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高中，上大學？嗬嗬，就憑你家那窮酸的情況，也敢妄想這種好事？”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
吳濤回頭一看，原來是董陽陽，一個家境優越的二代，父親是第一批富起來的個體戶，BH區為數不多的私人出租車司機。
隻可惜人長得差了點，瘦得跟麻杆似的不說，一張白淨的臉皮全讓倒三角的臉型給毀了。平日裡學習上總是被吳濤蓋過一頭，所以當初聽說吳濤要報考中專，他便有了優越感。
見人便吹，逢人便擂，什麼將來大學生肯定比中專生有前途，更吃香雲雲……
隻有他有機會和安蓉考入北江中學雲雲，說得就跟雙宿雙飛似的。
如今聽到吳濤不報考中專了，他那得之不易的優越感再也站不住腳了，氣急敗壞之下，隻能通過嘲諷吳濤家境這種下作的手段，來找回點心裡平衡。
不等吳濤回應，安蓉忍不住嬌叱道：“董陽陽，你不要太過分！你家裡有錢，那也不是靠你本事賺的。你有什麼資格嘲笑彆人？”
麵對安蓉的護犢子，董陽陽訥訥無言，卻愈發憎恨吳濤。
看著董陽陽卑劣的表現，吳濤實在是沒法和這種膚淺的少年生氣，於是笑意吟吟地道：“你家不窮酸，你爸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董陽陽梗著脖子，自得意滿地道：“一千五，不，不對，一千八！”
吳濤不由嗤的一笑，他知道，董陽陽說的一千八肯定有水分。饒是如此，這收入在九五年的北江市，足以達到小康水平了。
“就算你爸一個月能掙兩千，又能怎樣？你信不信，我用不了倆月，就能把高中三年的學費生活費都賺回來？讀高中上大學，花家裡錢算什麼本事，有本事自力更生！”
董陽陽的三角臉頓時激動得紅了：“你，你吹牛！我爸跟我算過這筆賬，如果我能順利考取北江高中，不交讚助費的話，三年下來至少需要一萬塊！你就算生活上省一點，起碼五千塊是需要的吧？倆月你能賺五千，我不信！”
吳濤轉身就走：“不信拉倒。”
“敢不敢打個賭？”董陽陽緊追不放道，“誰輸了，以後誰就彆再纏著安蓉！敢不敢？”
安蓉沒好氣地拉著吳濤疾走道：“彆理他，就是個神經病，莫名其妙！”
吳濤驟然駐足，敢跟老子搶女人，這股癡心妄想必須掐死在萌芽中！於是好整以暇地轉過身來，倆手插袋悠悠道：“行唄，如果你輸了，以後見到我和安蓉，要繞著走，聽到沒？”
“那就說定了！”董陽陽對著圍觀的幾人道：“請大家都做個見證！”接著迫不及待地豎起乾巴巴的手掌。
吳濤輕飄飄地和他擊掌為誓，隨即一攬安蓉香肩，揚長而去。
董陽陽的得意僅僅保持了三秒，就被安蓉順從吳濤的乖巧樣所打敗，心下咬牙切齒地暗恨道：“賺錢哪有你想的那麼容易，等你費儘心機，影響到複習考試，最後考不上重點高中的時候，我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果然是個心機Boy！
不過安蓉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清澈的嗓音不乏埋怨道：“董陽陽就是個瘋子，你理他乾嘛？萬一耽誤了複習考試，吃虧的還是你。”
“放心吧，不會影響中考的，我有數。”吳濤目光堅定地道：“再說了，讀高中上大學的費用，我本來就打算自力更生，不花家裡一分錢。如今還能順帶著幫你趕走一個煩人的追求者，何樂而不為呢？”
“可萬一你要是輸了呢？”少女的腦回路果然不一樣，安蓉轉眼就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於是開始鑽牛角尖道：“輸了你就真不理我了麼？”
吳濤不由一滯，看著安蓉泫然欲泣的嬌俏樣，胸膛一挺，大言不慚地道：“萬一輸了，我就賴帳！他董陽陽能拿我怎麼樣？”
安蓉頓時喜笑顏開，明明是耍無賴，聽在她的耳裡，卻是滿心歡喜，勝似甜言蜜語。
果然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啊！
眼看著濱湖初中的校門近了，安蓉不著痕跡地掙脫吳濤的懷抱，整個人輕快如燕。
走進西大門，門前廊柱上鑲嵌著熟悉的校徽，BH區初級中學幾個鎏金大字格外亮眼。透過寬大的鐵門，一條五米寬的水泥路麵徑自延伸到校園東邊，將整個校區分為錯落有致的辦公生活區和教學活動區。
進門左手邊是一片寬闊的籃球場，右手邊是物理化學課的實驗室。道路兩旁擺盤了緊緊湊湊的自行車，而吳濤和安蓉二人的教室初三四班，卻在水泥大道的儘頭。
一路且行且看，走在闊彆二十年的青春校園，吳濤的心潮此起彼伏。前世畢業之後曾經很多次回到這裡，然而感受到的一切遠沒有現在這般鮮活明豔。
大概因為眼下正當時，是屬於他和他們的時代！
教務處門口正張貼著幾天前月考的總排名榜單，吳濤的名字赫然以最大號字體寫在榜首，接下來就是小一號的安蓉。至於董陽陽大概在第一列末尾，十九名左右。
而在班級分布上，吳濤和安蓉同在四班，董陽陽卻在三班。雖然比起其他班愛慕人士，董陽陽顯得近水樓台，可是和吳濤比起來，他沒有絲毫優勢可言。
走進教室，安蓉搶先避嫌地溜回自己的座位。而吳濤卻是站在門前，精神有些恍惚。
兩道工字梁上掛著四盞簡陋的日光燈，四麵牆上裱著一個個名言警句和名人軼事，諸如‘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分’這類斷章取義的詞句。
更重要的是，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帶著歡聲笑語，透著質樸純粹，直擊心房，避無可避。
“咳咳～”一道威嚴的嗓音在背後響起，吳濤猝然轉身，隻見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推了推厚厚的鏡框道：“還不回你的位置上去？”
教室裡響起一陣善意的哄笑，吳濤訕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個有著大胸的洋氣女孩旁邊。
洋氣女孩名叫趙麗，年紀輕輕就愛畫妝，這是她不同於其他女生的時尚特征之一。而時尚特征之二就更令人佩服了，她很擅長將時下流行的情歌演繹到令人肉麻的程度。
比如說，長相依。
‘你說我倆長相依，你為何把我拋棄……’
那語氣聽起來要多幽怨有多幽怨，那眼神看起來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然而讓吳濤對她印象最深的，卻不是她的時尚前衛。而是她的大胸，時常暴露在吳濤眼皮底下的大胸。
“今天又和安蓉一起來的吧？”趙麗的聲音透著狡黠，混雜著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
“哪有？”吳濤矢口否認。這年代早戀如虎，要是被抓到小辮子，那還得了？
趙麗的身子立刻斜傾過來，雪紡小開衫下的大V領子，根本遮不住文胸包裹的大胸。明明是大方勾引的姿態，臉上卻透著俏生生的楚楚可憐。
“嗯，C罩杯，你很棒。”吳濤大大方方地掃了一眼，給出了專業的判斷。
“啊～”一向大膽的趙麗頓時掩胸敗退，美眸中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明明他以前不敢看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大家注意了！”班主任沈伯宏推了推眼鏡，清了清嗓子道：“上周讓你們回去和父母商量填報誌願的事，都考慮得差不多了吧？”
眼見眾人點頭，沈伯宏續道：“我再強調一遍，按照市教育局的錄取政策，往屆生是無權報考重點高中、中專院校和師範院校這前三類院校的。所以報考這前三類的同學一定要慎重，你們隻有一次機會，必須量力而行，做到一擊必中！”
隨後中考誌願書分發下來，眾人開始埋頭填寫。整個誌願書看起來遠沒高考誌願那般繁複，但是很多人意識不到的是，這樣簡單的一份文件，卻是他們人生的第一次重要選擇。
前世吳濤看似彆無選擇地填報了中專類院校，實則是他太過循規蹈矩，墨守成規。讓過於老成世故的思維，局限了他的視野，束縛了他的手腳。最終也過得並不如意，留下了很多遺憾，比如安蓉，比如……
現在他想通了，少年時代就應該激情飛揚、意氣風發。對於人生的選擇毫無疑問應當是力爭上遊，奮發向上。即便撞得頭破血流，又有何懼？
莘莘少年就應該鷹擊長空，在所不惜！中青年的固守成規，並不適合這個年齡段！
一念至此，吳濤一氣嗬成地填完。恰巧沈伯宏路過他的旁邊，瞥了一眼後，敲敲桌子，徑自走了出去。
合上中考誌願書，吳濤跟在班主任的身後，來到門外。
“現在怎麼突然改報北江中學了？當然你的成績肯定沒問題，但你的家境我清楚，你父親不止一次跟我談過，想讓你報考一所好點的中專院校，早點工作為家庭分擔負擔。”
老班的口氣是中性的，他沒有任何偏向，所以吳濤的回答也很誠摯坦白：“選擇比努力更重要，我想為自己搏一搏。”
意氣，張揚，讓人有種‘士彆三日’的驚豔。
沈伯宏愕然一怔，重複著喳摸道：“選擇比努力更重要，夠經典，夠深刻！”一瞬間，老沈聯想到自己的少年時代，當初若能意識到這一點，如今必然會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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