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章 雅騷

2018-01-21 作者: 何時秋風悲畫扇
280章 雅騷

秦淮河上,有個名列八豔之一的女子用儘這些年攢的錢財,為自己贖了身,帶著一個丫鬟黯然離城,欲要去臨安見一見那個夜夜宿青樓的柳春風。

女伎心中,柳春風當是這天下至聖。

少了一豔,秦淮河上依然奔流不息,立即有聲色豔名的女子填榜。

……

……

勸君更儘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鐘鉉走了,走得很灑脫。

沒有對李汝魚說一句謝謝,臨走時隻說了句讀書人的話:願汝秉持本心,亦善自身莫怪天道,驚雷加身不死,終是天道眷意,自珍自潔且戒妖孽。

這位畫道聖人大袖一甩,灑脫出城。

萬眾矚目如送神。

走出建康城後數裡地,忽然站在官道上,負手看前方。

有一男子騎馬,白衣勝雪,腰畔掛劍手中執壺,端的瀟灑無拘,身後跟著兩騎毛驢,驢上一少女,已及笄,清秀婉約不施粉黛,宛若一路梨花開。

並排毛驢上一豆蔻,美不勝收,已顯驚羨天人之姿。

看著漸行漸近的夫子,那張和記憶中的那張臉多少有些掛相,鐘鉉哈哈快意大笑,“好個酒鬼,果然是你!”

夫子訝然的看著這位攔路紫衫人,莫名其妙,“認識?”

鐘鉉笑了,語氣挪揄,“此地可有貴妃斟酒如敬君,此地可有力士拜殿脫鞋,此地可有桃花潭水千尺深,此地可有趙香爐和紫煙?”

夫子沉默不語,許久才道:“原來是故人。”

鐘鉉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今朝酒作歌,世間儘蹉跎;一招揮畫筆,神鬼齊天地。”

“快哉,快哉,甚是快哉!”

李青蓮,你教了個好弟子,倒是讓我醍醐灌頂,天下不容異人之前,我吳道子也將在這大涼天下尋覓一良子,授其吾之畫道!

也許,有此種想法的不止我一人罷。

到得有一日,這天下叱吒風雲之輩,會不會儘是我等異人之弟子?

那是何等的輝煌大世!

夫子看著畫聖遠去後,若有所思。

既是故人,又善畫道,看其神態,對自己也無崇拜,當年大唐天下能做到這等風度的人聊聊無幾啊,是王維還是韓滉?

作得一手賊爛的打油詩,前半句話說自己,後半句說他,怕是……吳道子?

問問汝魚便知。

若是吳道子,能引無色驚雷便在情在理了,畢竟是大唐最強畫匠呐。

繼續上路,建康在望。

“夫子夫子,貴妃斟酒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那力士脫鞋呢?”

“力士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太監,嗯有多大呢……大概比當今的內侍左都知薛盛唐還要大一些。”

“哇~那桃花潭又代表什麼呐。”

“桃花潭啊……有個很好的朋友……嗯,應該叫酒友,那家夥寫詩可不雜的,偏生還老是寫詩給夫子,搞得夫子很難為情,不得不送了他一首詩,但這家夥酒量好,可惜啊,酒品又很差,不過夫子很喜歡他。”

人生難得一知己。

“夫子夫子,那趙香爐和紫煙是誰啊?”

夫子神態略顯尷尬,“是照,照射的照,香爐啊,暗指一座山,至於紫煙麼,就是一種浪漫的形容手法,好了好了,不說了,再說就得讓你家那條魚來擋驚雷了。”

文人雅客也騷。

俗稱雅騷。

小小眨巴著眼睛,不依不饒,“夫子夫子,我聽出來了哦,貴妃是給你斟酒吧,力士是給你脫鞋吧,夫子你原來這麼厲害啊,這可是天子才有的待遇哇。”

夫子歎了口氣,有些黯然。

又有什麼用呢?

玄武門之後,大唐的天下不容自己這一支遺脈,再有滿腔才華,也得不到君王重用,終究是被忌憚一世,何其悲哉……

一直默默安靜看著這對師徒倆碎碎叨叨的李婉約眼睛明亮,越發崇拜這個讓自己身心皆醉的男子。

捂嘴而笑。

心底裡深處,似有一根弦被觸動,莫名其妙的生出熟悉感。

仿佛說的這些事,自己在夢境中見過一般。

……

……

“阿牧阿牧彆發呆了,我問你啊,你的劍到底有多高?”

“勉強能有八十丈。”

“你說那個抱劍青年曾達到八十丈,為何你一出劍他就逃了?”

“他被那個異人的畫筆所挫,精氣神跌落,能有七十丈就不錯了,況且他見到房十三來了,不逃就真的會被留下來。”

“房十三的腿法很厲害?”

“應該很厲害……的吧。”

“抱劍青年也是異人?”

“你才是北鎮撫司的人,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呐。”

“房十三呢?”

“你去問他呐。”

縣衙後院裡,少年和女子順利的將天聊死後,各自感到尷尬,好在少年心中還有疑問,“阿牧你還不回臨安麼?”

“不急不急,女帝想找的人還沒現身。”

李汝魚大吃了一驚:“還沒現身,不是那個叫吳道子的畫道聖賢?”

蹲在地上的阿牧撇嘴,“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李汝魚陷入沉思。

建康究竟還有一位什麼樣的異人,臨安那個婦人究竟又下了一盤什麼棋,這個異人重要到什麼程度,竟然能讓她放棄吳道子這種畫道聖賢。

很顯然,如果還有一位女帝勢在必得的異人,那麼先前的所有一切,不過是個幌子,誘惑王琨曝露所有棋子後,自己再在建康悄然偵緝這位異人。

比畫道聖賢還強的異人,是聖人?

八九不離十。

李汝魚很迷惑。

阿牧也有迷惑,仰起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悄然問道:“那個,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李汝魚一怔,“問啊。”

“你這一次被雷劈了,怎麼一點事也沒有,就好像根本沒有驚雷一樣。”

李汝魚笑了,抬頭看天,“你去問它呐。”

先前無色驚雷加身,自己竟然沒有雷劈,好像那驚雷就是一道無色的陽光打在身上,詭異至極,但也因此,驚雷斷了,沒有再無休無止的劈落。

莫名其妙的緊。

阿牧被噎了一下,沒心沒肺的沒放在心上,聲音越小微弱,低著頭囁嚅著道:“那個……若是有一天,我也要被雷劈了,你會不會……為我也擋一次……”

李汝魚想了想,又笑,伸出手輕輕撫摩著女子頭上那些雜亂的頭發:“看情況哦阿牧,你要是濫殺無辜引來驚雷,我可不會幫你啊,但你若是為天下蒼生,那麼我願意。”

我李汝魚隻是個少年。

但我心中有大義,我願天下所有人都能像扇麵村一樣,安詳的幸福著。

阿牧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也沒覺得比自己小的李汝魚像個大人一樣對待自己有什麼不對,反而很是享受李汝魚的撫摩,抬頭沒心沒肺的笑。

曾有一個人,也這樣待我呢。

“咳咳咳……咳!”

熟悉的咳嗽聲,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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