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018-04-15 作者: 夏聽音
第31章

場內,明珠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她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現在怎麼辦?丟了那麼多錢,還砸了爸爸的碗,她更不敢想,再過幾天,今晚這場比賽,就會在電視上播出。

這兩天的羞辱,委屈,全成了無處發泄的憤怒。

“姐……”旁邊傳來又宸關心的聲音。

她猛然想起來,始作俑者,都是甄寶珠!抬起頭,眼中冒火,在場上飛快一圈望去,卻隻能看到各種陌生觀眾的臉孔,此時都望著自己,迷惑,嘲諷,她心中凜然一驚,這半場的觀眾,原來都在看自己的熱鬨,她連忙在臉上狠狠擦了幾把,推開又宸站了起來。

專家們眼明心亮,知道遠離危險,早已都走了,她提起裙子就向外衝去。

“姐”又宸追著喊了聲,又想起來還要拿兩人的大衣。

劉芳芳一行,遠遠坐在觀眾席上,滿臉興味地看著明珠跑出去,個個臉上帶笑,“真是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是這個結局,實在是大快人心!她一定還要和她姐再鬨一場,走,我們跟著看熱鬨去!”劉芳芳站起來。

因為她而令大家人人發了筆小財,現在大家都聽她的。大家很快湧出演播廳。

“所以今天來對了。”她從口袋拿出一張卡,兩指夾著晃了晃,“我有先見之明吧,彩頭都準備好了。”

“劉芳芳,甄明珠現在一定很後悔。”旁邊的女孩子說。

“後悔有什麼用,自作自受!”劉芳芳說,“走快點。”

電視城比較偏遠,寶珠和詹璐璐都沒有車,兩人正在外麵等出租,明珠飛快跑出來,一出大鐵門,四處張望片刻,就鎖定了她們,毫不猶豫衝了過來,“甄寶珠你給我站住!”她大喊著。

寶珠轉過身來,眉頭皺了起來。

天寒地凍,甄明珠瘋了,竟然連大衣都沒有穿,依舊是身上那條酒紅色的輕紗長裙,她凍得瑟瑟發抖,跑過來的樣子如同一個淒怨的女鬼,詹璐璐立刻嚇得向後退了一步,緊緊的拉住寶珠。

低聲抱怨道:“有危險意識還不夠,沒車真是害死人。”

寶珠側頭看了她一眼,“怕什麼,她隻找我,放心!”

詹璐璐毫不留情地說:“我是替你擔心而已。”

寶珠沒機會再說話,明珠已經跌跌撞撞踩著高跟鞋衝了過來,狠狠地瞪著寶珠:“你現在滿意了?”

寶珠一陣無力,這人辦事總是沒有重點,這時候纏著自己有什麼用,她平靜地提醒,“如果我是你,現在就會想辦法去和導演說,看能不能把最後那一段剪掉,不要在電視上播出。”

明珠一愣,沒想到這個時候,她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寶珠看她可憐,又說道:“鬥口是怎麼開始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你想贏無可厚非,但我也沒有一定要輸的義務,大家各憑本事。現在出了事,你應該先想著去補救,哪怕是求人,哪怕是托關係,也要想辦法不要讓播出。和我在這裡浪費時間,對你有什麼好處?”

“她能求誰呀?”斜刺裡加過來一把女聲。

劉芳芳一行已經出來了,她笑眯眯地看了看明珠,也看看寶珠,走到寶珠麵前說:“姐姐,謝謝你讓我們看了這麼精彩的一場戲。”伸手遞過一個紅色小信封,塞到寶珠手裡,“這是我們大家心甘情願,給姐姐添彩的。”

寶珠摸了摸,裡麵是張卡。

這是一張現在有八萬五千元的現金卡,下午來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想著如果寶珠贏了就給她。沒有這姐妹倆的意氣之爭,她們每個人怎麼可以袋袋平安將近20萬,一個人拿五千塊錢出來,並不算什麼,何況這樣,還可以令她們姐妹之間隔閡更深。

但看完比賽後,劉芳芳已經決定,她回家後願意多轉一萬五,湊個整數。

“姐姐還不知道吧,明珠大概是沒有錢給你了。今天這手可真漂亮,以前是我們走眼了,以後大家有機會可以一起玩兒。”劉芳芳意有所指看向明珠:“這一手反轉,實在太過漂亮,怎麼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這個結果呢。”

明珠氣得幾欲暈死過去,恨不能撲上去把劉芳芳咬幾口,可她不能,甚至不敢說她一句,隻怕她在寶珠麵前再使壞,講出自己被敲詐的丟人事情。偷雞不成蝕把米,怎麼好意思要寶珠知道。

又宸從人堆裡擠進來,“都不回家,圍著我姐乾什麼?”他把大衣給明珠披上,衣服剛搭上肩頭,明珠猛然一轉身,又往裡麵跑去,大衣掉在了地上……風在耳邊呼呼的刮著,明珠跑的飛快,寶珠固然可恨,可她說得對,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去求一求導演,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能在電視上播。

看著明珠跑遠,沒戲可以看了,劉芳芳伸手攬住旁邊一個男孩,“卡的密碼我寫在了後頭。我們現在要去玩,姐姐要一起來嗎?”

寶珠搖頭,旁邊已經有人開車過來,劉芳芳擺擺手說,:“那我們先走了,有機會再見。”

轉眼那些人走了個精光。鬨哄哄的大門口,變得隻剩下三個人。

對麵的男孩清俊高挑,眉宇間那揮不去的憂鬱之色更濃,寶珠走前一步,把那張卡塞給他,“你去陪陪明珠,把這卡帶給她,裡麵不知多少錢?這些人大概是拿了她的錢。我和露露一起走,你不用擔心,到家我給你打電話。”

又宸沒有接,隻是望著她,不知從何時起,她變得心思通透,通透的令人害怕,他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說話,抬手幫她們攔下一輛車。

“到家彆忘了打給我。”他低聲叮囑。

寶珠扶上他的手臂,“她會拿家裡的碗出來,我也不知道。記得告訴她,那錢我也不要了。勸她以後懂事點。”

又宸點頭,從她手裡抽出那個小信封,塞進她的大衣上口袋裡,輕聲說:“今天贏的很漂亮,可惜我不能陪你慶祝了。”

寶珠歎了口氣,轉身上車,從車內飄出她輕軟的語調:“你放心,以後我會讓著她的。”

車門關上……出租車緩緩起步,衝進夜色。

沒人知道,這件事已經完全向著無法控製的方向奔去,縱然是寶珠,也已經回天乏力。如同滾滾的車輪。

車開出好一段,都快到家了,詹露露才終於問出心中的疑問,“寶珠,既然一開始你就知道那個筆筒是假的,可是你怎麼這麼冒險?你當時買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萬一彆人要是買到了值錢的真東西怎麼辦?”

寶珠看著車外淡淡說:“這件事當時隻有兩種可能,第一,大家憑真本事。彆人贏了無可厚菲,我願賭服輸。”

“……第二,明珠想要我的項鏈,她就會想辦法讓這些人不要贏。”

話是這麼說,心裡卻清楚:隻有第二種才是唯一的可能。沒有人比她這更清楚,明珠有多想要這條項鏈。其實隻是一萬塊錢,而她的對手,也一直隻是那一個人。

把人心算計的如此清楚,露露驚詫地說不出話來。半響,她靠向寶珠肩頭說:“我這一輩子,都不要和你做敵人。”

寶珠說:“我無意讓她難堪,畢竟是一家人。要來電視台這些事,我也沒有料到。隻希望現在導演能夠答應明珠,把最後那段剪去。”

可那又怎麼可能!

明珠無頭蒼蠅般在裡麵問了好多人,專家都走了,主持人金一年也走了,導演,總策劃……根本找不到人影。

一個小時後,演播大廳又要開始錄製另一場相親節目,明珠,徹底絕望了!

“姐,沒辦法了,回去和媽媽說真話吧。”又宸低聲過來勸道。

明珠搖搖欲墜,轉身摟著他崩潰地大哭起來,“又宸我好怕,我好怕,臨正要是知道了怎麼辦?”

“不會的,姐你想太多了,隻是一個碗,又沒多貴,回去好好和媽媽說一說,我也幫你說。”又宸柔聲安撫她:“剛才寶珠也說了,你輸的錢她不要了,那些彩頭也都給你。你還有家裡人。”

明珠猛搖頭,“不是不是隻有這一個碗。”眼淚像決堤了一般,她瘋狂搖著頭,“我還押了家裡的房產證出去。”

“房產證,這又是怎麼回事?”又宸猛然一驚,“蹭”的一下,汗毛都立了起來。

明珠實在是一個人撐不下去了,把這段時間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和又宸說了。

又宸聽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半響,他才回神,“所以說,就這麼短短幾天,你被人騙去了幾百萬,還把家裡的房產證,押去了典當行,又把爸爸的碗從家裡偷出來,現在還被砸碎了?”

明珠緊緊捂著嘴,哭著點頭。

“然後,現在,最糟糕的是……”又宸還是愣愣的無法回神,他看向明珠,眼睛直直地說,“姐,現在最糟糕的是,如果你不和父親說,他是會在電視上看到的,這事你瞞不住。”

明珠站都站不住,晃著他喊道:“不是爸爸,是臨正,被臨正看到了我還有什麼臉?”

又宸閉上眼,聽說過敗家的,以為離自己很遙遠,原來一個平時都挺聰明的女孩子,為了在男朋友麵前的一點點麵子,可以把自己陷入這種境地,“姐,你倆齊大非偶,你太在意他,追的太辛苦了,和他分手吧。”

明珠一把推開他,“放屁!這次隻是意外,如果沒有這些事,我們一定好好的,一定能結婚。”她指著又宸:“你要還是我弟,以後彆說這樣的話。”

“姐我們是一家人,我當然想你好,可我不想你當局者迷,自己騙自己。”又宸伸手來扶她。

明珠又一把推開他,“這種時候你還說這個,你是不是想看我死?”她說著又大哭起來,整個人渾身脫力,身子晃了晃,扶著牆蹲在了地上。

又宸心中又氣又痛,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但這是他的姐姐,看她一個女孩,明明已經沒力氣了,卻還不願坐在地上,倔強的傻氣,他終是不忍心,蹲下來說:“彆哭了,我幫你!在電視播出的那天晚上,我把臨正約出去,爭取不讓他看到電視。可是,他不是容易上當的人。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

明珠抬起臉,一臉的淚水,感激地點頭:“謝謝。”看著她的弟弟,這個隻有二十歲的男孩子,現在仿佛是她的救世主。

又宸在口袋掏了掏,掏出手絹來,“擦擦。一會回家,你怎麼和他說?”

明珠一聽,又捂著臉搖頭哭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現在都不敢回家,更不敢去麵對他,生怕他問我結果。”

又宸重重歎了口氣,無力地說:“可我們這樣耽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還是先告訴媽媽吧。我知道她在哪兒。”

這事情太嚴重,他們倆,從小到大都是家裡人的驕傲,如果是個時常犯錯的孩子,闖了這樣的禍,也許不算太意外,可是對於按照天之驕子,天之驕女路線培養的他們,又宸非常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也因為明白,他非常理解為什麼明珠會錯到這一步。

明珠眼看沒有辦法,唯有點了點頭。

此時才剛九點,李采芸知道今天晚上女兒要錄製電視節目,還挺高興,現在正在朋友家裡麵打麻將,見了又宸的電話,說在樓下,她高高興興的結了帳。

“兒子來接,真是好福氣。”彆的太太還打趣她。

“聽說你女兒也來了,那天見她男朋友,真是一表人才,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有福氣。”送她出門的太太,依舊是一臉羨慕。

李采芸揮手,“八字沒一撇呢。”嘴上這麼說,卻是一臉驕傲的笑意。

帶著滿腔幸福感下樓,作為一個母親,子女出息,是最大的安慰,可也就幾分鐘的事情,最大的安慰變成了最大的驚嚇!

天哪,竟然出了這麼嚴重一件事。

“媽”明珠撲在她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李采芸腦子一團亂,“什麼,再說一遍?”

三個人都擠在又宸的車裡,他又把事情說了一遍。

李采芸身子僵直,看著哭成淚人的女兒,氣,真的一點沒有,所以說隻有母親對女兒的愛,是世間最無私的,這一瞬間,她先想到的是,原來女兒最近受了這麼大的心理壓力。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媽媽?”她抬手輕拍著女兒的背,想著一輩子沒有吃過苦的女兒這段日子所受的心理折磨,雖然也很想怪她魯莽笨拙,可更多的依舊是心疼自己女兒竟然受了這麼多苦。

“真沒想到,那些小兔崽子這麼翻臉無情,還敢敲詐你,等臨正走了,我一定好好去和她們家裡人說道說道。”想了半天,先想出這麼一句“安慰”的話。

又宸皺眉說道,“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這事情要說都怪我姐,被人鑽了空子,本來就不應該和那些人一起玩兒。”

“你也彆說你姐了,她已經這麼可憐。”李采芸說他。“還不是怪寶珠,你以後彆離她那麼近了,你說媽媽養你們這麼大嘔心瀝血,多不容易。她現在總和我作對,你要還幫著她,媽媽離死也差不遠了。”

又宸立刻不再說話,靜靜地望著車外。所以說一個人要多讀書,不然素質注定了看問題的眼界,他都不知該怎麼和自己媽媽講道理。

他有些後悔,不知道自己這護短的媽媽會怎麼做。

果然,就聽李采芸對明珠說:“我先想辦法多瞞你爸兩天,要不你趕緊和臨正先走吧?”一想又不行,“這樣臨正大概會懷疑。”

明珠也不哭了,拿過紙巾來擦眼淚,“那怎麼辦?”

“一定不能讓他知道。”李采芸有了決斷,“等一會兒你回去,就先找個借口說今天電視沒有錄成。或者乾脆很沮喪地告訴他你輸了。比賽輸贏很正常輸了就輸了。對!你就這麼告訴他,然後,媽媽明天就幫你去找人,看能不能把這個電視台的節目攔下。”

明珠哽咽著點頭:“那爸爸那裡呢?”

“你爸那裡有我,你放心!”李采芸乾脆地說。

當母親的都有力劈華山的氣概,為了保護孩子,殺人放火都可以考慮,何況隻是騙騙自己老公。

又宸無語望著車頂,心裡想著:大概隻有寶珠能明白他在這個家的無奈和煎熬。

第二天一早,李采芸果然輾轉拜托了幾位朋友到電視台裡麵去說人情。

金一年一到電視台,就被總策劃叫了去。

“今年真是撞邪了,來來去去都是那個一眼假的碗,今天又有人來找我說情,讓把最後那段剪了,你說是不是有病?”

金一年揣度著老板的意思,如果不想撤,何必問自己,試探道:“明晚就要播了,現在重錄還來得及。但是不知道其他幾位專家有沒有時間?要不要我去問一問?”

“那些人的時間多寶貴。”總策劃歎了口氣,“不過你去問問也好,要是沒時間就算了,我們也算儘了人事。”金一年點頭,往外就去打電話,心裡冷冷想著:“這麼積極,大概是收了彆人不少人情吧!”

可是任總策劃這次有心,彆人也沒有時間。這到年底了大家都忙,但都說可以考慮。隻有問到武超文的時候,那男人靜靜的聽完,一點不給情麵地說:“告訴你們總策劃,最後那段要是剪了,以後彆再來致祥居請人。”

金一年手執著電話,聽著忙音……

又不其然想起那個雍正粉彩纏枝花卉筆筒的真正藏家,還有場上那一波三折的暗潮,昨晚沒細想的細節,一一過了一遍。

半響,這個八麵玲瓏的主持人笑了笑。電話裡武超文把話說的硬氣,不給麵子,是為了自己好交差。金一年掛上電話,看著桌上的台曆,手指一彈明晚的位置,“周五,周末呀,給大家添個樂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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