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紅蘋果卡拉OK是青岩市第一批提供專業K歌場所的KTV之一，設備和條件放在十年後估計連灰歌廳都不如，但放在這個年代，已經是頂好的K歌場所了。
等方曉山一路小跑來到這裡的時候，李爽和周婕綸的身影已經在那裡了。
歌廳這種地方，方曉山的學生時代很少來，他和李爽更多的是去遊戲廳打拳皇跟合金彈頭三國誌，仔細算下來，在離開青岩之前，唱歌的次數還沒超過五次。
直到方曉山工作穩定後，他才知道一個專業的卡拉OK的真正名字應該叫做KTV，能為顧客提供超大的包房，並且還有啤酒可樂果盤以及一大堆衣著暴露的小姐姐進行增值服務的。
“早，你們來的挺早啊，都吃了早餐了麼？”
一手插在兜裡，另一隻手撓著頭，方曉山打著哈欠向已經等待多時的李爽和周婕綸打招呼。
“早個屁！說好了九點半到，這特麼都幾點了？要臉不！”李爽在寒風裡站了快一個小時了，凍得胖臉發紅，見方曉山這幅懶洋洋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方曉山渾不在意的哼哼兩聲，目光看向同樣等了很久，但臉上卻並無任何怨氣的周婕綸。
今天的周婕綸依舊穿著昨天的那身羽絨服加牛仔褲以及運動鞋的打扮，但女孩顯然要比方曉山和李爽這種糙男人精細些，方曉山注意到她換了襪子也洗過頭，白淨的素顏小臉顯得比昨天要精致一些。
方曉山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兩天沒洗了，微微有些發油。
“不好意思，來晚了，昨天晚上熬夜寫東西，睡得有點晚。”方曉山揮了揮手裡捏著的一個記事本，向周婕綸解釋道。
“沒……沒關係，我們等得也不久……”周軟妹的聲線依然是那麼軟，或許她對方曉山的遲到未必沒有怨言，僅僅是她軟弱的個性作祟而已。
“喂！彆無視我啊！”李爽瞪了方曉山一眼，然後好奇的奪過方曉山手裡的本子，打開後發現裡麵都是一些數字和線條符號，文字寥寥無幾。“你也會寫東西？平時作業都沒寫過……你這裡麵什麼玩意？密碼本？”
“這是簡譜！不懂就少碰，又不是給你的！”方曉山翻了個白眼。
“劍譜？什麼劍法？衡山的？華山的？”李爽的眼睛頓時一亮。
周婕綸聽到簡譜兩個字的時候，眼睛也是一亮，想要去瞅一眼，但當聽到李爽的話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古怪起來。
嗬，看來周軟妹的表情也不止害羞跟害怕兩個主題啊。
“這不是劍譜，而是簡譜，第三聲……就是歌譜。”方曉山歎了口氣，自己這兄弟還真是不負學渣之名啊，簡譜都沒聽說過，武俠小說倒是熟絡，典型的隻知王重陽不識莫紮特啊，自己要是不解釋一下，他這臉可就丟大了……咦？話說自己這麼點出來豈不是讓他更沒麵子？
看著李爽的臉騰地漲紅了，方曉山連忙揮揮手，在周婕綸眼巴巴的目光裡拿回了簡譜本子，“行了行了，進去找個位置吧，還有正事呢。”
紅蘋果卡拉OK唱歌廳擁有濃厚的時代感，碩大的主廳裡搭建了一個舞台，外圍是一排排的桌椅，有點像是未來的夜場酒吧的布局，但區彆在於一些桌椅之間還擺放著電視機，幾個麥克風拖著長長的線從電視機下的櫃子裡延伸出來。
一台電視機，一台點歌機，兩個麥克風加桌子和椅子，這就是唱歌的全部設備了。
因為剛過完年，正處於返工開學期，加上又是白天，整個歌廳空無一人。老板見到大白天有人唱歌，頓時喜出望外，擠著模糊的睡眼給三人安排了機器和座位，一個小時十塊錢，多退少補，臨走前還大方的送了好幾張歌碟——這年頭唱歌用的還是唱片，單獨收費的。
方曉山敲了敲話筒，從音響裡傳出咚咚的巨響以及雜亂的回音，這設備顯然很挫。但在這裡吹毛求疵顯然沒用，他將話筒放到桌子上，讓周婕綸坐在對麵。
“行了，就這樣吧。你這次準備了……你彆緊張，咱們先隨便聊聊，放輕鬆點行不！”看著周婕綸在椅子上坐的筆直，渾身繃緊的樣子，方曉山失笑出聲。
周婕綸動作僵硬的點點頭，但持續僵硬的身體卻告訴方曉山，她仍然放鬆不下來。
“那……”方曉山想了想，決定還是從周婕綸的興趣點來打開話題，“那就先聊聊你準備的第一首歌吧。你覺得《凍雪》在《秋去冬來筆墨濃》裡的表現怎麼樣？”
“《凍雪》，這是一首很美很淒涼的歌曲，歌詞描寫的是冬日來臨，銀妝素裹的美麗景色，在冰凍的雪花之中，一株紅色小花迎風挺立，很高傲，也很孤獨，嗯，這首歌雖然是在寫雪，但實際上是在寫春天即將到來，鮮花破凍而出的景象，寓意著……”
方曉山嘴唇動了動，周婕綸是不是沒理解他的意思，這又不是閱讀理解，一首歌而已，誰管你什麼中心思想主題啊。
不過算了，反正都是為了緩解周婕綸緊張的心情，效果達到就好。
他等著周婕綸用越來越順暢的聲音說了一大堆跟《凍雪》這首歌有關的事情後，伸手把麥克風遞給了周婕綸。
“那你來唱一遍我聽聽。”
這一次，周婕綸顯然要比剛才輕鬆多了，她捏了捏小手，然後接過了麥。
方曉山在碟片裡找了找，李墨濃的這張專輯去年銷售大火，歌廳裡常備，很容易就能找到。
《凍雪》的前奏非常的空靈唯美，樂器裡用到了箜篌以及鐘琴，讓人聽起來有一種放空大腦的感覺，配合李墨濃那靈氣十足的聲音，火遍大江南北不足為奇。
“雪落無音，覆蓋萬物。聲漸澀沉，孤弦崢鳴。……”
同樣的歌，李墨濃唱起來仿佛是在洗滌心靈，但周婕綸唱起來卻是另一種味道。
倒不是唱的很爛，而是風格的問題。
李墨濃的聲音天生帶有一種靈氣，仿佛九天之上的雲霞霧靄，她的歌聲能讓人瞬間感覺整個人都被掏空到隻剩下一層外殼，而聲音就在殼裡麵回蕩一般，那是從靈魂深處引發的共鳴，不是一般人能夠模仿得了的。
這和周婕綸根本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周婕綸的風格是什麼？
簡單，純粹，直白，通俗。
讓人在聽到她的歌聲的時候，先不管有沒有聽清楚歌詞是什麼，一下子就被旋律給吸引住了——誒，這首歌的旋律不錯啊，好想循環播放——這種感覺。
而在仔細閱讀附贈的歌詞後，會再次被歌詞第二次圈粉——哇，這歌詞好酷啊，粉了！
說白了，就是接地氣，讓人一聽就懂，一看就喜歡。
她和李墨濃仿佛兩個極端，一個高高飛在天上，一個穩穩立足大地。
周婕綸唱這首歌，並不是唱不好，而是……怎麼說，就跟某年春晚，周董揮舞著雙截棍跟宋阿姨合作辣妹子一樣，你不能說周董的辣妹子唱得很爛——他比很多人唱的都好。你也不能說宋阿姨的雙截棍唱的沒法聽——人家唱功吊打很多人。但是兩兩結合，肯定會有一種彆扭的感覺。
周婕綸這一首《凍雪》還沒唱完，方曉山就差不多已經得出結論了。
如果周婕綸隻唱李墨濃的歌參加比賽，那這場賭約他就輸定了。
沒辦法，個人風格太強了，天生的，沒法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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