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褚祿山的問題

2018-04-14 作者: 烽火戲諸侯
第765章 褚祿山的問題

兩位校尉異口同聲道:“對,高屋建瓴!”

然後各自稱讚了一句,“王爺才高八鬥!”“王爺這學問硬是要得!”

咱們北涼都護大人的眼神似乎有些憂鬱啊。

徐鳳年打趣道:“行了,拍馬屁這種技術活,不適合你們。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帶兵打仗好了,以後打了大勝仗,我拍你們馬屁都沒問題。”

滿堂哄然大笑。

徐鳳年在褚祿山重回涼北沙盤跟諸位將領商量完布置後,兩人走向褚祿山的住處,徐鳳年走入那棟逼仄院子後,感慨道:“真是難為你了。”

褚祿山習慣性彎著腰笑道:“彆看祿球兒這些年過著遮奢無比的神仙日子,當年窮瘋了的時候,能有個熱騰特的饅頭吃那就歡天喜地了。後來是進了徐家軍,這身肥膘才一點一點養出來的,說出來王爺可能不信,祿球兒曾經不說骨瘦如柴,全身上下加一起,也就是一百二十幾斤的肉,不過那會兒肉結實,吃得住苦。”

徐鳳年還真不知道這一茬,看了眼臃腫如山的祿球兒,“不敢想象你瘦的時候是怎麼個相貌。”

褚祿山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連自己也都差不多忘了。”

徐鳳年今天特意捎帶上了那兩罐棋子,褚祿山再讓人找來一副還算造工考究的榧木棋盤,兩人久違地相對而坐,徐鳳年執白,褚祿山執黑,開始對局。

徐鳳年輸了。褚祿山終於贏了。

因為褚祿山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不用刻意讓棋,盤腿坐於一隻寬大繡墩上的褚祿山怔怔看著棋局,有些唏噓道:“今天才知道世子殿下棋力的真正深淺。原來當年祿球兒在放水,而世子殿下也從來沒有用心過。”

聽到“世子殿下”這個有些陌生的稱呼,徐鳳年出現刹那的失神,歎息一聲,說道:“我讓人去青州找那個陸詡,但是結果讓人失望,陸詡帶了句話給我,說他寧肯去京城,也不會來北涼。”

褚祿山咧嘴笑道:“人各有誌,強求不得。”

徐鳳年嗯了一聲,無奈道:“聽說以前徐驍也抓到過許多春秋文人,但是中意的人物,絕大多數都不願意在在麾下效力,隻能放了。”

褚祿山笑臉有些尷尬,輕聲道:“義父是放了,不過很多人事後都給祿球兒又偷偷宰了。其中就有袁白熊那家夥一個至交好友的長輩。”

徐鳳年哭笑不得,“難怪袁二哥說要點你的天燈!”

褚祿山嘿嘿笑著,“與那趙先生不一樣,我跟李先生是一樣的貧寒出身,天生就跟世族人物不對付,我又沒有李先生的雅量,當年見著那些眼高於頂的家夥,就恨不得一刀剁掉一顆頭顱。如今回想起來,當年本該手軟些,少殺幾個的。”

徐鳳年無言以對。

褚祿山雙指微微撚動一顆微涼棋子,說道:“拋開永徽之春那幫臣子不說,棠溪劍仙盧白頡,中書令齊陽龍,國子監左祭酒姚白峰,洞淵閣大學士嚴傑溪,南征主帥盧升象,龍驤將軍許拱,等等,這些人,是趙惇幫他兒子請去京城填補張廬倒塌後的空缺,至於宋恪禮等人則是趙惇在世時故意壓製的棋子,好讓下一任皇帝以示君恩浩蕩。那麼兵部侍郎唐鐵霜,新棋聖範長後,廣陵道的宋笠,少保陳望,薊州將軍袁庭山,孫寅,陸詡,這些人,則是新君趙篆自己栽培的‘新人’。”

褚祿山冷笑道:“除了對咱們北涼每一手都很‘無理’,其餘的先手,可都很符合正統棋理。”

徐鳳年感慨道:“趙惇選趙篆這個四皇子,而不是大皇子趙武繼位,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一點我們不能否認。迄今為止,趙篆做得滴水不漏。”

褚祿山突然眼神玩味地望向徐鳳年。

徐鳳年白眼道:“彆想歪了,我跟那位皇後沒什麼。你當趙家皇室都是睜眼瞎不成?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嚴東吳跟李負真一個德行,兩人當初都對我愛答不理的,其實準確說來,是視若仇寇。”

褚祿山嬉皮笑臉道:“祿球兒可是想著有什麼才好。”

徐鳳年笑罵道:“你真以為世間女子都該喜歡我不成?”

褚祿山放下那顆棋子,伸出雙手,一臉天經地義道:“王爺你有所不知,現在中原一帶稍微消息靈通的大家閨秀,愛慕王爺你的小娘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褚祿山悠哉遊哉說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啊,天下江湖一百年,武功絕頂的,也許不少,但還得長得玉樹臨風,更行事風流的,可就少之又少了,數來數去,就隻有老劍神李淳罡了,王仙芝?糟老頭嘛。拓拔菩薩?北蠻子一個。鄧太阿,劍術通玄是真,可惜相貌那一關過不去。本來齊玄幀和曹長卿也能各算一個,但一個是從不入世的道教神仙,一個是隻想著複國的書呆子,所以就隻有王爺你不負眾望了,走過兩趟離陽江湖,軼事趣事韻事無數,也去過太安城,更是堂堂北涼王,還乾掉了王仙芝,更有無數被你鑒定為‘贗品’的珍稀字畫在京城和江南流傳,同時有大雪坪和軒轅青鋒的強勢崛起,等於變相為曾經親臨過徽山的王爺造勢,那些小娘子怎能不為之癲狂?那可真是久旱逢甘霖啊!”

徐鳳年是真不知道會出現這種結果,自嘲道:“這樣啊,那以後肯定有更多人記恨咱們北涼了吧。”褚祿山開懷大笑,“這是當然!遠的不說,就拿胭脂郡那些不愁嫁的婆姨來說好了,隻要有媒人說哪家男子長得有幾分相似王爺你,那行情可都是驟然緊俏起來的!”

徐鳳年隻能一笑置之。

沉默片刻後,屋內氣氛似乎變了變。

褚祿山突然正色問道:“王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鳳年說道:“可以問,未必答。”

能讓祿球兒如此鄭重其事地開口詢問,不是徐鳳年想要故弄玄虛,而是他真的沒把握給出答案。

果不其然,褚祿山問了一個很刁鑽的問題,“在王爺去北莽後,尤其是拎著徐淮南的頭顱返回北涼後,祿球兒就知道跟北莽這場大戰,會跟所有人設想的不一樣。那麼,褚祿山必須在今天問王爺,如果有一天,跟義父當年一模一樣的抉擇,擺在了王爺麵前,會怎麼選?”

徐鳳年欲言又止,褚祿山死死盯著他,很快說道:“王爺知道一點,到時候的趙家坐龍椅的人,不一定是趙篆,可能會是曾經與王爺一起在丹銅關的那個趙鑄!

徐鳳年沒有說話,反而是問話的褚祿山繼續說道:“如果真有那個時候,同樣的抉擇,但已經不是相同的天下格局了。比起當年徐家毫無勝算的必敗無疑,以後,徐家趙家,我們最不濟也會是勝負各半!大勢,在我們手裡!”

兩人之間的那盤棋局已定已死。

徐鳳年深呼吸一口氣,苦澀道:“祿球兒,讓你失望了。”

褚祿山緩緩低下頭。

徐鳳年也是低頭不語,看著棋盤發呆。

不知何時,徐鳳年依舊枯坐原地,褚祿山已經站起身來到徐鳳年身邊,有些艱難地彎腰,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徐鳳年的腦袋,輕聲道:“雖然很失望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但是,世子殿下,你可能忘了,在你小的時候,在那麼多義子中,始終是你跟那個憨傻憨傻的祿球兒最親。祿球兒我也從來都以此為榮,比打了勝仗還要開心。”

“如果有一天,從小就孤苦伶仃的祿球兒,把這三百斤肥膘交待在沙場上了,彆傷心。”

“我褚祿山這輩子,能有個家,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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