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章 大王

2017-12-29 作者: 何時秋風悲畫扇
237章 大王

嶽平川雙手持槍,一槍刺出,自信睥睨。

天魔凶相又若何?

異人又若何?

我嶽平川一槍足矣!

槍尖刺中魚頭槊,時間刹那靜止,在極短極短的時間裡,槍尖出現一絲裂紋,但分寸不讓。

嶽平川腳下,塵埃倏然飄蕩。

如水中漣漪層層擴散,到三丈開外時,驟然揚起,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圈柱,將兩人籠罩在內。

似乎不分上下?

不遠處站在按劍青衣身後的黑衣文人抱著花生九朵的奇花,悄然歎了口氣,轉身,“走罷。”

送了你最後一程,也算你我情誼。

兩人走出夕照山,融入盛世臨安裡,再也不見蹤影。

不遠處的老鐵無奈搖了搖頭。

元曲則一臉愧疚,歎道,他先前若非留我一命遭受反噬,這一招還不知誰生誰死,可惜啊,嶽平川終究是要死在他的一腔忠良裡。

因是大涼忠良,他不忍殺自己。

卻留下隱傷。

自己錯了。

嶽平川的無垢心境,在收回那千鈞一發之的一槍之時,就已有了破綻。

這是致命的破綻。

如果不是麵對趙驪這等天魔凶相的異人,這個破綻並不足以致命,但偏生遇見趙驪這個天魔凶相的異人,在這一槊之下,一個細微的破綻,卻如堤壩之潰穴,被放大無數倍。

最終壓垮嶽平川。

元曲歎了口氣,輕聲道了句你且安心,我還有命在,王妃便活著。

夕照山雷峰塔下。

有個老貂寺,一身大紅袍無風自舞。

老貂寺那雙洗得很乾淨的手,一前一後而持金雕銀弓。

張弓如滿月,弓弦上的羽箭漆黑如墨,就連箭羽亦是精鐵所鑄,箭身從尾部起就扭轉出螺旋紋,一直蜿蜒至箭頭,無縫銜接,整個箭頭皆是一個螺旋。

老貂寺滿麵血紅,眸子裡充血到極點,臉上肌肉間青筋暴突,仿佛隨時都會血管爆裂,極度猙獰。

大紅袍掩蓋下的肉身上更是恐怖。

無數細小血管脹大,糾結在全身虯紮肌肉裡,仿若渾身繞了無數血色的藤條,充斥著狂野的凶殘美感。

弓弦緊繃如滿月,力貫其中。

老貂寺在等。

在等那稍縱即逝的機會。

陛下為了少年的青梅竹馬,讓劍房青衫秀才去了青州,鐮房的十幾人纏住了趙驪的八個棘奴死士,而老監正不在,李汝魚狀態不明,還不到動用異房三人的時候。

況且看這情況,異房三人聯手,恐怕也不是趙驪的對手。

至於南北鎮撫司和禁軍?

彆想了。

執剔骨刀的秀氣青年來臣俊去了廣西,第二把屠刀趙鑄死在觀漁城,第三把屠刀擅自離開臨安去了青州。

北鎮撫司已無可用之人。

南鎮撫司麼……和禁軍一樣,看熱鬨還行,就靠一個人多。

但趙驪是人多能殺的?

哪怕臨安城有千軍萬馬,這位王爺如今不再藏匿異人之身,魚頭槊下誰可擋,隻怕還是會被他殺出臨安城。

但老貂寺很興奮,充斥著難以言說的快感。

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還沒有淨身歲月裡,和那個自小長大的鄰家大姐姐偷吃禁果的那個下雨天,當自己走入雲巔時的感覺,就如此刻。

老貂寺覺得自己終於又是男人了。

能不能殺趙驪,皆看自己這一箭。

若殺趙驪,大功足以庇護薛家在接下來的弱世家裡能僥幸存活,甚至今後在大內皇宮,自己亦不用再受江照月和柳隱的氣。

山下廢墟裡,嶽平川的臉上湧出一抹血色。

旋即嫣紅如霞。

悶哼一聲,腳下便一步一步陷入泥土裡。

而魚頭槊卻在一寸一寸的下壓。

伴隨魚頭槊下壓之勢,是長槍從槍尖處開始的寸寸碎斷,是無垢心境的雪消冰融,是王者之氣的黯然落幕。

嶽平川歎了口氣。

沒有後悔。

此來臨安,就沒想過自己生死,隻想著她的生死。

得青花儒衫以春秋之間洗禮,而凝就無垢心境,原本可戰趙驪,但因為不忍殺元曲,導致功虧於潰,嶽平川依然不後悔。

地位有尊卑,人命無輕賤。

自己是王爺,但亦隻是一個人。

元曲之風,不輸自己這個王爺,一世鎮北,殺人無數,卻無元曲之浩蕩功德。

所以,不後悔。

這個時候,自己將死,那婦人,我已如你所願,所以你該出手了罷?

婦人不出手,卻有鷹張喙。

夕照山上大鷹展翅。

張弓如滿月的薛盛唐老貂寺,一聲沉喝,鬆手。

羽箭如一道黑線一閃而沒。

老貂寺坐在地上,嘿嘿笑了,笑著笑著,便開始大口吐血,老貂寺臉上、肌膚間,膨脹如藤條的血脈迅速萎靡。

這一箭,老貂寺折壽數年。

渾身上下,從精氣神到五臟六腑,皆受到不可逆轉的重創。

老貂寺吐出一口血,道:“吃雜家一箭!”

激射的羽箭,穿過重重樹木,悄無聲息的轉瞬即至。

鬆手時箭在山巔。

手未落,箭已至廢墟。

仿佛於刹那之間,跨越了數百米的距離,越過了空間桎梏。

這一箭不可擋。

更不可摧。

隨著這一箭的,還有天穹滾落的一道青紫驚雷。

箭與驚雷,皆欲置趙驪於死地。

蓬!

如擊敗革。

魚頭槊徹底擊碎長槍,又順勢敲在嶽平川橫檔在身前的雙手之上。

雙手瞬間被壓塌,以一個詭異姿勢疊到胸口。

哢擦哢擦。

讓人頭皮發麻的骨折聲,似那新春爆竹。

嶽平川屹立不倒,鬢發飛舞。

嗡!

身後的塵土,卻是被風吹動,倏然間揚起。

嶽平川臉無痛苦。

等著魚頭槊再次臨身,等死。

抬頭看向那個捂著嘴的妖媚女子,溫柔的笑了笑,丫頭,我要走了。

彆傷心啊。

趙驪無視天穹落下的青紫驚雷,欲要再一槊徹底了解嶽平川——雖然嶽平川已是必死,但終究沒有當場錘殺來的快意。

下一刻,趙驪怒吼一聲,“醃臢小兒安敢欺我!”

側身,一槊橫撩。

然而卻揮空。

趙驪悶哼一聲,身影如遭重錘,噔噔噔連退數步。

地上留下一個方圓三尺深達一尺半的坑,一枚羽箭幾乎全數沒入坑底裡的堅硬地麵,隻留下沾血的鐵鑄箭羽,猶自輕顫。

發出嗡嗡聲。

趙驪捂著小腹,不可置信的抬頭望山巔。

是誰在那裡?

臨安竟然還有人能以箭傷得了自己。

是誰?

為何自己從來不曾得知,那婦人竟將此人隱藏得如此之深!

難道是趙三房異房裡的異人?

趙驪的信心開始動搖,沉默盯回頭盯著那枚羽箭,許久才抬步走向李汝魚。

直到此刻,才傳來蘇王妃撕心裂肺帶著哭腔的聲音,如此哀怨如此絕望,彷如經過千秋萬世的幡然悔悟,宛若那杜鵑啼血。

“大王!”

大王?

大王!

你是妾身的大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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