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美女的比較當然是引得一眾貴公子圍觀。
規則簡單粗暴,每人三根羽箭,投入壺中多者便為勝。如果是平局,就加賽一局,以此類推,直至分出勝負。
呼延心淳心高氣傲,自然是不落人後,率先拿過羽箭投壺。她手腕有力,又是個老手,瞄準了壺口便將羽箭頭去。
長箭劃破夜色,然而就在即將落入壺口之時,箭鏃忽然一歪,儘是正好蹭著壺口落在了地上!
呼延心淳一愣,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會失手:“不……我明明投中了!”
秦雨涵立刻反駁:“你瞎呀!投中了羽箭怎麼不在壺裡,反倒在外麵?”
“一定是你們的箭有問題!”呼延心淳立刻道。
秦雨涵嗤笑一聲,撿起地上那支箭便投了出去,穩穩當當落入壺中:“技不如人就直接承認吧,還怪箭不好。箭不好我怎麼投中了?”
呼延心淳被搶白,異常尷尬。瞥見一旁的顧煙寒,沒好氣的道:“輪到你了!我就不信你能中!”
顧煙寒自己也不信。她忐忑的拿起箭,仔細回想著上一世練槍之時的感受。將箭尖對準壺口,全力投出!
可羽箭一脫手,她便感覺不妙。然而,箭身晃了晃,竟是直直的落入了壺中。
“好!”秦少安帶頭叫好,周圍人紛紛拍手。
顧煙寒不好意思的看向席慕遠,這個男人剛剛用內力幫她將羽箭推送了一把,此刻麵無表情,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怪不得他剛剛那麼爽快就讓她答應呼延心淳的挑戰。
此刻,所有人中,呼延心淳最不能接受這個結果:“這不可能!你不是手上沒力麼!”
她這赤裸裸的挑人軟肋下手著實無恥,顧煙寒拉住又想要為她出頭的秦雨涵,對呼延心淳一笑:“我這個人吧,一看到某些欠揍的人,這手上就有力了。”
呼延心淳惱怒,瞥見站在顧煙寒身旁的席慕遠更是不甘心,強壓怒氣冷聲道:“還有兩局!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能這麼****運!”
顧煙寒微微一笑:“我不需要你的運氣。”
呼延心淳氣結:“你罵誰****!”
“你嘍。”
“你這醜——”她張牙舞爪的就要上前教訓顧煙寒,驀然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席慕遠手持長箭,將鋒利的箭鏃對準了她的咽喉。
“本王不喜歡有人汙蔑本王王妃。給你個機會道歉。”
“我……”呼延心淳看看席慕遠,又看看顧煙寒,怎麼也不願開口道歉。她往後退了一步,席慕遠手上的長箭驀然飛出,蹭著她的臉頰直挺挺的落在地上。
呼延心淳尖叫一聲,臉頰上頓時出現了一道口子。她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席慕遠,對方的手上又多了一根長箭,再一次對上她的咽喉。
“剛剛隻是警告,這一箭不會再偏。”他語氣平淡,可在呼延心淳聽來卻像是催命符。
驀然,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忙朝一邊喊道:“呼延無雙!”
呼延無雙正一旁喝著酒,聞言輕輕一笑:“洛北王的射藝我知道,這麼近的距離下,我若出手,隻能救下你的屍體。”眼中沒有一丁點的擔憂。
呼延心淳麵如死灰,不甘心的又喊道:“皇兄……”
呼延無雙微微頷首:“好,我派人去幫你將二哥叫來。”他好看的琥珀色眸子流轉過顧煙寒身上,“不過,洛北王這個人脾氣不好、又沒什麼耐心、尤其護短,你最好還是先道歉的好。”
顧煙寒這次總算看出來了,呼延無雙和呼延心淳壓根兒就沒半點兄妹之情!
呼延心淳也看出來了這一點,想起自己以往對呼延無雙的羞辱,她此刻非但沒有人任何悔改之色,反而心中更恨他,隻想殺了他。
察覺到那鋒利無比的箭鏃不斷向前,周圍的人誰都沒有阻止席慕遠,她咬唇,細若蚊呐的吐出幾個字:“抱歉……”
“聽不見。”顧煙寒也是個得寸進尺的主。
呼延心淳氣得要冒火,可顧慮著席慕遠的箭,隻能咬牙又道:“對不住了!”
顧煙寒揚著眉頭又問:“跟誰道歉呢?”
“你……對不起了!洛北王妃!”呼延心淳恨不得將顧煙寒千刀萬剮。
顧煙寒大聲應下,得了便宜還賣乖:“放心,往後你若是進了洛北王府做小,衝這一聲王妃,我就不能叫其他姨娘欺負了你。”
她笑盈盈的拿下席慕遠手上的羽箭,給他遞了個眼色後,再一次投壺。依舊是在某人內力的扶持下進了壺口。
呼延心淳不甘心的剜了眼她,也拿過羽箭擲出。射藝最考驗心境,這一次不用席慕遠再做手腳,她自己心神不穩,那羽箭當然是偏了。
秦雨涵帶笑:“這下不用比了!最後一箭就算你投中,也還是我姐姐贏!”
“你們肯定作弊了!”呼延心淳感覺全世界都在欺負她。
呼延慶雲這個時候也來了,跟呼延無雙問清楚了情況,心知理虧,說了一通場麵話就要將呼延心淳帶走。
呼延心淳不服:“二哥!他們作弊!你一定有辦法找出來!”
“彆胡鬨了!你再這般我便送你回漠北!”呼延慶雲隻感覺這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怒斥一聲後,便拉著她離開。
原本還想將她嫁入忠毅侯府,這丫頭偏偏不聽話,非要選洛北王!要不是看在這是親妹妹的份上,壞他大計死一百次都不夠!
回到王府的時候,侍衛長正焦急的等在門口。他正要給席慕遠報告什麼,看見顧煙寒,又欲言又止。
“有事就說。”席慕遠道。
侍衛長點點頭,偷覷著顧煙寒,低聲道:“關於王爺遇刺之事,已經查出來一些眉目了。泄露王府地形的人,是王妃的陪嫁丫頭銀燕。”
顧煙寒腳步一頓,她記得這個丫頭,是自己房裡的三等丫頭。但好吃懶做,在煙雨閣時很少在她麵前出現。倒是她進了洛北王府,這丫頭有事沒事就在院子裡晃悠。
顏夏提醒過她,銀燕這丫頭準時開始打席慕遠的主意了,想要當姨娘,這才來她麵前獻殷勤,同時也在席慕遠麵前刷刷存在感。
“人呢?”顧煙寒問。
“已經死了……”侍衛長低著頭,“我們是發現了她的屍體,就藏在王府外一個不起眼的胡同裡。我們找到的時候,都已經臭了,嚴重腐爛……”
這麼說的話,已經死掉有一段時間了。可是那天席慕遠遇刺之時,顧煙寒還見到銀燕在正院外麵探頭探腦,被夏至給轟走了。
“怎麼確定的就是她?”席慕遠又問。
“在她的房裡搜出來了不少銀子,一個丫頭是沒有那麼多錢的,鐵定是收了賄。其次,看門的婆子也說,銀燕前幾日經常出門去,說是為王妃置辦東西。但問了顏夏姑娘,才知道王妃從不讓銀燕去買東西。而且,她去過碎星閣。”
聽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席慕遠握著顧煙寒的手一瞬間捏的很緊。
“王爺,是我管轄不力,竟讓陪嫁丫頭做出了這種吃裡扒外之事!”這門婚事她一開始就不樂意,所以看準了嫁妝沒有錯後,對於陪嫁丫鬟就沒上心。現在出了這種事,她也有責任。
“罷了,已經死了。”席慕遠牽著她回了屋。
銀燕是家生子,算家世清白,因而顧煙寒才沒多心。如今出了這事,她當晚就拿了花名冊在看。
席慕遠沐浴出來要與她親近,被顧煙寒拿著花名冊一擋:“王爺,你先睡吧。我將下人們的情況看一遍,免得再出第二個銀燕。”
“有些人是防不住的,明日在看吧。”席慕遠此刻有些惱侍衛長為何要在晚上說這些,害的他的王妃現在的心都不在身邊了。
“不看完我睡不著。王爺,我覺得我對下人們還算厚道吧?隻要他們不背主,我連重話都不跟他們說一句。銀燕那丫頭平時愛偷懶,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她……她……算了,我不跟一個死人計較!”
顧煙寒越想越想不通,莫不是這個世界真的隻有惡人才能活得逍遙?
“彆鑽牛角尖了,自古人心難測。”席慕遠說著抽掉她手上的花名冊,將她抱入懷中,“為夫來測測你有多深。”
顧煙寒的臉一瞬間漲紅:“滾!”下一秒再次被席慕遠壓在了身下。
累了一晚上,早上看見那花名冊,顧煙寒還是一肚子氣。連避子湯停了都沒發現,匆匆讓顏夏叫了所有陪嫁丫鬟、婆子進來訓話。
銀燕父母先一步被侍衛長帶去審問了,對銀燕吃裡扒外之事並不知情。
侍衛長將人又給送了回來,顧煙寒打量著他們,冷聲道:“照理,銀燕的事,你們死一千回都夠了。我念那丫頭已經被滅口,你們倆又不知情,所以留你們一條命。顏夏,讓牙婆進來領了人出去!”
夫婦倆立刻就要求饒,顧煙寒早有準備,當即便讓掃雪煮酒一人一個拖了出去。對著其餘人又是好一通殺雞儆猴,眾人這才惴惴不安的離開。
席慕遠有事出門去了,顧煙寒叫來了夏至:“上次王爺讓人去封掉的哪裡,打聽到了嗎?”
夏至點頭:“打聽到了,就是碎星閣。”她說著有些遲疑,“王妃,您之前能讓我打聽過王爺寵妾的事……我沒有聽說王爺特彆疼愛哪一位姨娘,但是在兩年前,碎星閣曾經住著一位姑娘,後來隨軍跟著王爺去了漠北……”
顧煙寒一愣。
像這樣的王府,有密道不足為奇。顧煙寒已經推斷出呼延慶雲是從密道而入,但一直不知道密道在哪裡。
居然是在碎星閣……
還是那個雅容住著的地方。
席慕遠一直留著那條密道,就不怕那個雅容綠了他嗎?還是他對雅容太有信心了?覺得留給她一道通向外麵的密道也無妨?
或者說,他覺得那裡才是最安全的,所以留給了雅容。若是府裡發生不測,雅容就可以直接接住密道逃走?
顧煙寒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裡也越來越不是滋味。她在席慕遠麵前裝的大度,但其實吃醋吃的要命。
“走,我們去碎星閣看看!”顧煙寒當下出門去,在夏至的引領下很快就到了碎星閣。不若正院那般恢弘大氣,但勝在環境清幽,可以說是王府裡最有格調的一處院子。
她走到門口,月洞門前站著兩個侍衛:“見過王妃。”
顧煙寒略微頷首,想要邁步進去,侍衛們卻往後退一步攔住了她:“王妃請止步,王爺吩咐了,這裡任何人都不讓進。”
她打量了眼月洞門處能看見的東西,一幢精致的小樓,院內種滿了芍藥。不由自主的,她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席慕遠與那個雅容在這裡相處的畫麵。
“我也不能進去?”顧煙寒不甘心的問。
侍衛們為難的低頭:“王爺沒說您可以進去……老王妃也不行……請王妃不要為難屬下。”
這話的潛台詞是席慕遠他親娘都不行,她這個外姓人就更彆肖想了。
顧煙寒氣得心口疼,轉身就走。
路上,遇見了席慕遠的通房秋竹:“見過王妃。”
瞧了眼她手裡的護額,顧煙寒問:“去給老王妃送東西?”
秋竹低眉順眼的點了點頭:“是的。中秋過後這天就涼了,老王妃有頭疼的老毛病,戴個護額好一些。王妃要嗎?奴婢明日也給您秀一個?”
“不用了,你去吧。”顧煙寒平素就不愛刁難人,抬步便走。然而,掠過秋竹身邊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你跟著王爺多久了?”
“回王妃,奴婢是打小服飾王爺的。之後老王妃做主,才成了王爺的人……”她的聲音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顧煙寒問這些是要做什麼。
包括顧煙寒在內的五個女人,秋竹進府最早,卻因為出身的緣故,身份最低。
顧煙寒回頭掃了眼碎星閣的方向,若有所思:“那你進過碎星閣麼?”
“以前進過,後來王爺封掉後,便誰也不讓進了。”秋竹道。
“碎星閣什麼時候封掉的?”
秋竹想了想,偷覷著顧煙寒,道:“大約是兩年前,王爺從漠北回來後,便讓人封掉了。”
“為何封了?”顧煙寒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女子,她與那位方姨娘一樣,都是個溫婉可人的主。但相比於方姨娘隔三差五還會哭上一回,秋竹的存在感簡直低的與沒有一樣。
秋竹怯怯的搖了搖頭:“奴婢不知……不過,隱約聽說是因為……”她欲言又止,顧煙寒忙追問:“因為什麼?”
“是因為常姑娘……”秋竹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顧煙寒的神色。
“常姑娘?常……雅容?”顧煙寒試探性的喊出這個名字。
秋竹臉色微變:“王妃知道?”她說著跪了下去,“王妃,您可千萬不要說是奴婢說的!王爺不讓提這個名字!求您了!王妃……奴婢也是一時糊塗!”
全府的人都不準提起,怪不得夏至打聽了這麼久,才撬出來這麼點消息。
“起來回話。”顧煙寒在心裡慢慢盤算著,“當年服侍那位常姑娘的下人有哪些?”
秋竹的臉色一下子更白了,顧煙寒不解:“怎麼了?”
秋竹身子微顫,嘴唇發白,顫抖著道:“王妃……他們……他們全死了……”
顧煙寒一怔:“怎麼全死了?”
“奴婢也不清楚……王爺從漠北回來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碎星閣服侍的下人死了大半,還有的被打的隻剩下半條命後……全部被發賣出去……說是什麼陪葬的……王爺還和老王妃爭辯了很久……”秋竹想起那些事便身子發顫。
顧煙寒的臉色也不大好,她從來不知道席慕遠那樣一個麵冷心冷的男人,也會為了一個女人發狂到那樣的地步。
與席慕遠有過那樣親密的舉動後,顧煙寒一再告誡自己要守好自己的心。可到頭來,她還是失了身,又失了心。
若是她死了,席慕遠會怎麼樣呢?
她呆愣楞的,發現自己似乎怎麼也想不出來那向來冷漠的男人會為她發狂的模樣。
顧煙寒慢慢穩住心神,不讓任何人看出她的心思,道:“沒事了,你去忙吧。夏至,一會兒把我房裡那匹湖藍絲綢給秋竹姑娘送去。”
“多謝王妃……”秋竹有些驚訝,見顧煙寒要走,又快步追了上來,“王妃,奴婢知道奴婢人微言輕。但您最好還是不要在王爺麵前提起常姑娘……上次老王妃剛提起,王爺便甩袖走人了……”
顧煙寒掃視著她,秋竹如今已經二十多歲,容貌隻是中上,算不上絕佳。性子很悶,平素鄭姨娘沒事還知道來顧煙寒麵前賣個好,秋竹卻是沒事很少出門,就在自己屋子裡做做針線。
這樣的人,與她並沒有半分交情。顧煙寒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特地提醒自己。隻有她這個王妃失了寵,她們這些妾室才有往上爬的機會。
半晌,疑惑在她唇邊徘徊了很久還是被顧煙寒咽下,淡淡道:“我知道。”
回到正院,顧煙寒又給秋竹添了根金鏈子,讓夏至一並送去。
怪不得都說大老婆不好當呢,她進王府還沒幾天,收入一分沒拿到不說,自己從見麵禮開始就一直在倒貼席慕遠的小老婆們。
晚膳席慕遠傳了話不回來吃,顧煙寒便沒等他,早早的吃了。
正吃著,忽然傳報鄭姨娘來了。一進來,她便熱絡的給顧煙寒行了禮,又要上前為顧煙寒布菜。
“有夏至與顏夏就夠了,你來有什麼事嗎?”顧煙寒記得鄭姨娘通常都隻有席慕遠在的時候,才會來給她請個安。
鄭姨娘一張圓臉上洋溢著笑意,開口便誇顧煙寒:“都說我們王妃是個隨和的,可是真真的好人!有什麼好東西都記著我們姐妹!”
顧煙寒微微挑眉,看來是夏至去給秋竹送東西的時候,被她看見,這會兒來要東西了。
她也不拆穿她,低頭喝著湯,任由鄭姨娘說了個天花亂墜,也沒去應聲。
鄭姨娘漸漸有些尷尬,半天,試探性的問道:“聽說王妃去碎星閣了?”
顧煙寒喝湯的勺子一頓,掃了眼滿臉期艾的她,冷笑:“你消息倒快,在這府裡的眼線什麼時候也分我一半?”
鄭姨娘臉色大變:“王妃,您這話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奴婢也是聽人說的……”
“聽誰說的?”
“還能有誰?今兒個您身邊的夏至姑娘抱著東西出去,府裡下人都看見了……”話裡話外都暗指著是秋竹。
顧煙寒放下湯碗,又夾起一塊糖藕細品,不以為意道:“我與秋竹說了會兒話,覺得投緣,送點東西去不行麼?”
鄭姨娘忙笑道:“您是王妃,當然是行的。隻是奴婢瞧著您去了碎星閣,這心裡為王妃您擔心。您進府晚,王府裡有些事恐怕您還不知道……”
“什麼事?”顧煙寒眼皮都沒抬。
鄭姨娘也不知道她是真不關心還是假不關心,慢慢道:“王妃您可曾經聽說府裡有位常姑娘?”
“我知道,怎麼了?”顧煙寒眉頭微動,平時讓夏至怎麼打聽也打聽不出來,今兒個倒是消息連著上門。
“常姑娘就住在碎星閣,當年是跟著王爺從玉門關回來了。王爺後來受命又去玉門關征戰,便把常姑娘帶了去……常姑娘在府裡之時……王爺隻去她那裡……”
很好,鄭姨娘一番表功的話又給顧煙寒那顆脆弱的小心臟上狠狠補了一刀。
她再一次覺得胃裡剛吃下去的東西在翻滾著,有種想要吐的衝動。
“夏至,把櫃子裡那妃色的絲綢給鄭姨娘拿回去。”
“這、這怎麼好意思……”鄭姨娘衣服為難又受寵若驚的樣子,顧煙寒趕緊揮手就讓她走了。
顏夏有些不忿:“王妃,鄭姨娘擺明了是來要東西的,您不用給她的。那麼好的絲綢,您還一件衣服沒做呢!”
“反正是席慕遠花錢買的……他的東西,養他的女人。”顧煙寒自嘲的笑了一下,努力平複著心緒。常雅容不過一個死人,她犯不著跟一個死人計較。
可她也永遠爭不過一個死人。
“把這些東西撤了吧,晚上不用給王爺留門了,愛去誰那裡去誰那裡。”顧煙寒起身,叫了熱水洗漱後,便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滿腦子都是席慕遠那天在發狂之時,抱著她卻下意識的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一發現將她誤當成了常雅容,氣得甚至想掐死她。
顧煙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那****搶先喝掉合歡散解藥的時候,席慕遠便也是那般想要掐死她。
對了,會是誰給席慕遠下的合歡散那麼惡毒的春藥?
顧煙寒有些煩躁的在床上輾轉,隱約聽到了外頭傳來推門。仔細再聽的時候,卻是消失了。
是聽錯了嗎?
她打了個哈欠,正在床上伸懶腰,驀然帳子裡鑽進來一個人。顧煙寒被嚇得一大跳,當即就要跳起來喊人,唇卻突然被封住了。
席慕遠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抱著她深吻著,似乎是要將她整個都吞入腹中。
他今日喝了不少的酒,隱隱還有一些脂粉的氣息,聞得顧煙寒直皺眉。趁著席慕遠鬆開她吻到彆處,想要撕扯掉她的衣物之時,顧煙寒猛地推開了他。
“我今晚沒心情。”她扯過薄被蓋住自己的身子,與席慕遠之間劃分出來一條明確的界限。
席慕遠想要靠近,顧煙寒又往後退了一步。他停下來仔細看著她:“不舒服?”
“嗯。”
“我去找洛風。”他轉身就要下床,被顧煙寒喊住:“不用了,他治不好。”
席慕遠不解的轉過身來,慢慢才意識到顧煙寒這是生氣了。
“怎麼又使性子?”他發現自己真實越來越不懂女人了。
“沒有。”顧煙寒口是心非,席慕遠身上的脂粉氣伴隨著熏人的酒氣直衝她的鼻腔,讓她的胃再次翻滾起來,忍不住問:“王爺今兒個去了哪裡吃飯?”
“水榭……”他說到一半驀然停下改了口,“不過是與望嶽幾個吃飯,喝了些酒。”
哼,喝的花酒吧?
顧煙寒心裡冷笑,男人果然都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家裡有著四個妾室,還娶了個她,心裡裝著個常雅容,晚上還跟彆人出去喝花酒!
他們成婚還不到一個月!
顧煙寒快氣瘋了,一把拍開席慕遠的手:“彆碰我!”
席慕遠努力想著他今天出門前顧煙寒還好好的,一天他都在外麵,這會兒王妃生氣應該不是他的錯,問:“誰找你麻煩了?”
“沒人。”
“是母親?”席慕遠又問。
“不是。”
“那是下人們不聽話?”
顧煙寒見他勢要問出原因的模樣,沉聲道:“我去了碎星閣。”
黑暗中,席慕遠關切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厭惡。
怪不得一個兩個都提醒她不要提起這件事呢,沒想到席慕遠竟然反感到了這個地步。
他長久的沒有出聲,顧煙寒又道:“你不用怪守門的侍衛,他們很儘責,沒有讓我進去。”所以碎星閣裡麵有著什麼秘密,她也不知道,席慕遠不用擔心。
沉默了許久,他問:“你想要去碎星閣?”聲音沒了之前的那些感情,淡漠的很,仿佛兩個人隔得很遠。
“不想。隻是今天散步的時候恰好路過而已。”顧煙寒覺得自己越來越口是心非了。
席慕遠也看出來了這個女人嘴不對心,起身將衣架上的衣服丟給她:“穿上,我帶你去。”
“不去。”顧煙寒將衣服往地上一丟。
席慕遠拿過一旁的披風將顧煙寒整個包裹住,不等她反應過來便抱著她用輕功飛出了院外。
顧煙寒詫異:“你帶我去哪裡!”
“碎星閣。”
“我不去!”
席慕遠輕哼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顧煙寒隻覺得惱怒,這個男人又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行帶走!
很快便到了碎星閣,侍衛們遠遠的見有人影靠近,都下意識的以為是刺客。正要拔劍,卻聽得一聲熟悉的聲音:“都給本王退下!”
不等他們再看清王爺手裡抱著個什麼東西,席慕遠已經先一步進入了院內。
“還不滾?”一聲沒有任何感情的反問聲響起,侍衛們不敢多逗留,立刻離開。
席慕遠抱著顧煙寒停在碎星閣的院內,院子裡種滿了芍藥。他等著顧煙寒將這裡都打量了一番,才抱著她往裡走去。
一腳踹開那門,顧煙寒看到了席慕遠的眉頭再一次厭惡的蹙起。
“我懷裡有火折子。”他沒有進門,隻是站在門口。
顧煙寒遲疑了一下,從他懷裡摸出了火折子點燃,借著微弱的火光打量著裡麵。
屋裡裝飾的很簡單,不像是女孩的閨房。還隱隱帶著一股因為長久沒有通風的黴味,以及因為封掉密道而有的泥土氣息。
火折子漸漸暗了下去,席慕遠淡漠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裡麵就這些,沒什麼稀奇的。”語氣疏離,仿佛想要儘快離開這裡一般。
顧煙寒也低著頭沒有言語,席慕遠抱著她等了會兒,問:“可以走了嗎?”
顧煙寒微微頷首,席慕遠帶著她轉身離開。這一次沒有再用輕功,而是慢慢的抱著她走回去。一路上他都沒有出聲,隻能在心裡暗自估計顧煙寒這氣消了沒。
顧煙寒卻在思索著他當年與常雅容情意拳拳之時,是不是也經常如這般熟悉的翻過牆頭,躍入屋內私會……
“王爺……”顧煙寒低低的開口。
席慕遠腳步一頓,停下來低頭望向她:“本王在。”
“你……”以後還會納妾嗎?
這個問題前所未有的強烈著,可話語在嘴邊繞了個圈,開口卻成了彆的:“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發月錢?府裡下人的月錢中秋過後都發了,就我還沒有……”
看著顧煙寒那難過的神色,還以為會被問及什麼大問題的席慕遠長長的鬆了口氣:“本王放銀票的抽屜鑰匙都在你那裡,你還缺錢?”
“這不一樣。那是你的錢,我的月錢是我的……”
“本王的不就是你的麼?”席慕遠不理解顧煙寒怎麼連這一點都分不清。
“你還有那麼多姨娘要養呢,算哪門子全是我的?”顧煙寒回嗆了他一句,“非但如此,我還要幫你養姨娘……當我的銀子大風刮來的?對了,從我們成婚開始,我給了她們的見麵禮,今兒個還送出去兩匹嶄新的絲綢,你都要如數折成銀子給我。”
“好,你自己去房裡拿。”席慕遠無奈應下,不明白這丫頭吃穿用度都有府裡,為什麼總是記掛著那點銀子。
不知不覺回了正院,席慕遠將她抱到床上,想著這回她碎星閣也去過了,總該能消氣讓他一展雄風了,卻再次被顧煙寒一把揮開:“一身酒氣,洗澡去!”
席慕遠乖乖去洗了澡,出來之時,顧煙寒已經睡著了。他低低吻了她,卻發現她臉頰上濕漉漉的,不由得微微一愣,竟像是剛剛哭過一般。
他感覺胸口悶悶的,不知道顧煙寒為何難過,為何難過也不告訴他。他抱著她,以往的疑惑愈發的湧上心頭。席慕遠發現,他對顧煙寒其實知道的很少。
尤其是那個陸籬,他派出手下所有的探子去查,但始終沒有線索。還有她的一身醫術。
洛風曾經告訴她,顧煙寒的醫術手法怪異,不僅他從未見過,就是薛紹了解的也不多。縱然秦子魚會一些醫術,但顧煙寒的醫術絕不僅僅隻是傳承了她的衣缽。
可顧國公府大小姐終日養在深閨,又是怎麼接觸這些的?
忽然,席慕遠想起來了一些事——傳言顧國公府大小姐懦弱無能、蠢笨如豬,是個癡兒。
可他認識的顧煙寒聰明、堅韌、勇敢,絕不是那些人口中那般無能,更不是那種會任由彆人汙蔑自己名譽的人。
為何會差彆這麼大?
一個瘋狂的念頭竄入了席慕遠的腦海——也許,他懷中這個女子,並非是真正的顧國公府大小姐!
思及此處,席慕遠微微皺眉。他遲疑了許久,伸手輕撫過顧煙寒的臉頰側處。一如既往的平整,不像是戴了人皮麵具。
可不知道為何,那念頭總是久久的徘徊在他的腦海之中。
顧煙寒醒來之時,就見席慕遠盯著她的臉在看。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不解:“王爺,怎麼了?”
“沒事。”席慕遠立刻轉移了視線,頓了頓,道:“與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
“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上學、寫字什麼的。”顧煙寒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她自己的童年都是在上課,原主的童年都是在被錢姨娘母女欺負。
席慕遠沒有說話,顧煙寒倒是想起來彆的事:“中秋那日,皇上說你是他看著長大的,你是養在宮中養大的嗎?”
“差不多。”席慕遠微微頷首,“幼年父親出征,母親要隨軍,四歲起便將我放在了宮中。在太後身邊呆過幾年,後來便是皇後養著。再後來,便與望嶽幾個一同與太子在宮中讀書、練武。”
顧煙寒詫異:“老王妃不在家照顧你的嗎?”
席慕遠搖頭,遲疑了會兒,道:“父親才是她的全部。母親對我……”他想要說什麼,又覺得沒有意義,便搖了搖頭。
顧煙寒好像有點能理解他們母子間這種冷漠的相處模式了。
“那你小時候是不是把太子揍過很多回?”顧煙寒狡黠的又問。
席慕遠頷首:“一起讀書的都揍過。那個時候,因為父親在外征戰,我在宮裡犯了錯,老頭子最多教育兩句。太後和皇後也都會護著我,從不罰我。”他說的老頭子是皇帝。
顧煙寒想起那些翩翩貴公子挨揍的狼狽模樣,忍不住笑出聲:“想想王爺你的童年還挺有趣的。”
“父親離世前都還不錯。”席慕遠語氣淡淡。
顧煙寒想起了之前聽說過的謠言。
席慕遠十歲那年,老王爺出征之時帶上了他。他十二歲那年,押糧官遲遲沒有將糧草送去,致使老王爺戰死沙場。
當時漠北軍隊一片混亂,席慕遠陣前奪帥,帶著老王爺的親衛軍殺出一條血路後,才挽回了局麵。
之後他以強硬的手段奪下了帥位。十五歲那年,大敗龜茲大軍凱旋。同時回來的,還有老王爺已經寒透的屍骨。
那一年,他繼位成為洛北王。手刃了當年押糧官。所有的軍功都被用來抵掉了這一樁“過錯”。可事實證明,押糧官早就與龜茲勾結。
兩年後,漠北突厥來犯,席慕遠再次出征,直至今年才大敗呼延無雙,凱旋回京。
他的人生,在十二歲那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顧煙寒不禁在想,若是老王爺如今還在,席慕遠也該是與秦少安或趙齊魯那般一樣無憂無慮的世子爺。
她的思緒漸漸有些飄遠,沒注意到席慕遠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帶著探究的神色。
驀然,他低頭吻了她,低聲呢喃:“你是我的王妃。”那些想不清楚的事,他就不想了。即使有一日真正的顧煙寒回來,眼前這人也是他的王妃,他唯一的王妃。
顧煙寒不明白席慕遠為何早上會膩著她,躲閃著他的吻,起身穿好了衣服。
席慕遠驀然揚了揚眉頭:“你自己穿衣倒是熟練。”
“有什麼難的嗎?”顧煙寒不解。
“不是有丫鬟麼?”席慕遠說著也下床來,“王妃不伺候本王更衣?”
“自己穿去!”
他拿過一旁的衣服驀然一頓,眼神遊離:“本王十歲去漠北前,都是丫鬟服侍穿衣的。”
“後來是怎麼學會自己穿衣服了?”顧煙寒總算是明白過來席慕遠為什麼會問她那樣問題了。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穿衣是非常生疏的。
“去漠北的時候沒帶丫頭,隻帶了掃雪和煮酒兩個笨小子。父親訓了我一頓後,就什麼都會了。”提起老王爺,席慕遠的語氣又是懷念又是落寞。
顧煙寒卻想起了常雅容,當年她隨軍之時,肯定也與席慕遠這般親近。心裡酸溜溜的,越發覺得自己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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