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精靈母樹下的裴洛蒂娜一邊放鬆心神接受藍斯的精神力溫養，一邊有些恍惚地走起了神。
十年來，他們雷打不動的每周一次教學都是在這裡，都是在這黑色中泛著淡淡銀輝的精靈母樹下。
她不知道為什麼當初藍斯明明對以種子為引的契約那麼忌諱卻還是跟她締結，也不知道他這樣用心地教導她是為了什麼，隻是這十年來，他們的羈絆越來越深，他成了她的“藍斯老師”，對她的危機竟也漸漸有了感知能力，她對他的提防和排斥雖未完全消弭，但也真正把他當做了老師來尊重和敬仰。
“你又忘了這種狀態下我能察覺你的想法了？”
盤坐在裴洛蒂娜身後的藍斯輕輕點醒她，讓她集中精力控製住思緒，不然她的各種小想法小秘密就都要暴露出來了。
裴洛蒂娜的反應卻懶懶的。她今夜經曆了太多，尤其魔力和精神力都耗儘，不想再動腦子耗精力用心思了。
將精神力觸手從裴洛蒂娜的識海收回，藍斯接住鬆懈下來向後倒去的裴洛蒂娜，暗芒一閃拿出個大抱枕來讓她靠著。
“神識沒受傷，就是精神力用得太狠讓識海都接近枯竭了。這些天你要好好休息，少動腦子。”
說到這裡，藍斯又笑，“像你平時一樣就行了。”
裴洛蒂娜有些無力地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現在腦袋嗡嗡的，聽聲音都有回響，還惡心地很想乾嘔。
顯然了解裴洛蒂娜感受的藍斯拿了一瓶安福花蜜喂著她小口小口地喝，讓裴洛蒂娜覺得難受的感覺稍稍緩解了些。
“你不用回我，聽我跟你說就好。”
“聽紮克利說你們遇到了凱撒，我還真是捏了一把汗。你們能毫發無傷地從它手中離開，也算是運氣不錯。”
藍斯這樣說，裴洛蒂娜不滿了，她抬抬塗滿了綠色藥膏看起來有些可怖的手臂，示意藍斯他們並不是毫發無傷，她是傷的很厲害的。
扶著裴洛蒂娜的手臂放下，藍斯語氣輕柔地解釋道：“如果凱撒對你們動手，這裡留下的就不是深可見骨的傷口，而是殘臂了。”
裴洛蒂娜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轉而憤憤地指責：“藍斯老師！”換來他雙目一彎。
“傳言說人類帝國多倫的鐵血將軍安德烈幼時馴有魔獸冰雪魔狼，一直當做夥伴留在身邊不曾簽訂主從契約。後來魔狼偶得機遇，通過秘法提升了資質和血脈，一躍變成頂級高等魔獸暴風雪狼，成為安德烈的有力助手。都說多倫帝國有如今的霸主地位是因為有安德烈這根定海神針，安德烈則說他的每一次勝仗都有暴風雪狼凱撒的功勞，給予了它高度的肯定。”
“後來是不是安德烈將軍身邊有了另一隻厲害的魔獸，然後凱撒爭寵失敗就被發配邊疆了。”
裴洛蒂娜一邊嚼著小肉乾補充能量一邊聽故事，聽到凱撒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時忍不住開始挖苦它。她是個小心眼的女孩子，對待敵對勢力絕不寬容。
“差不多，你倒是很有腦洞。”藍斯點頭讚許。
“聽說後來安德烈娶妻生子，夫人是帝國世家的女兒，傳統古板的貴族女性，對時刻跟隨安德烈左右的凱撒嫌棄的很，婚後矛盾不斷。至於凱撒如何傷的眼睛，又是為什麼離開了安德烈，我卻是不知道了。”
裴洛蒂娜興奮地腦補凱撒如何心慕主人又礙於種族差異慘敗於正室，覺得頭疼的症狀都減輕了，這可是一場大戲啊。
對裴洛蒂娜頗為了解得藍斯則有些無語，放鬆地躺倒在地上，仰望著在夜色中靜謐的精靈母樹。此間無風，枝葉都靜止不動，藍斯卻覺得母樹比平時有活力的多。
到底為什麼裴洛蒂娜可以激發母樹的靈性呢？藍斯想到她識海中安放自如的種子，神色更加複雜了。
“哎呦，頭好疼頭好疼。”裴洛蒂娜抱著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從癡魔狀態出來，用腦過度的裴洛蒂娜覺得頭形容不出地難受，甚至讓她不能安靜忍痛。
接住裴洛蒂娜滾過來的身體，藍斯搭上她的肩，把自己的精神力稀釋後緩緩渡了過去。
“說了讓你不要動腦，而且還是用在這種無聊的事上。”
“哎。”
難受被緩解的裴洛蒂娜閉著眼舒了一口氣，蒼白的小臉上冷汗還沒風乾，到底讓藍斯心軟了。
“龍鱗和光係魔晶拿來，明天我去找人給你充能。光係大精靈比較罕見，你怕是不認識的。”
“謝謝藍斯老師。”裴洛蒂娜立即道謝，覺得自己的老師真不錯。
而還不知道自家寶寶遭受了磨難的亞度尼斯這天早上照常起的很早，他跟著的這個商隊在精靈之森收獲頗豐，儲物裝備不足的他們急著趕在高品質魔獸肉變質前趕到大城賣掉，這也是一比不菲的收入，用來做傷亡隊員的撫恤金已是足夠了。
用過早飯的亞度尼斯坐在簡陋的馬車裡，耳邊是其他幾個客人興致勃勃的聊天聲，他則是想著這次出行的目的地心有惴惴。
他與艾琳娜自十五年前的初遇後就再也沒見過麵，後來龍蛋被送來時也聽得了她的一些消息，說是得了產後抑鬱症，他為此還專門研治了藥劑托人送去，但也一直沒有回音。
亞度尼斯對艾琳娜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熱情活潑、聰明可愛的小姑娘形象上。但她經曆了懷孕生子，又過了這麼多年，肯定有了不小的變化，不知道她現在還喜不喜歡他，如果不喜歡他，那能不能很好地接受裴洛蒂娜。
亞度尼斯想著路上要采辦的禮物，就聽到旁邊的胖大哥說起他的老婆。
“我在這邊陲小鎮做些小買賣，就是指望著背靠精靈之森能發點財，這樣我那婆娘才能不後悔跟了我，安安心心的給我生孩子持家。”
亞度尼斯聽著就暗暗點點頭，這人族倒是很有雄性的擔當，知道賺錢養家，心裡有老婆孩子。
“隻是我這回家一趟實在不容易，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兒子的洗禮、入學我都沒參加，作為父親我真是愧疚得很啊。”
胖大哥搖頭歎息，亞度尼斯卻對此很自得。他家寶寶是他從小一勺肉一勺菜喂大的，雖不說參與了她全部的喜怒哀樂，但也讓她的裴洛蒂娜沒有缺少父親的關愛。
亞度尼斯微微笑著，隻聽身邊的人族又感慨地說：“養孩子不容易啊，獨守空房更不容易，所以我那漂亮婆娘舍了我去做了子爵的小老婆，我除了最開始受不了想殺人，現在慢慢也想開了。以後啊，我也不想著賺多少錢，就陪著兒子把他好好養育成人就得了。”
聽到這裡，亞度尼斯的笑僵住了。他好像讓艾琳娜一個人單了15年，而且艾琳娜那麼漂亮，在見慣美人的精靈看來也稱得上姿容不凡了。
胖大哥最後以一聲長歎結束了自己的故事，其他幾人也隻是不痛不癢地安慰兩句。被戴綠帽子總歸是男人不可觸碰的痛，自己可以說，旁人卻是不能深談的。一時間馬車裡安靜下來，隻有車輪在不平的土路上吱呀滾動的聲音。
“這位大叔，能不能把我和妹妹捎到前麵的小鎮上去，求求你，我妹妹生了病，需要趕緊找到大夫。”
一名少女抱扶著一個女童從路邊奔來，攔住了行車的商隊，希望能搭一程順風車，顯然她是沒有財務可以用來付車資的。
從商隊中走出的負責人看出了這一點，富態的臉仍是笑眯眯的滿是和氣，拒絕起來卻也直接了當。
“小姐，我們商隊是運貨的，您要搭車還是另找彆家吧。”
載客的馬車明晃晃地排在隊中，且還有幾個乘客從車窗中探出頭來查看這邊的情況，說隻運貨不載客那便是不甚委婉的拒絕了。
形容狼狽的少女看看懷裡半昏半醒的妹妹，咬咬牙從懷中拿出一顆明珠，引得負責人立即雙眼放光。
“那我用這顆珠子交換怎麼樣。”
透著車窗觀察事情變化的亞度尼斯看到了那明珠時微微變色，待仔細打量了少女懷裡麵容有些遮掩的女童，瞧見她脖頸間微微露出的魚鱗時，終於斷定。
這攔路的二人，恐怕並不是人類，而是來自大海的人魚。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