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17-09-05 作者: 天下霸唱
第九章

第11章 陽山 (2)

大金牙貌似有許多話要對我說,可他結巴了很久,似乎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X看樣子事情絕不簡單,居然連他這麼一張八哥嘴都被難住了。我說你把思路理一下,慢慢說彆急,咱們現在下山,有車在下邊等著呢。

不想大金牙拚命搖頭:“走不得,我有東西在村子裡。”

“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光著膀子教訓他,“命都快沒了。你還有什麼寶貝疙瘩好惦記的!”

“不是寶貝,是證據。我是被陷害的,有人暗地裡給一源齋下絆子。”大金牙揮著拳頭大叫,“就是那個殺千刀的竹竿子!”

我一聽“竹竿子”三個字,腦袋一下子炸開了。秦四眼瞪起眼問他怎麼回事兒。我早就覺得封店一事有異,卻不料與竹竿子有關。看來非得聽大金牙當場說完不可,隻是司機阿鬆並非我們店裡的夥計,叫人家平白無故跟我們幾個在荒山野地裡耗著,實在太不仗義了。於是我便叫他先行下山,去車上等,順便給我們把風。

“不妥,你們幾個對這兒地形不熟悉,萬一在大山裡走失了,那可不是鬨著玩的。再說,這裡又不通車,消防隊想進來,起碼得花三四個鐘頭,我還是留下來與你們幾個一道比較妥當。”

我見阿鬆態度誠懇,也就應了。四眼追問大金牙到底發生了什麼,大金牙索性盤地而坐,吐著唾沫星子給我們痛訴起革命家史。

大金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直把腸子都哭青了。原來古玩節那一日,他的確高價收了新疆佬帶來的東西。那是一塊兒開瓢古玉,但凡玉器,隻要是古土出產,必有水銀沁入,行家往往通過水銀的老嫩分辨玉器年代。若是三代以上的舊玉,內部必然有水銀結塊,乾澀老滯,參差錯落;若唐宋時期的舊玉,水銀雖入其膚,卻未老,稍加熱氣就會自行流出;至於秦漢時期入土的古玉,水銀則明晃活潑,成片而結。這些特征都是仿不來的天成品,大金牙精通此道,一眼就看出新疆人手上這塊玉,是塊百年難見的上等貨色。他給的價不低,盤算著古玉的行情最近一路上漲,這東西盤在手裡,不出兩年收成就能翻上數十倍。這樣一想,他出的價,不高反低,占足了便宜。

“壞就壞在事後,”大金牙哭喪著臉,對我說道,“古玩節過後沒幾天,有三個中年人上門看貨,瞧裝束打扮,十足的暴發戶。我先遞了幾樣花哨玩意兒上去,沒想到居然藏了一個懂行的小夥子跟在他們身後。”那個年輕人個子奇高,身形消瘦,說話間不露半點神色,把大金牙那點坑拐人心的小伎倆都點破了。“我一看,再不拿點東西出來鎮住場麵,回頭哪有臉麵在夫子廟裡做買賣。心一狠,就把前幾日收的新疆古玉給祭了出來。”說到此處,大金牙抽了抽鼻子,拿袖口一抹,死爹葬娘地繼續說道,“你們猜怎麼著,領頭的大胖子眼前一亮,刷地從懷裡掏出一副手銬,我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兒,幾個彪形大漢一下子就撲了上來……”

“打劫?”

“公安……”大金牙捶胸道,“他們說那是兩年前,故宮博物院失竊的文物。熱心市民報案,說在我店裡看見了。胡爺,你聽聽,這像話嗎?”

我點點頭,事情發生得太蹊蹺。那麼多巧合都湊到一塊兒,實在很難不懷疑這是個陰謀。兩年前被盜的東西,為何平白無故出現,又好死不活,叫大金牙撞在槍杆子上。他口中那個高瘦青年,我怎麼聽著這麼熟悉。

四眼歎了一口氣,估計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又問大金牙是如何逃出來的。

“哎,幸虧有孫秘書,真是夠義氣。全憑他暗地裡多方打點,我才有機會乘著保外……”

“你不該逃的。”我批評大金牙,“你這一跑,等於不打自招,還給孫秘書惹了一身腥。”

“胡爺,我不比你和胖爺,個個都是大英雄。以前出點事,交倆錢,關幾天也就過去了。這次弄不好,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我不跑,不跑能行嗎!”大金牙對我的提議嗤之以鼻。

四眼說:“這就是你不對了,你買玉的時候並不知道那是國家文物,為什麼不把那些新疆人供出來?你這一跑,正中竹竿子下懷,順水推舟把掌櫃的也坑了。”

“我那時候實在是慌了,顧不了那麼許多。本打算連夜逃回北京,哪想到各大交通點都貼了通緝令,我一看走長途是躲不過去了,就輾轉到了湯山附近,本來是打算找個偏遠一點兒的地方,然後再等機會混出去。沒想到,這地方實在太破了。躲了兩個多月,毛都快熬白了,一輛過路的車都沒有。胡爺,有煙嗎?埋在這個鬼地方我都快憋死了。”

我看大金牙這副狼狽的模樣實在好笑,就問阿鬆討了一包煙遞了過去。大金牙吐了一大口白圈圈,指著火勢漸漸退去的村莊說道:“後來我總算想通了,這是有人故意要毀咱們招牌,當日那個年輕人,越想越像你說的那個竹竿子。收玉的時候,我存了個心眼,彼此留了聯係方式,出事之後一直藏在貼身地方,到了這以後我怕不妥,所以就把字據用陶罐裝了埋在床板底下。一會兒等火退了,咱們下去取,不管頂不頂用,總歸……總歸算是一件證據。”

阿鬆跟大金牙對了一根煙,沒抽兩口就問村裡的火是哪兒來的。

大金牙聽了這話,手一抖煙頭直接燙在褲腿上。我說你慌個什麼勁,又猛地想起剛在村子裡的時候,他對我說過,村子裡鬨鬼!

秦四眼不知道我們先前的對話,他隻當是大金牙闖出來的禍,就安慰說一會兒下去把縱火證據毀了,保管回頭沒人知道。我說大律師你這種行為屬於監守自盜,傳出去還要不要在圈子裡混了。結果人家巨牛氣地冷笑了一聲:“老子混的是華爾街,你們這兒我可管不著。”

我看大金牙心神不寧,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也不催他。等他自己緩了半天,最後他顫顫巍巍地開口說道:“胡爺,我先前挖了點東西出來,可能不太乾淨。”

挖?墓啊?我說你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哪裡都能攪出是非。大金牙急忙辯解:“這事真不怨我,當時你要是看見村子的情況,你肯定第一個帶頭乾。”

原來墳頭村裡聚集的不僅是周圍一些無業無田的流浪漢,還有幾戶老弱的特困戶。據說祖上是在陽山開石的工匠,後來修碑死了太多人,周圍山上的野獸經常被吸引過來啃食屍首。朝廷當然是不管,一些工匠的家眷就主動要求,在墳場周圍當守夜人。一來二去,墳頭村也就慢慢成了氣候。明成祖放棄修建孝碑之後,這片地方便逐漸荒廢,但是那些失去了親人的家眷們還是留了下來。時至今日,他們的後代能走的走,自然早就走得沒影了。隻剩下最後兩三戶實在走不動的老人留在當地,靠提供茅屋過夜,收取一些微薄的房租度日。大金牙初到此地的時候,已經餓得連路都走不動,是連滾帶爬從山上硬摔下來的。幸而被一位村子裡的大爺救起灌了一碗米湯下去,這才起死回生。後來他才知道,這碗連筷子都插不住的湯,是老人最後一點兒口糧。我們都是經曆過大災害的人,自然懂得餓肚子的滋味。我看大金牙說紅了眼,知道他這次的確不是為了自己。

阿鬆撓撓頭:“以往我們來收藥,都會帶糧帶鹽來換,大小姐常說不是長久之計,而且這事也不是林家能操心的。”

我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沒有接下去的念頭。隻是關心村子裡到底出了什麼事。大金牙清了清嗓子:“呂大爺說村子裡一沒耕田二沒勞力,等他們幾個老光棍兒都死光了,這地方就是真正的墳頭。我不死心,總覺得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村子周圍的山上瞎轉悠。結果碰上一個進山收藥的夥計,細聊之下,發現這地方居然盛產僵屍。我夜裡輾轉反側,覺得這事有門兒。這裡挨著陽山碑材,又有大量古屍,當年說棄就棄,民間早有傳說,朱棣以修碑為名,實則給侄兒修墓,要將自己那點不可見人的小秘密給埋了。這地方啊保不準藏了什麼皇陵大墓,即使沒有,那古屍也是能換大錢的東西。何不放手一搏,總比坐吃等死的強。”

大金牙雖然對古玩明器如數家珍,但真要叫他去定穴挖墓,那還不如叫母豬上樹來得快些。不過他這人彆的本事沒有,招朋引友的嘴皮子一點兒也不缺,沒幾天工夫就跟來往的流浪人混了個透熟。這些人平日在周圍的村子裡乞討蹭飯,晚上就在墳頭村集宿過夜。一聽大金牙有致富的法子,還不用投本錢下去,一個個的摩拳擦掌,表示願意入夥。

於是一大幫子人在大金牙的帶領下,上山下海,滿山頭的胡挖海掘,忙活了十來天,總算是找到一點兒東西。

我說你這不是坑騙群眾嗎,連墳頭在哪都不知道就敢下鏟子,也就是荒郊野嶺沒人管,換了彆的地方,早逮進去了。大金牙頗為驕傲地一笑:“咱不比胡爺您本事,可運氣著實不差。那一土掘出來的,是一批宋時瓷器,大多數是民窯裡頭的碗瓢。細數下去,能拿出去換錢的,大概有四五件。雖不是什麼珍品,但對這個破村來說也算破天荒出了件寶貝。”

大金牙做慣了這一行,知道東西得慢慢出,如果市麵上一下湧現出太多同類的物件,那就得跌價,不合算。他將陶器分了幾個檔次,挑了一件品相中等的蘭花茶碗,交給呂老頭拿出去換錢,再三叮囑他,斷不能透露自己的底細。呂老頭按大金牙交代的法子,找了一間小鋪子,騙說自己是鄉下人,想用祖傳寶物換兩個錢,好給傻兒子娶一房媳婦。這種買賣段子,堪比古玩界的老三篇,任誰都不會懷疑。

對方一看貨色,說這碗是清朝私窯裡出的,隻給兩百。呂老頭又多要了二十塊錢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村。

兩百雖然是跳樓吐血的甩賣價,可大金牙要的就是這麼一個不招人惦記的效果,免得日後遭人懷疑追查起來,又多一事。

我聽他說了半天,也沒覺出個重點,死活不懂哪兒有什麼不乾淨的地方。就催他快點,大金牙掏了我的水壺,大口牛飲:“說書的還有中場休息呢,不帶您這麼猴急的。再說後邊那事發生的太突然了,我自己都沒琢磨過來。”

他支吾了半天也解釋不清後來發生的,索性拽著我們說進村,讓我們自己看。秦四眼說山壑裡的殘屋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既然大金牙說不清楚,那下去看看也沒什麼不對的,何況字據還埋在裡麵。

大金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咱們還是趁早取了字據走人,那東西,實在有些瘮人。”

我邊走邊問到底挖出什麼瘮人玩意兒了,大、小粽子咱們打過的少說也有一個加強排了。他加快了步伐說:“是屍體,我們挖出來的,是一具在喘氣的屍體!”

第12章 荒山老屍 (1)

這下我可傻眼了,沒聽說地底下埋活屍的,既然是屍體,那埋下去還能活嗎?阿鬆在此地收藥多年,也從未聽說過如此奇事。我們逼著大金牙快把當時的情況說清楚。他回憶道:“最開始我也不知道有這麼個東西。可後來,村裡有個小孩子來找我,說她爹在家裡藏了一隻大耗子,把糧都吃光了。我當然不信,多大耗子能把一家人的口糧都吃光。沒想到她又接著說,那隻大耗子是她爹從地裡帶回來的,黑不溜丟的,不光吃飯還會吐發光的石頭,爹拿石頭去城裡換錢了。經她這一說,我一下子就想起她爹杜二狗這兩天似乎真的沒有出現過,就給了她一塊兒餅,讓她帶我去家裡看看那隻大耗子。可小孩倔脾氣,說阿爹不讓。我隻好說那是一隻耗子精,吃完米飯就要吃小孩。把她嚇哭了,跟我說耗子精藏在她家地窖裡。我立刻從石場找了幾個有力氣的跟著我去了杜二狗家……”

大金牙說杜二狗是村裡唯一一個識字的常住居民,呂大爺介紹杜二狗時曾提起過,那小子也是個外戶,隻知道姓杜,看不清年紀。因為他最初來到這裡的時候,帶著兩條土狗,自然而然就二狗二狗的叫順了。至於他女兒妞妞,本是村中一個老太的孫女,老人死後,杜二狗就把她接到自己身邊養了。而他家的地窖,以前是村裡公用的,後來村裡人漸漸散了,慢慢地就成了他杜家的私人財產。大金牙悔恨道:“我當初那會兒沒注意這麼一個人,現在想想,的確可疑。那天剛到了他家地窖外,還沒將門板揭開就聞見一股子腐臭味。仔細一聽,裡頭不知道什麼東西,一直在咕咕咕地響。我帶頭將門閂拔了出來,下麵一點兒光都沒有,漆黑一片,那東西就在地窖儘頭周圍,地窖下麵不知道點了什麼燈,隱隱發光。”

村裡這些流浪漢活了大半輩子,誰也沒見過如此詭異的場麵,沒有一個願意下去的。大金牙舉著火把,在地窖門口徘徊了好久,也不敢隨意下洞。最後還是呂老頭主意多,抱了一條大黃狗下去。那狗東西膽子奇大無比,剛下地刺溜一聲就不見了,躥進地窖中沒一會兒工夫,就叼著什麼東西開始往外拖。

大夥見沒有危險,紛紛下去幫著大黃狗,一幫人呼哧呼哧把那沉甸甸的東西拖到太陽底下一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是一具屍體,一具在喘氣的屍體!”大金牙忽然一把抓住我,恨不得將指甲全摳進我肉裡去。“那東西攤在石頭地上,像一攤被打散的肥肉,渾身上下黑不溜丟,也不知道裹的是什麼。還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臉上找不到五官,隻有一張嘴在不停地張張合合。”

我們幾個的腳步頓時都慢了下來,彆說大金牙沒見過,就連我出入大、小古墓無數的人,也從未聽說過,天底下有這樣的怪物。四眼明顯不信,他問大金牙怎麼知道那是個人,大金牙說:“這不廢話嘛,有胳膊有腿的,那東西要是站起來,恐怕不止兩米。豬肉沒吃過,僵屍還能沒見過嘛。”

四眼看看我,想聽我的意見,我從未聽說過這種奇聞,一聳肩:“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起碼得讓我先看看那東西再說。”

“那難了,已經燒了。”

“燒了?你不是說那東西還在喘氣嗎?”

“那東西一見光就開始發腐,沒多大工夫就爛透了,半膿半瘡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毒。我覺得還是早毀了好,就叫大家合力起了個草台子準備燒個乾淨。沒想到那東西一遇著火,忽然就爆炸了。燒得滿村狼藉,你來的時候,大家正忙著逃命,怕惡鬼要來報複……”

我說好好的村子怎麼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原來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真不知道該恨天還是怨人。大金牙唉聲歎氣道:“人要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罷了罷了,看來南京這地方跟我八字不合,趕明兒還是回潘家園去,發財談不上,起碼能睡個踏實覺。你可不知道,自從店裡被封之後,我躲在這兒,連個囫圇覺都躺不舒服,天天夢見自己被政府給槍斃嘍。”

我說躲得了一時,避不開一世。眼下就是回得了北京也換不了清白,說到底,還是得把這事了斷了。四眼也同意我的觀點,他說要是真有字據,那翻案的本錢就有了。就算揪不出幕後黑手,起碼能洗脫一源齋的冤屈。大金牙聽他這麼一說,忙收起了哭喪臉,咧嘴大笑。

沒多會兒工夫,我們下到了山壑間,整個村子早就在烈火中化為了灰燼。阿鬆驚歎:“這才個把小時的工夫,連根草都沒剩下。”

“好在是孤村,又凹在山裡頭。火勢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曾經見過厲害的森林大火連燒了四五天,靠人力根本無法撲滅,隻能一點一點地從外圍把可燃物全部清出去,儘量減少可燃麵積,等它燒儘了以後自然熄滅。

我看滿地都是焦黑的枯木,一些塌倒的房屋還在冒煙,問大金牙還能不能認出老呂家那間草屋在什麼方位。

“老呂家挨著井,就在村尾巴上。”

“那你們燒活屍的地方在哪兒,我要過去看看。”

大金牙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勸道:“都燒成這樣了,還能剩個毛啊。咱們挖了東西快跑才是。”

我說你小子吹了一路,神乎其神。管它剩毛還是剩,我看看怎麼了?萬一要是什麼國家級的珍稀保護動物,送給博物館也算立功了。

四眼和阿鬆也附聲說要長見識。大金牙拿我們沒轍,直歎說沒見過這麼多不怕死的,拿古怪當精彩。就答應我們,先挖字據,再去燒屍的地方轉悠轉悠,看能不能找到一兩根怪物的遺骨。

很快我們就找到了呂老頭家的枯井,大金牙沿著井邊摸索了一通,然後朝著西邊連跨十大步,指著黑焦黑焦的泥土說:“東西就在這兒!”

我們此行並沒有攜帶方便掘土的鐵器,阿鬆從包裡翻出一柄寸把長的木刀說:“這是我平日裡割藥用的,挖土也湊合,隻是不知道埋得深不深,畢竟是木料,怕取不了多深的土。”

大金牙說東西藏得不深,肯定沒問題。然後就接過木刀哼哧哼哧地挖了起來。我問阿鬆,這木刀如何取藥。他笑道:“僵屍肉在我們這行叫做‘肉草’,用一般的鐵器割取,會傷了藥性,金、銀、銅、鐵統統不行。所以采藥師傅會隨身配一柄木刀。一般采藥的木刀用的都是竹料,也有高檔貨,比如紅木、楠木都是有的。”

我們正聊著,就聽大金牙忽然叫道“有了有了”,隨即從土裡捧出一個粗陶罐,敲開了一看,果然有兩張字據。一張是買玉、賣玉的收據,一張是賣家的聯係方式。我看了看收據,居然還是一張正規*。四眼接過兩張字據仔細辨認了一下,說格式沒問題,都是有效證據。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大金牙更是雀躍,心頭包袱丟了大半,人也精神起來,說這就帶我們去看那具怪屍。

墳頭村一共巴掌大的地方,從村頭到村尾加起來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他們焚燒屍體的地方就在杜二狗家那口地窖邊上,選擇就地焚燒的原因,是因為那東西剛開始還在喘氣,到後來叫太陽光照了一會兒就慢慢開始化膿出水,味道奇臭無比,好多村民已經開始謠傳這東西是山裡的臭尾巴仙。大金牙可沒聽說過什麼臭蟲能修煉成精的,卻知道古屍能生異傷人,所以他立刻召集人手搬了柴火,要將這具古怪的屍體當場燒掉。

“燒著燒著就炸了,”大金牙摸摸被燒了半截的眉毛抱怨,“你們說杜二狗藏什麼不好,藏一具古屍,好在沒有行僵撲人。”

我說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上來就是一把火,村子沒了,你叫他們以後住哪裡。他狡辯說那也比被怪物攝了去好,誰知道那東西有沒有毒,流了一地的黑水。

杜二狗家的地窖,離古井不過百十來步的距離。大金牙替自己辯白完,遙指了一下地窖的大致位置,就領著我們幾個走了過去。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偏落,山間的氣溫陡降。阿鬆說這一片山區,陰氣很重,隔壁山頭就是他們草堂“采藥”的地方。咱們看了遺骨得趕緊下山,如果在前無村後無店的陽山上過夜,是一件極危險的事,林家就曾經有人在采藥途中走失,到今天連塊骨頭都沒撈回來。

大金牙附和說當地的確有類似的怪事發生,來往這裡的流浪漢是絕不走夜路的,有時候沒有草屋,寧可多出幾塊錢,跟彆人搭床拚住,也不願意冒險獨自在村外過夜。他邊說邊往四下打量,我們很快就找到了焚燒屍體的地方,隻見一摞半人高的空木架子獨自聳立在空蕩蕩的泥地上。因為大火的關係,木頭柱子早已經焦黑開裂,架子底下像是堆了什麼東西,黑溜溜的一大片凸在那裡,像一個小墳包。走近一看,原來是燒剩下的木料灰。

我上前去,用腳撥開木灰,不想那小墳包一下子就散開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風,吹得那些細灰漫天亂飛,一吸氣滿嘴都是灰。一想到這些可能是那具古屍的骨灰,惡心得人直想吐。一時間,我們四人紛紛用手捂住了口鼻,大金牙不停地大口吐著唾沫,估計剛才吸進去不少。

這時我們身後忽然傳來呼天搶地的哭叫聲,尖利無比。扭過頭去一看,一個穿著老頭衫的中年男子如瘋癲了一般朝著我的方向撲了上來。

我急忙往後退,那家夥腳下卻未停住,徑直撲倒在滿地的灰燼之中大叫起來。我一時鬨不清發生了什麼,卻見大金牙兩眼發愣,低聲對我說:“他就是杜二狗。”

不料杜二狗一聽見大金牙的聲音,像見了血的蒼蠅,二話不說,揮舞著拳頭作勢要打。我自然不容他胡來,大步一跨,牢牢地將他兩手反扣在背後,怒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兒,上來就犯渾!”他疼得哼哼直嚷,聽他號了半天才弄明白,是在恨大金牙燒了他的古屍。

我繼續按住他,說:“首先,屍體是從地裡挖出來的,是公家的東西,他一不是你祖宗,二不是你媳婦,跟你沒有直接關係,你哭也是白哭,少在那兒自作多情;再說,你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你就敢往自己家裡倒騰,害了其他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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