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粉花的死

2017-07-28 作者: 長門戀歌
第2章 粉花的死

我美顏如花的姐姐粉花長到十六歲的時候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山村清澈的泉水溫暖的風養育了她。她長得特彆漂亮,就象一枝美麗的玉蘭花。雪白的皮膚,高挑的身材,是十裡八村數一數二的美女。她在家排行老二,也已經有了婆家。對象就在與我家一河之隔的對麵村子,男方也是一個農民家庭。

姐姐的死因對外人說是得了腦膜炎,但那隻是一個幌子,家裡沒有錢給她看病是一方麵,最主要的是難以啟齒辱沒家風門風的醜事。還沒有結婚的姐姐和她的未婚夫禁不住誘惑偷食了禁果,姐姐腹中有了他的孩子。在那個年代,未婚先孕是最可恥的,就好象過街的老鼠,人人都會去追著打。農村的人更是如此,若是誰家的女子做出了那樣令人不齒的事情,就比掘了他們家祖墳還要丟人。

粉花和他對象牛娃雖說是有媒妁之言,卻因為他們不符合國家法定結婚年齡不能結婚,況且,大哥都沒有娶妻,她自己卻登了先,也不合乎規矩的。父親作為一家之長,擁有最高權力,他雖是個農民,卻長得細皮嫩肉,也很少下地乾農活,最喜歡做的就是拿著書之乎者也搖頭晃腦地讀,他一直以讀書人自居,總是說如果清朝不滅亡的話,他一定能考中舉人。父親在悲天憫人的日子裡渡過了大半生,唯一的收獲就是生了一大堆孩子。他始終遵守孔老先生的儒家思想,絕對不允許在自己的子女身上發生那些齷蹉之事。我姐姐粉花發現自己的肚子越來越大,再也不能用衣服遮體的時候,恐慌、害怕、六神無主,簡直就沒有辦法用任何詞語來形容這個正值花季少女的心情。她試圖要通過自己的辦法讓腹中的孩子流產,大冷的天她跳進冰冷的河裡,從高高的石坎上往下蹦,甚至用洗衣服的棒子捶打自己的肚子,她采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無奈她腹中的孩子生命力極強,頑強地依然在她腹中成長。

家裡兩個大人,八個孩子,把本來就不大的兩間房子擠地滿滿地,根本沒有多餘的炕給大家住。自從有了最小的妹妹後,父母因為孩子生怕了,就不再同居,我們兄弟三人和父親睡一張大炕,母親和幾個女孩子睡一張土炕。夜裡,粉花翻來覆去睡不著,將蓋在身上的被子扯來扯去,其他幾個姐妹不樂意,象開批鬥會一樣,問她大晚上不好好睡覺在做什麼妖?粉花倔強地不肯說原因,隻是說身上不舒服,睡不著覺。

當她腹中的孩子到了五六個月的時候,再寬大的衣服已經遮不住她的肚子。更何況,過了冬天就是夏天穿單衣的時候,過度的緊張使她精神頻臨崩潰,她找了無人的地方,使勁捶打自己的肚子,腹中的孩子還是毫無動靜,她不敢告訴任何人,絕望的她便一頭跳進村前的河水中。這條河是家鄉唯一的河,是養育家鄉兒女的母親河,同時是阻擋著我們村子和對麵村子的唯一障礙。我不能想象一個處於絕望中的女孩子,在最無助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也許她想通過殘食自己的身體達到讓孩子流產的效果,遺憾的是她沒有如願,她被一大清早去河邊洗衣的人發現了,善良的鄉親將她送回了家。

父親對突然發生的變故接受不了,原本乖巧懂事的女兒突然就去尋死,他看到她隆起的小腹,一張白生生的臉陰沉著,他命令大哥和我卸下門板,鋪了厚厚的稻草給她躺上。她發起了高燒,燒得滿臉通紅,母親看著她隆起的腹部,明白了她為什麼日日晚上不能入睡的原因。父親一言不發,母親哀求父親:“送孩子去醫院吧”

父親依然一聲不吱,拿著一本書,坐在院內的大樹下,太陽的光照在樹枝上,影射到地上,反射到他的臉上,他臉色煞白,我們誰也不敢說話。在我們這個家裡,父親是至高無上的,父親不發表意見,任何事都辦不了。大哥撲通一下跪倒在父親麵前,求他答應送粉花去醫院。

父親叫來我們所有的兄妹,進了上屋,關上房門,隻說了一句話:“以後誰再做出辱沒家門敗壞門風的事情,粉花就是最好的例子。”然後他背過身去,我們不能猜測他是什麼表情,我想應該是悲傷的吧。

母親還是偷偷請來了村子的老醫生,又叮囑他千萬要保密,要保住粉花的名聲。老醫生給粉花號了脈,搖了搖頭道:“這孩子病情非常嚴重,趕緊送醫院吧。”

母親再次請示父親,父親依然沒有答應。粉花高燒不退,母親將家裡所有的棉被給她蓋上,她還是冷地發抖。母親給她喂下老醫生給的退燒藥,卻根本不起作用。

粉花說起了胡話,口口聲聲都是腹中的孩子,還有她未婚夫的名字。父親怒不可遏,大發雷霆,說乾了這麼丟人的事還有臉說,簡直是敗了家風辱沒了門風不要臉的****。母親淚如雨下,畢竟女兒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粉花如若送到醫院的話斷然不會死。可是父親卻說什麼也不肯送她去,在他心裡,家風門風遠比女兒的命值錢。在那個年代,女人是賤命,是賠錢貨。粉花終於帶著無限的哀傷離去,家裡很窮,沒有錢給她做棺材,唯一的一口棺材是給身體本來就不好的父親預備的。

母親讓大哥和我去河對麵粉花的婆家交涉,看他們能不能把粉花的遺體拉回去,畢竟是他們家的人,葬在他們家的祖墳裡比較合適。牛娃根本不承認,說沒有過門的媳婦是不能算家裡人的,更何況他們沒有領結婚證。我將他叫到一邊,質問他:“你是不是男人?粉花的死和你有最直接的關係?你得負責任。”

那個年輕小夥子揚了揚頭,恬不知恥地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我便一拳頭砸到他臉上,他臉上立即變成了青色。我不禁大罵:“你破了她的身子,他懷了你的孩子,你一點責任都不承擔?”

他卻理直氣壯地說:“誰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誰的?出了事就賴到我頭上了。”

我氣極,揚起拳頭,卻被大哥攔住了:“算了,咱回去了,不要和這種人講理,咱的傻妹妹可真是白白送了一條命。”

粉花是用一條竹席卷著埋了的,父親不準她進祖墳,就將她在河邊的一個亂石堆裡挖了個坑埋了。

在多年後,我在冥校當校長的時候,姐姐帶著他的兒子來到學校,卻根本不看我一眼,也許是恨我沒有救她的原因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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