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比試

2017-07-30 作者: 蒙麵蝦
第八十一章 比試

望月觀,白曉天正盤膝在附近的大青石上修行。

觀內傳來敲敲打打和空壓氣泵的聲響,間或是柴油發電機的轟鳴聲,那是工程隊正在觀內施工,這是鐘魁的承諾,為他一個人專門修建一座道觀,作為他的道場。

白曉天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過這樣受重視的待遇。

白曉天天性沉默寡言,喜靜不喜動,對物欲沒有太多的需求,一簞食,一瓢飲,足矣,因而能夠做到心無旁騖,一心問道。

他那已經死去好幾年的師父,水平不高,但師父謀生的手段倒是層出不窮,生前曾帶著還年幼的白曉天走南闖北,替人看風水,驅鬼超度,燒符治病,賺錢糊口。

這些本事,白曉天學了個七七八八,但他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師父教給白曉天的,除了必要的神霄經典,如《神霄金火天丁大-法》外,隻傳下來一段晦澀難懂的法訣,臨死前特彆交代,囑咐白曉天一定要把這段法訣傳承下去。

神霄派以雷法著稱,但作為道教正一派的分支,以至道家眾多衍生派彆中的一份子,除了符籙之外,同樣也修行內丹之術,但傳到了白曉天,隻有一段他至今仍半懂不懂的法訣。

這段法訣,全文兩千來字,應當是一種內丹修行之術,沒有名頭。白曉天並沒有參透,他按照師父教授的,加上自己的理解,至今仍然一知半解,但他長期堅持不懈地冥想打坐,也能做到身康體健,行走如風,常生浩然之慨,越發對師門的法訣生出執著之心。

行走江湖,雖然免不了要使出一些必要的手段,白曉天本性還是淳樸的,自正月初被鐘魁教育了一番,內心對鐘魁很是佩服,自從那次交手,他還未再見過鐘魁第二次麵。

他在猶豫,是否將師父傳下的秘訣拿出來,讓鐘魁參詳指點一下,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師父曾鄭重交待,本門秘典一定不要為外人所知,更不要斷了傳承,然後一命嗚呼了。

所謂敝帚自珍和抱殘守缺,講的便是如此。千百年來,正是因為這種保守的觀念,讓許多功法失傳,勉強傳下來的,又因為種種原因殘缺不堪,讓後學者難以邁入門徑。

白曉天的心,正處於迷茫之中,既是因為對師門秘典中所記述的奧義難以參透而迷茫,又是因為師門對秘訣嚴守而麵臨斷絕的危險產生的迷茫。

白曉天真的害怕神霄派在自己手裡絕嗣了。

他像是在迷霧中行船,看不到方向,看不到彼岸。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參透師門秘典,將本門的高深功法發揚光大,就像傳說中的古代大賢高德那樣,流芳百世。

正想著心事,白曉天看到不遠處的山間石道上,一行道家打扮的人正向自己走來。那為首的人,衣著光鮮,舉止有度,令人欽羨。

白曉天很窮,事實上正一派的道士與占據主導地位的全真派相比,大多比較窮困。名山大川,著名道觀大多都由全真派道士把持著,正一派隻是在南方一些地區影響比較大,全真派的影響力卻是全國性的,甚至是世界性的。

兩派長久以來,雖然表麵上維持著和諧的局麵,但背地裡也不免爭鬥,外人鮮知而已。

除了傳度的不同,讓外人最容易看到的區彆的是,全真派的清規戒律十分嚴格,道士一般是出家的,注重丹道,而正一派的戒律十分鬆散,不禁葷腥,也不一定要出家,注重符咒——因此往往讓人聯想到迷信活動,尤其是近代科學大發展的環境下,一些自稱是正一派的火居道士坑蒙拐騙,極大地損害了道教及正一派的形象。

“無量福!”那一行人走到了跟前,見白曉天正盤膝坐在路邊大青石上,停下了腳步,其中一個年輕道士開口道,“黑臉的道士,呂誠誌在哪?”

白曉天的眉頭一皺,那呂道長白曉天以前並不認識,但聽自己師父提起過,是位得道高人。

前些日子,呂道長也曾主動來見過他,雖出身不同,呂道長對自己並無門戶之見,對自己噓寒問暖,十分關照,接觸還不多,白曉天對呂誠誌相當尊敬。

聽這年輕道士開口問話,十分無禮,白曉天強忍著撇下心裡的不高興,當即答道:

“道友沿著這山道石階直上,儘頭便是講經閣,呂道長暫住在那裡。”

“哼,那呂老道真是擺譜,咱大師兄親臨太乙,他居然敢擺架子。要我說,大師兄安坐山下,命他下山見駕便是。”有道士抱怨道。

“是啊,呂老道如此無禮,定讓他好看!”也有道士說道。

那趙信揚手擺拂塵,道:“諸位息怒,呂道長與我師父是同輩之人,道門之中身份不低,我身為晚輩,當麵拜謁也是應當的。”

趙信揚嘴上說的謙虛,臉上並無謙虛之情,人人都聽得出來,他說的是反話。

“喂,你是哪門哪派的,報個道號?”最先開口的年輕道士,衝著白曉天喝道。

“貧道神霄派門下,先師乃是神霄第三十五代天師,上諱梁下諱鳴,道號‘逍遙子’。”白曉天答道。

“天師?哈哈,正一派的無名小輩也敢稱天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眾道士們哈哈大笑起來。

正一諸派之中,如今隻有龍虎、茅山、閣皂山三宗本宗的香火還算不錯,被稱為“符籙三宗”,其它的衍生分支,諸如清微、東華、天心各派,大多潦倒式微,曾經盛極一時的神霄派,更是隻有白曉天這一個弟子。

白曉天的師父梁鳴當然是小人物,否則也不會潦倒一生,臨死前連自己唯一的弟子白曉天都沒來得正式傳度,他的天師之名,當然也是自稱的,並沒有得到彆人承認。

白曉天被人奚落,臉上發熱,要不是他膚色飽經風吹日曬呈古銅色,恐怕紅的像猴屁股。

“諸位道友,何必欺人太甚?全真、正一,都是三清弟子,我神霄門……”

“不必和他廢話,正事要緊。”趙信揚根本就無視白曉天的辯解,帶著眾人往講經閣走去。

白曉天察顏觀色,見這一行人來者不善,不禁為呂誠誌道長擔心起來,他對呂誠誌很有好感,怕他吃虧,也跟著往講經閣走去。

講經閣內,已經住進了不少道士,他們都是呂誠誌邀請來的道教弟子,大多比較年輕,也有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華夏的道觀,大體上區分為宮、觀、廟、院四種,其餘不常見的稱呼還有閣、祠、樓、洞、庵、寺等等,這些都是不同的稱呼,沒有什麼實際的差彆。

從曆史上看,宮的地位最高,比如著名的重陽宮、永樂宮,有著悠久的曆史傳承,甚至因為有當時朝廷官方的認可而顯的特彆重要。

但隻要是道觀,就得有道士,就像一個社會組織內部,有領導者,有被領導者。傳統的大型十方叢林之中,除了方丈、監院,還有三都、五主、十八頭,各有分工,各司其責。在當代道觀常見的有八大執事:住持、都管、知客、巡照、文書、庫房、殿主、都廚。

呂道長年輕時出家,後又雲遊四方,遍訪名山大川,曾經樂善好施,又急公好義,因此在道教內的道友不少,他憑借自己的人脈,遍發邀請,短時間內就召集了不少道家弟子前來太乙山常住修行。

這些道家弟子當中,並非全是全真派,有相當一部分則是正一派的。可見,呂道長並沒有門戶之見,在他看來,保要皈衣三清門下,皆是道友。

一切百廢待興,呂道長在百忙之中,也不忘修行,隻是今天看來是修行不成了。

趙信揚一行人,怒氣衝衝地走上前來。

“無量福,老道呂誠誌,敢問道友何來?”呂誠誌問道。

趙信揚見呂誠誌盤膝在大青石上,腰杆挺直,麵色紅潤,雙目如電,好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略吃了一驚,道:

“無量福,小道乃是燕京紫陽觀趙信揚,家師‘觀瀾’。”

“可是張誠銘道長的高足?”呂誠誌問道。

“正是家師!”

呂道長也吃了一驚,那張誠銘道長雖然跟他是一個字輩的,但張誠銘身為紫陽觀的當家人,在天下道家叢林之中,堪稱第一人,一身修為深不可測。

據說張誠銘想做古武盟主。

紫陽觀以前倒還嚴守本份,但自從古武界盟主秦祖海突然仙逝之後,失去了約束之力,紫陽觀便不安份起來,種種齷齪之事時有發生。對此,呂誠誌深惡痛絕,但他一向閒雲野鶴,雖然呂氏祖上跟紫陽觀也有香火之情,但現在根本就說不上話,更管不了這些事,隻能躲的遠遠的,落得個耳根清淨。

趙信揚看他神色,以為被震住了,不免有些得意:

“家師也曾提起過呂前輩,說前輩亦是道門高士,我臨行前家師叮囑過我,見到前輩,一定要行弟子之禮。”

呂誠誌見趙信揚一口一個師父,心中暗笑未免他有些狐假虎威,道:

“敢問趙道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我隻是想親來問問,我紫陽觀的敕令,呂前輩是否收到?”趙信揚道。

“你的來意,貧道已經知曉。”呂誠誌淡淡地說道,“請轉告觀瀾先生,就說貧道已經安排妥當,不需要觀瀾先生費心。”

趙信揚原以為呂誠誌會服軟,卻不料人家根本就不當一回事,所謂來自紫陽觀的敕令,恐怕就在大街上收到的廣告傳單一樣。

“老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隨從的道士罵了起來。

“有話好好說,不要激動!”

負責接待工作的西秦省宗教局的邱政處長,見事情有些不妙,連忙站出來打圓場,不料其中一位道士稍稍推了他一把,就將他摔出了老遠,胳膊都蹭出了血。

邱處長暗道紫陽觀的道士果然是霸道,心下也是極為不滿。

見這裡鬨出了大動靜,講經閣中的道士們也跑了出來,站在呂誠誌的身旁助威。奈何這些道士們,都是隻知道吃齋念經之輩,並不懂得內家煉氣修行。

趙信揚譏笑道: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又對呂誠誌道:“呂道長,咱們都是真正修行之人,不如我們一對一較量一番,讓其他人退下吧!我若輸了,便從此不管太乙山的事情,你如果輸了,那就滾下山去吧。”

呂誠誌看了看左右,頗為不忿道:

“悉聽尊便!”

然而,呂誠誌忽然感覺到麵前的趙信揚似乎變了,一身寬大的金色法衣無風自鼓,猶如充滿了勁氣,向外四溢。

呂誠誌臉色一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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