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同學作家

2017-08-13 作者: 紀實
88.同學作家

又名《無性婚姻》(長篇小說)張寶同

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天空陰沉沉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卻又下不來。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著似的,有種說不出的憋悶和沮喪,還有種被騙受害的屈辱和無奈。他不禁捫心自問著:傅林呀,你怎麼老是讓命運捉弄?難道你真是軟弱渺小地連自己的命運都把握不住?是的,他是軟弱渺小,他不是領導,甚至連個科長都不是,不要說是老奸巨滑的杜廠長,就是連比他年齡還小的小林和小葛都敢在他麵前發號施令,自命不凡。沒辦法,人不當官,就得遭人欺侮。

他回到了家,氣呼呼地把這事告訴了於小蘭,不料,於小蘭卻興災樂禍,顯出一副欣喜之色,還用風涼話對傅林說,“我就想不通,有些人在自己國家生活得挺好,乾嘛非要操心費力地往人家國家跑,好像人家外國真是天堂地府,幸福樂園。好像人家外國的月亮就是比中國的月亮圓。”傅林一聽,氣得牙齒咬得咯崩響。他當然知道於小蘭一直就不想讓他參加出國人員英語培訓班,更不想讓他出國學習,害怕他一出了國就會跟她鬨離婚。

傅林不願意看於小蘭那副欣喜得意的樣子,覺得她那樣子有種嘲弄般的得意,有種聰明人對愚笨者表現出的自命不凡。好像她早就知道他那幼稚可笑的出國夢想到頭來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受騙和遭挫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種聰明過頭自以為是的嘲諷和嘲笑。

他覺得自己身心疲倦,有氣無力,一點也不想多說話,更不想與於小蘭為這事去爭吵辯論,就進到了臥室裡往床上一躺,輕輕地閉上眼睛,繼續想著這件煩心惱火的事。實際上,他本該能想到,廠裡已經垮得連工資都快發不下來了,哪還有錢去到德國購買機電生產線?這分明是杜廠長見他想往秦都商貿公司調動,不想放他,有意編了這麼個花招來欺騙他。這個花招說起來也並非高明,可他卻沒能識破。說來說去,原因還是他太想出國了。這就跟那些被傳銷騙得跳樓自殺的人一樣,因為他們太想一夜暴富了。所以,那些騙子就利用他們這個心理設計了個騙局,挖了個深坑讓他們往裡麵跳。

這個慘痛深刻的教訓讓傅林深切地領悟到: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彆人的身上。眼下,出國的夢想已成為泡影,事業無望,前途暗淡,要說唯一還讓他不能放棄的便是寫作,因為寫作是他唯一能夠把握自己命運的方式。所以,他橫下心來,決定把更多的時間都投入在寫作上麵,因為他想隻要他能出上一部長篇小說,他的名氣和命運便會從此改變,甚至還會大大地優於出國。決心下定,他便把單位的工作當成一種敷衍應付的差事,而把更多的心思和時間都用在長篇小說的寫作上。因為單位的事情乾得再好也就那麼回事,但如果他一旦寫出一部長篇小說,那麼,他很快就會成為一名年輕著名的作家。所以,這些天裡,他把自己上當受騙所遭受的屈辱和痛恨拚命地壓在內心深處,並把這種屈辱和痛恨所產生的巨大壓力作為寫作的動力。他暗暗地發誓:一定要把小說寫好,並發表出去,讓那些欺騙欺侮他的人自現形穢和暗自羞愧。

這天晚上,傅林正在電腦前修改那部名為《家園》的長篇小說,於小蘭在大屋裡就喊道,“傅林,快來看。你們那位同學上電視了。”傅林趕忙從臥室裡跑了出來,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電視裡正在播送著被稱之為陝西省著名青年作家於銘華的專訪。

於銘華在大學時就好寫一些荒誕奇怪的詩,那些詩非但不被大家理解和欣賞,反而常遭大家的挖苦和嘲諷,說他性格古怪,思想頹廢,還常拿他寫過的一些詩來惡心和埋汰他。但是,這個於銘華卻有種超常和專注的品質,根本不在乎大家的評價和嘲貶,照常一如既往地寫著他那古怪荒誕的詩,而且,竟也有幾家報紙和刊物把的他的作品登上了。畢業後,他因學業成績和人緣關係不是太好,被分到了一家不咋樣的小廠裡當了名技術員。也許是因為愛好文學的人都有些狂妄和自以為是,以為隻有文學才是最神聖最崇高的事業,所以,就不免有些神神搗搗不務正業。這樣以來,廠裡就不怎麼待見他,他當然也看不上那工作,所以,就憑那發表過的幾首詩,應聘到市裡的一家晚報社當了副刊編輯。

電視專訪裡把他前不久發表的那部《庭院深處》的長篇小說稱之“用樸實清新和夢幻般的筆調將人們重新帶入清末民初鄉間民俗的歲月往事中的經典之作。”聽到評論家們對他的這本書以這種高度的評價,傅林馬上就想起了在他的書櫃上就有一本《庭院深處》。這是前不久於銘華專門給他贈送寄來的。因為他當時正忙著學英語要出國,也就沒顧得上拜讀。所以,等於銘華專訪的電視節目一完,傅林馬上就把那本書從書櫃上取了下來,開始認真地看了起來。

書裡寫的是清朝末期和民國初期那時,在江南水鄉依山傍水的一個村子裡,一個大家閨秀給村子裡的一家大戶人家當姨太的故事。這個大戶人家是當地有名的鹽商,常常出外做生意,年輕女人整天被關在大院裡,過著衣食無憂且冷清孤寂的生活。一天,這家的一位剛從美國留學回國的表親來到這裡,住了幾天。從此,這個年輕女人的生活便開始發生了重大變化。因為不太喜歡看這種被人寫濫了的過去那些年代遺老遺少的故事,傅林開始還看得非常地認真和細致,可是,看著看著,便如過眼煙雲一般地瀏覽起來。所以,不一會,就把一本三百多頁的小說看完了,重新放回到書櫃上。

當然,書肯定不如評論家們評論的那麼好,但作為一部長篇小說,傅林覺得不論是在故事情節上,人物性格,還是環境描寫和風土人情方麵都還是寫得很不錯,大大地超過了他的想像,就覺得這個於銘華真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了。於是,他便找到於銘華的電話號碼,給於銘華家打了個電話。電話是於銘華的妻子接的。開始她還以為是哪個業餘作者或是哪個小報記者來打擾,便用生硬的口氣說,“他不在家。”可當她聽出是傅林的聲音,便馬上改變了語氣,說,“呀,是傅林,你怎麼這長時間也不來我們家玩了?”

傅林過去常應於銘華之邀給他負責的副刊寫散文和隨筆,所以,就常到於銘華家來送稿或是談論一些文學題材和寫作。於銘化的妻子是位開朗熱情精力充沛和相貌不錯的女人,喜歡打牌,跳舞和聚會,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跟小姑娘一樣。相比之下,於銘華就顯得有些老氣橫秋,年紀不大就開始謝頂,跟個小老頭似的。而且打牌、下棋、唱歌、跳舞一概不會,也沒興趣,隻是看書寫作或是看電視,近來又迷上了玩電子遊戲和上網,而這些又是他夫人最不喜歡的,所以兩人基本上沒啥共同語言。可是,於夫人不知怎麼就是喜歡傅林,咋看傅林咋好,第一次見到傅林就大為好感,老是當著於銘華的麵誇傅林斯文雅致,一表人才。之後,還主動打電話邀傅林跟她一起去跳舞唱歌。傅林當然不能接受邀請,因為他知道他真地跟她一起去唱歌跳舞,肯定會生發一些出格的事,因為他可以從於夫人的眼睛裡看到那種中年女人的情欲。即使他們不會發生那種事,也會讓於銘華產生懷疑和感到不快,有損於他們同學之間的友情。所以,傅林不但從未跟於夫人一起出去唱歌跳舞,甚至也從未在於銘華不在家時來過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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