道:“這就足夠了!接收到死前死前數秒的聽覺,已經可以從中獲取不少有價值的線索了。”
“可是,舒泳她……已經死了三年了,已經成了一副白骨了。”
段知墨說罷,輕輕地歎了口氣,黯然神傷。
“是的,駱井也不知道她的異能對白骨是否有效,但我覺得值得一試,你認為呢?”夏石看著段知墨,“一個接近真相的機會現在就在你的麵前,你真的不去嘗試一下嗎?”
“我……唔,我考慮一下吧。”段知墨似乎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好了,我要回去趕稿了。”
夏石也不強人所難:“好吧,那你如果有什麼想法,就打給我吧。”
“嗯。”
段知墨跟夏石和駱井告彆後,便站起身子,走向西餐廳的大門。心神恍惚的他連筆記本電腦也忘了帶走,最後在夏石的提醒後,才回來取走了筆記本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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