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章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下)

2019-02-28 作者: 何時秋風悲畫扇
638章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下)

大驪的劍道胚子鄭開被大徵的真神仙長春宮宮主所救,如今做客長春宮。

對於大驪境內的鄭家而言。

本是個不小的麻煩。

大驪鄭家確實懼怕這件事被大驪皇室知曉,畢竟鄭家當年確實是從大徵遷移到大驪的,原因倒也是很簡單:被大徵已經駕崩兩百餘年的某位君王迫害。

從大徵前往大驪的過程中,鄭家七成以上的人死在了大徵的邊軍手上。

當然,鄭開在長春宮這件事很隱秘。

讓鄭家足以放心。

如今大驪這邊,幾乎沒人知曉鄭開還活著,而且去了長春宮。

長春宮宮主是個怕死的人。

所以論防禦和遮掩氣機這一點,整個東土,真找不出幾個可以媲美。

大驪的鄭開在大徵。

而大徵那個本該死了卻又活過來的吳慢行卻在大驪。

雁落山脈。

吳慢行站在一座茅草屋前,屋內倒著幾具屍體,鮮血汩汩流滿地,腥風飄蕩,一隻黑貓站在屍首旁邊,淒涼哀叫。

吳慢行看了看遠處故國的天空。

笑得很冷。

在掛刀龍王出現吞噬自己的那一刻起,心中已經沒有故國,隻有仇恨,已經對自己弱小的憎恨,他現在隻想做一件事。

變強!

一直強大到可以無視白帝城臥龍,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可以一刀殺了李汝魚的那一步。

回首看了看屋內那具年輕的乾癟屍體,吳慢行默默的念了個三字。

這是第三個。

還有五個,自己就能收獲掛刀龍王在整個東土布下的八個種子,那一天就是自己突破大劍仙成為真神仙的時候。

簡單直接。

完全沒有尋常武道高手想要突破大劍仙成為真神仙的桎梏。

恐怕鄭開永遠也想不到。

吳慢行沒有再駐留——時間緊迫。

東土隻能有九位真神仙,這是鐵一般的定律,如果鄭開提前一步成為真神仙,就算自己完全吞食了八個種子,也一樣無法成為真神仙。

吳慢行輕輕推了推掛在胳膊上的刀。

身後的茅屋轟然中化作漫天碎片,連帶著那些屍體。

漫天碎片中,黑貓那雙哀泣的眼珠滾落在吳慢行麵前,至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吳慢行看也不看,轉身前行。

恰好踏破黑貓眼珠。

……

……

白帝城坐落在平原上。

皇宮大殿裡。

早就退朝了千古聖君劉禪一直坐在龍椅上,身後的內侍宦官之首是個年輕宦官,垂首站在那裡,也不敢作聲。

一陣莫名其妙出現的微風拂過大殿。

劉禪眼睛一亮,“國師出城了?”

年輕宦官抬手遮眼透過大殿門望向遠方,卻什麼也沒看見,立即尖銳聲道:“陛下真是目光如炬,奴婢可什麼也看不見。”

劉禪笑了笑,不置可否。

被微風拂過的不止的皇宮裡的大殿,整座皇宮,乃至於整座白帝城,都被這一陣莫名其妙的微風拂過。

風從東來。

白帝城外五百裡處的狂野上,突兀的出現了一道身影。

一身灰袍。

頭戴綸帽。

手持羽扇。

遠空已經可以清晰看見的白線。

……

……

李汝魚手按腰間朝歌,起於半壁山山巔,上身前傾,雙腿疾奔。

半壁山距離白帝城,至少萬裡。

李汝魚卻並沒有踏出十萬百萬步,每一次落足,身影至少飛掠數裡,漸次增長,到最後時,一步便是百裡。

是以最多三百步。

白線過處,悶雷聲滾滾傳蕩。

李汝魚在出劍之時,並不知道白帝城臥龍究竟在那裡,隻知道一件事,自己出這一劍後,若是抵達白帝城時,那條臥龍不出現,那麼這萬裡儲養出勢的一劍隻能劈落白帝城。

不是李汝魚非要如此。

而是這股勢如此。

那一刻,李汝魚自己也無法阻止這一劍的落下。

因為這已經不是什麼人在禦劍,也不是人劍合一,而是勢引導著劍,劍在禦人!

萬幸。

距離白帝城千裡之時,齊平川看到了一片光明。

但凡真神仙之流不遮掩氣機時,在同等境界或者大劍仙之流的高手眼中,會如一道星辰一般閃耀在廣闊天地間。

然而此刻出現在李汝魚眼前的不是一顆。

而是一片。

一片無比耀眼的光華。

籠蓋了整個白帝城!

然後這一整片光華如流光一般搖曳,最終化作一道流行,前墜五百裡後停滯在原地,旋即光華衝天而起。

一線光華切割天地成兩半!

壯觀至極。

李汝魚知道那就是白帝城臥龍。

放眼整個東土,也隻有他擁有著超越真神仙的異象,或者……還得加上大燕太祖和百裡春香,以及大涼女帝陛下?

果然,劉秀的推測沒錯。

在大涼,聖人之上應該還有一境,而在東土,真神仙之上亦應還有一境。

白帝城臥龍已經置身其中。

饒是如此,李汝魚也沒有絲毫退怯之意。

心如平靜。

一步踏出,便是百裡。

接連三步之後,距離那條切割了天地的光線便隻剩下兩百裡。

鏘!

悍然拔劍。

整個白帝城,甚至整個大徵的疆域之內,如起驚雷,劍吟聲在天地之間不斷傳蕩,驚散了流雲,驚躍了遊魚,驚伏了萬獸。

橫穿萬裡的白線,於刹那之間綻放出絢麗的寒光。

驟然暴漲。

一道巨大的劍光激射。

這一劍,真神仙亦可殺!

白帝城臥龍顯然不止於真神仙,那道散發出的光花衝天而起切割了天地的身影,那位大徵最為顯耀的國師,那條《千年九州》中被譽為多智近乎妖的臥龍,終於出手。

沒有借東風。

沒有用草船。

他隻是站在那裡,輕輕的揮了一下手中的羽扇。

方圓千裡之內,這一日所有的人都看見了他們一輩子也看不見,也一輩子無法忘記的異象:天地之間,一道高達數百丈的儒士身影拔地而起。

儒士著灰袍,戴綸帽,執羽扇。

揮扇。

巨大的羽扇揮過,迎上巨大的劍光。

橫貫萬裡的白線,終於撞上了那道數百丈高大的身影。

天地無聲。

日月無光。

人皆失明、失聰。

在那一瞬間,哪怕是長春宮前的鄭開和長春宮宮主,也在聽不見任何一絲聲音,看不見任何一絲光彩,眼前隻剩下一片茫茫。

肉眼可見的氣浪,越過了劍光,向著遠處急速推進。

無聲的推進。

氣浪所過之處,突出地麵的岩石、蔥翠的樹木瞬間化作灰燼,巍峨高山憑空被削低數丈,矮小的丘陵甚至直接消失,橫亙的河流化作瀑布和水簾,席卷對岸。

屋宇亦化作灰燼。

氣浪狂肆,蔓延三百餘裡。

所過之處,萬物儘毀。

這一天,世人終於再次想起《千年九州》中關於白帝城臥龍的那首波瀾壯闊的詞中的一句。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白帝城臥龍,非人。

妖也。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