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章 像一柄劍的寧浣

2018-02-13 作者: 何時秋風悲畫扇
329章 像一柄劍的寧浣

誰也沒料到,觀漁城一千老兵的南下會引來如此巨大的連鎖反應。

鎮北軍心開始動蕩。

嶽單在軍中的威嚴再度降低,最直接反應,郝照鎮守的徐州城裡,甚至連應天府和穎昌府也出現了逃兵……

而西軍那邊也同樣不好受,反戰的情緒一度高揚。

好在相公王琨反應迅速,小朝廷根本還沒徹底組建起來,迅速找到嶽單磋商,意欲提前擁立太子趙愭為帝,正大涼國本。

嶽單被形勢所迫,隻能無奈接受。

女帝在臨安讓自己吞了一顆毒藥尚未完全化解,又讓李汝魚和君子旗來了這麼一手,若是不迅速解決,隻怕自己會徹底失去鎮北軍心。

擁立太子為帝,這是國本之爭,自然會得到大量鎮北軍心。

永貞二年秋,北方無數世家推舉出的十位大儒,共同在開封皇宮裡打造出了一封檄文,其後廣告天下,驟起掀然大波。

檄文數列女帝七大罪:

一罪:謀弑先皇順宗。

二罪:篡奪趙室皇位。

三罪:屠戮趙室宗親。

四罪:建立南北鎮撫司,以捉拿異人之名屠戮忠良打壓異己。

五罪:重要酷吏來臣俊之流,惑亂朝綱。

六罪:寵溺麵首,敗壞皇家風氣,更生出私生子李汝魚之流。

七罪:任用婦人為朝臣,罔顧千秋禮節。

此七罪,皆以天子趙愭之名發布,十位在北方甚至整個大涼都有著顯赫名聲的大儒聯筆所書,世人又稱其女帝七大罪趙室七大恨。

雖是盛世,但並非所有人皆有書讀。

黎民萬千,終究還是愚鈍者多,尤其是軍伍的士卒,哪曾看得出更多貓膩來,尤其是此檄文以太子趙愭之名,更是平添說服力。

況且很多皆是事實,順宗死得不明不白,很可能兼國的坤王趙颯遠走觀漁城,最後更是被逼入北蠻,乾王趙驪死在臨安,連嶽平川王爺也死在臨安。

南北鎮撫司這些年也確實沒少乾屠戮忠良的事來,江秋州大儒蘇伴月的事情熟稔者眾。

至於其他,例如李汝魚是女帝私生子的罪,反正是莫須有,況且李汝魚備受女帝恩寵這是事實,讓大家聯想一下也是極有可能的。

此七罪擲地有聲。

初顯散亂的鎮北軍心霎時重聚。

其後,相公王琨更是趁熱打鐵,擁立太子趙愭為帝,拜嶽單為樞密使,加驃騎大將軍虛職,虞棄文為樞密副使……北方願意擁立趙愭的一眾官員皆平布青雲,不少大儒出仕。

幾乎短短一月之間,除了個彆部門人員不滿,三省六部樞密院等中樞部門大多數開始辦公。

當然,隻有一位相公。

王琨可不會傻得再立一個右相來掣肘自己,隻不過他的算盤雖然打得精,可那些世家並不這麼想,大涼舊製便是左右兩相公加一位副相參知政事。

所有人都在盯著這兩個位置。

當然,這大概需要和相公王琨鬥法,至於誰勝誰負,時間會證明一切。

而嶽單成了新涼樞密使,又掌控鎮北軍,依然是一品王爺,對此他沒有絲毫意見,至少在天下人眼裡,自己依然忠心於趙室,並沒有反涼。

但是新涼依然還有心頭患——蜀中西軍。

為了避免西軍趙長衣和女帝聯手,太子趙愭頒下聖旨:閒安王爺趙長衣改蜀王,就藩蜀中成都府,加封從一品開府儀同三司文散官。

但蜀中那邊的反應卻很含糊。

趙長衣沒有拒聖旨,但也沒承認蜀王之冊封。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旦接受趙愭的冊封,就意味著趙長衣徹底臣服於趙愭,對於一個誌在問鼎天下的梟雄來說,這是不可接受的冊封。

但無論怎麼說,西軍在趙愭登基為帝後,並沒有任何異動,足以說明趙長衣的態度。

坐山觀虎鬥。

趙愭在開封稱帝,臨安這邊自然有所應對,不需女帝授意,整個南方無數大儒雲起,歌頌女帝手繪盛世之功,又細數趙愭各種罪行,連淫亂東宮致使宮女懷孕的事情都被挖了出來,其後禮部更是發布了《征偽帝檄》,言辭激烈剛正,殺伐之意彰顯。

北伐勢在必行。

一時間整個大涼民心惶惶。

大理和北蠻偷著樂,喜聞樂見,如果大涼因此內亂,正是這兩大鄰國鯨吞大涼疆土之時,在大涼邊境,這兩國明目長大的陳兵。

開封城內,在一座客棧裡,化作姐弟兩人的李汝魚和阿牧知悉天下大勢後,神態不一。

阿牧是誰當天子都無所謂。

當然,若是臨安那個女人當似乎更好,畢竟她對自己還是不錯。

李汝魚則要憂心忡忡的多。

一旦南北大戰,勢必要生靈塗炭,無數百姓將戰火導致家破人亡,最後無論南北誰勝,趙長衣也不會袖手旁觀,會跳出來爭奪龍椅。

好好的盛世便危如累卵。

可如今的局勢已經不是殺一個嶽單,或者殺掉王琨或者趙愭就能平定的事情。

不僅這三人必須死,鎮北軍也將大洗牌。如此,才能真正的讓南北安定,其後,也勢必要削藩趙長衣,怕沒個三五年,這天下是無法安穩。

隻不過這些事情,不是自己一個人能幫上忙的。

為今之計,自己能做的隻有一件事:以繡春刀多誅殺一些開封入仕的異人,比如……範夫子之流。

這一次來開封,本來是幫助阿牧搶男人。

可不曾想,局勢大變之後,開封小朝廷建立後,偏生將戶部位置空了出來,聽朝野議論,相公王琨有意將戶部尚書一職留給一位範姓夫子。

這位姓範的夫子來到開封不過半年,數次出手後,竟然迅速成為了開封富賈,端的是一位經商奇才,讓這樣的人擔任戶部尚書,開封朝廷將如虎添翼。

戰爭,畢竟打的人力和財力。

不過這位範夫子出仕的意願並不明顯。

想到這裡,李汝魚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阿牧,輕聲道:“範夫子如今是開封知名富賈,咱們就這麼大張旗鼓到他府上去?”

阿牧啊了一聲,“不然呢?”

李汝魚沉默半晌,“要不咱們在城外找個地方,然後你寫封信,請這位範夫子出城相見,大家把事情擺開了說,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阿牧若有所思,“你是說……”

李汝魚點頭,“現在範夫子是王琨和嶽單必須爭取入仕的人物,肯定不會讓他過多接觸外人,咱們去到他府上,怕是見不到範夫子,隻會看見王琨和嶽單安排的高手。”

阿牧想了想,“好像有理?”

李汝魚無語,“本來就有理,什麼叫好像。”

阿牧翻了個白眼,“可是我不熟悉開封城郊。”

李汝魚早有主意,笑道:“我知道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一般來說不會有人去,嶽單也不會容忍彆人去那個地方。”

其實有兩個地方。

一個是草塚聖人所在的回龍灣,但那裡估計有嶽單安排的高手拱衛,所以隻能選擇當初誤以為有一條臥龍的杏月灣。

嶽單不是嶽平川,他對杏月灣應該沒甚感情。

想到這裡,李汝魚忽然生出心思,“咱們住在城裡其實比較危險,不如搬到我說的那個地方去罷。”

阿牧哦了一聲,“可以,但是怎麼寫信讓他們出來啊。”

李汝魚咳嗽一聲,“那是你的事。”

如果範夫子真的愛過你,他收到你的信,不至於無動於衷罷。

兩人結了賬出城。

……

……

夜幕繁華。

雖然開封如今成了新涼帝都,但開封人享受慣了兵神嶽精忠帶來的安穩,絲毫沒有大戰在即的緊張感,依然歌舞升平。

在大相國寺後背的幽深長街上,一座富賈府邸在三個月前就便了主人。

新住進來的主人是一位二十八九歲留有美髯的青年,女主人則是一位輕易不在人前露麵,偶爾驚鴻一瞥能讓下人驚豔得說不出話來的美貌蘿莉。

隻不過美貌蘿莉身體不好,一個月總會臥床一兩日。

尤其是近來,美貌蘿莉的舊疾越發嚴重了些,以往臥床一兩日便會痊愈,這一個月竟然足足臥床了四日,才慢慢恢複了些。

男主人在這四天裡守在床畔寸步不離,讓無數丫鬟羨慕得緊。

這幾日美貌女主人身體舒適了些,開始在閨房裡繡花,讓一旁的丫鬟取笑了一番——繡的可是有雙喜字的長裙,似乎是嫁衣。

美貌蘿莉頓時羞不可抑。

適時忙了一日生意的範夫子滿臉疲倦的推門,看見繡花的寧浣,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笑意,一天的疲倦一掃而空,柔聲道:“不是讓你彆繡麼,找幾個人來繡便好。”

寧浣羞紅著臉,“我想自己繡。”

因為是自己穿……

範夫子挨著小蘿莉坐下,心疼的拿起布著幾個針眼的嫩手,捧在手心嗬氣,“那你也彆急,慢慢來,時間還很漫長呢。”

一輩子很長。

寧浣也笑,隻是笑容裡彌著一層憂傷,“我知道啦範郎。”

一輩子不長,我怕等不到那一日。

範夫子揮揮手,示意幾個一臉羨慕嫉妒的丫鬟推下去後,將寧浣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擔憂的道:“你彆擔心,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救你。”

寧浣有些難過,“哪怕是出仕那個戶部尚書?”

前幾日自己臥床時,王琨來過,帶著那個叫任紅嬋的小女子一起來,在外間和範郎聊天時,這位天下無人不知道的鐵血相公輕聲說隻要範郎出仕,他就有辦法讓自己再活二十年。

範夫子沉默了許久,“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再出仕也無妨,隻要你活著,便是最大的幸福。”

寧浣忍不住淚如雨下。

範郎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朝堂的爾虞我詐。

範夫子輕輕拭去寧浣臉上的淚珠,有些憂心的道:“她來了。”

“她?”

寧浣吃了一驚,“她不是和君子旗一起南下了麼,怎麼忽然到了開封。”

範夫子苦笑,“誰知道呢,她今天叫一個小孩子送了封信來,想見見我們。”

寧浣怔住,臉上浮起一抹驚恐,“她想乾什麼。”

範夫子沉默了一陣,輕輕拍了拍寧浣的肩膀,“夜了,歇著罷,這件事我會處理,無論怎樣,她終究不會害我們。”

說完起身,將寧浣抱到床上,又蓋上棉被,輕柔的笑道:“放心吧,我會處理好一切。”

寧浣溫柔的笑,拉住欲轉身離去的範夫子。

豆蔻思春,欲把青梅開。

範夫子的身子僵了一下,回頭看著那張精致的臉上浮起潮紅的美貌蘿莉,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依然壓住內心躁動的欲望,“你還小。”

寧浣卻執拗的拉住範夫子的衣襟,媚眼如春。

範夫子眼神裡充斥著溺愛,輕輕的撫摩著寧浣的臉,溫柔的道:“我可以陪你,但僅止於此。”

寧浣羞澀的點頭。

範夫子輕柔的笑了一聲,起身吹熄了燈,登床。

隻把青梅嗅,花不待堪摘時。

小蘿莉寧浣滿心幸福。

清晨,寧浣被輕手輕腳的丫鬟驚醒,睜開眼發現枕邊人兒已不在,坐起身來,問那個粉衣丫鬟,“老爺呢?”

丫鬟急忙回道:“老爺一大早出門了。”

寧浣愣了下,“有沒有說去什麼地方?”

丫鬟搖頭,“沒呢。”

寧浣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掙紮著起身,在丫鬟幫忙下穿好衣衫,也顧不得洗漱,跑到範郎書房裡,手慌腳亂的找到了那封信。

杏月灣?

寧浣走出書房,問丫鬟,“杏月灣在哪裡?”

丫鬟有些吃驚,“杏月灣在城郊,聽說那裡住著一位高人呢,先前嶽家老王爺明令禁止任何人靠近,新王世襲罔替後,也不知道那裡還是不是禁地。”

寧浣臉色有些發白,急聲道:“怎麼走?”

丫鬟一看女主人這架勢,也嚇了一跳,急忙說了路線,就見女主人一道風一般躥了出去,院子裡驟然起秋風,刮臉如劍寒。

丫鬟口瞪目呆。

這……

女主人怎麼這麼快,和那些遊俠兒一樣,嗖的一下就不見了,而且,這莫名其妙的犀利感覺是怎麼回事,切膚一般生疼。

好像……

好像是一柄劍一樣。

沒錯,此刻的女主人就像一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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