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2018-04-15 作者: 夏聽音
第110章

醫院。

濃重的消毒藥水味道,給人一種,自己沒病也泡在消毒水裡的感覺。

賈承悉睜開眼,看到病床旁的人,他又連忙閉上眼,寧可裝病也不願多說話,但病床邊的賈華源卻已經發現他醒來。

“你還裝是不是?這都三天了,今天無論如何,你睜眼和我說清楚,你這到底是乾什麼?”賈華源大聲說,要不是看兒子遍體鱗傷石膏繃帶,他真恨不能再抽他一頓。

賈承悉挪了挪腦袋,覺得頭暈腦脹,恨不能繼續睡過去,但因為睡的太多,又有一種睡眠過度的頭疼。

賈華源的聲音近在耳邊,“你睜開眼,給我說清楚,你這到底是乾什麼?讓人打成這樣?不看僧麵看佛麵,你這樣讓人打,那人打的不止是你,還是我們賈家的臉麵……”

他閉著眼就是不睜,有什麼好說的,那天是一時怒火遮眼,現在經過三天,早已後悔不堪,如果讓父親知道自己惹的是乾家,他一定罵死自己。

身子一動,是賈華源按了他的床,這種病床可以抬起來的,賈承悉被動地一點點坐了起來,“好了好了。”他不得不出聲,他現在的樣子根本沒辦法坐。讓他坐,疼也疼死了。

“你不裝了嗎?”賈華源看了一眼看護,示意她們出去,賈承悉這次傷的很重,必須要兩個看護。

看到門關上,賈華源說:“說吧,為什麼弄成這樣?”

賈承悉還是不敢說自己去找寶珠的麻煩,轉而說道:“那天我遇上一個叫榮耀鈞的,他說你認識他?”

“這是他打的?”賈華源一跳而起,又驚又懼,“你怎麼會惹上他?”

“沒有!不是。”賈承悉看父親顧忌成這樣,心中微微一沉,想挪一下身子,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這個乾啟,沒想到下手這麼狠……想到那天的兩個人,他升起一種無法控製的恐懼。

賈華源卻不相信,“那你怎麼會無緣無故遇上榮耀鈞?他沒讓人打你,那你是不是和其他人結仇了?”

賈承悉說:“沒有我就是想問問那人是怎麼回事。”

賈華源狐疑地又打量了他一陣,才說:“你彆惹他就行,記住我的話,反正那個人你千萬不能得罪。”

這麼沒出息的話,賈承悉還是第一次聽父親說,“為什麼不能你總得告訴我一下?”

賈華源一猶豫,想到如果告訴兒子,那人手上有自己的把柄,不知道這把柄會不會變成另一種形式的把柄,他厲聲說:“你彆管那麼多,記住我的話就行。”他拉了椅子坐下,“現在和我好好說清楚,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賈承悉說:“沒有,是我倒黴。”

“倒黴?!”賈華源一冷哼,“倒黴能要你半條命?你一五一十和爸爸說,彆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和家裡有沒有關係?”

賈承悉頓時失望不已,就知道他更關心的仍舊是家裡的生意,自己都這樣了,他還隻擔心,不知道對家裡有沒有影響。

這其實是他有些誤會賈華源,因為是他傷的實在太重,而且還被人事後送來醫院,賈華源覺得這次的手法,和過年時候的竟然如出一轍,所以才猜測,兒子是得罪了人。更怕是自己生意上得罪了什麼人,彆人尋仇到兒子這裡……

和家裡有沒有關係?

一句話,也可以有兩個意思。

是因為家裡的關係受傷的?

還是受傷了會不會牽連家裡?

顯然賈華源說的是第一個意思,而賈承悉聽出了第二種意思。失了信任的彼此,都用苛刻的角度在猜測對方。

他閉上眼,不看父親,“真的沒事。”心裡想著,會在乾家受辱,實在是自己思慮不周,以後不能直接和他們直接對著乾才是。

那天的激怒已經如潮水褪去般變淡,但是另一種恨,卻逐漸萌芽,和自己心中的恐懼,交織成格外複雜的一種狀態。

乾啟那裡顯然不好下手,寶珠那裡倒是可以,可是自己動她,乾啟一樣會護著的……還是先養傷,其他事情等傷好了再考慮。

賈華源心急如焚過了三天,沒想到,兒子醒來是這種德性,氣的站起來,“你要是不說,我就去報警了,讓警方來查。”

賈承悉一下急道:“彆”

如果報警,這事就瞞不住父親了,而且,那天最後的警告聲仍在耳邊,那兩個男人說的話,他都不敢回想。連忙一再搖頭,急喊道:“我遇上打劫的,你報警有什麼用?!”

一扇敞開的門,

一個門內,一個門外。

乾啟微微帶著笑,站在那裡說,“可以進來嗎?”她的臥室,他還從來沒有進過。

她站在床邊看著他,他手裡抱著一個蠻大的寶藍色錦緞方盒,她轉過身收拾床上的衣物,“進來吧!”

乾啟走進來打量了一下她的臥室,一張席夢思,一張法式帶妝鏡的梳妝台,一個白色的衣櫃,他說:“你這夠簡單的。”

寶珠把剛剛準備帶的衣服又掛回衣櫃裡,隨口說:“東西少好收拾。”

乾啟手裡抱著盒子,看了看可以放的地方,隻有梳妝台可以,他走過去,看到梳妝台上有幾遝人民幣,他說,“這是你要帶去的錢?”

“嗯,”寶珠走過來,“你帶了什麼東西來?”

乾啟卻還盯著她問:“你會帶多少現金去,身上不能裝太多錢,不安全,錢丟了沒事,但錢多容易被人盯上。”

寶珠說,“趙老三說,他們那地方去銀行取錢不容易。而且我覺得在那個地方取錢更顯眼。”

“那你把錢到時候讓趙老三拿上,”乾啟說,“他成天出門有經驗。”

寶珠點頭,“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到時候我就隻裝著銀行卡,放在衣服裡麵,外麵穿那個,她指向床。”

乾啟走過去拎起來一看,是一件黑色的夾克,很多人都會穿的那種,前拉鏈黑色夾克,袖子和下擺帶鬆緊,他說:“這衣服穿上,簡直太實用了,又擋灰塵,又耐臟。”

“我也覺得,”寶珠說:“保姆阿姨幫我買的,她說,她認識一些做生意的人出門都穿這著。”

乾啟說:“沒錯!他們出去穿這樣的,半個月都不用換衣服。”

“真的嗎?我就是覺得裡麵帶夾層,有口袋非常實用。”

乾啟卻覺得,這衣服最大的好處是不顯身材,他說:“要不你穿上讓我看看?”

寶珠不願意,就裝作沒聽見,說道:“剛剛保姆阿姨提醒我,讓我少帶行李。”

乾啟看她這樣答非所問,不由好笑,他就知道她不會穿,隻是那麼一說罷了,如果不逗她開點玩笑,今天這場見麵對他來說就太難過了。

想了想寶珠剛才的話,說道:“那也彆帶太少,他們那地方不方便,你基本的生活用品還是要帶上,以防萬一到那裡買不到。”

寶珠點頭。乾啟放下了皮衣,看到旁邊有一條黑色的紗巾,他拿起來,“這又是個什麼東西?”

“我用來包臉的,”寶珠說。

乾啟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她不會是覺得自己的樣子太惹眼,想出門包起來吧?!雖然他覺得寶珠是很好看,可是現在漂亮的女孩也很多,如果單看外表,大概很難衝動到失去理智,想把她“搶”回家。不過心裡還是有些心酸,又有些歡喜,他高興她會照顧自己,但更難過她必須照顧自己,這些本來……應該是自己的權利。

他攥著那紗巾,光絲的麵料,攥也攥不實。

寶珠看他神色一點一點越來越奇怪,伸手抽回那紗巾,在空中甩了一下,“瞎想什麼呢?春天了,我怕吹風多臉上起疹子。”

那一團黑霧般的輕紗在自己眼前一聚一散,他回了神,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隻是點了點頭。

寶珠有些不明所以,把紗巾放到床上,目光掃到旁邊的一個信封,她想起來,說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和你說過,其實這行無非是兩樣,一是朋友,二是不能怕吃虧。”

乾啟看到那信封,立刻就有些不快,那裡麵是榮耀鈞那天給的支票,說道:“這次他倒是真想交你這個朋友,而且不怕吃虧。”

“這對他來說算是順水人情。”寶珠說:“可對我來說,那天的情況不能不收,本來我想著,反正以後我們有店在平安坊,都吃這一行的飯,人情我遲點還給他……但現在倒有些麻煩。”

乾啟想想,確實挺麻煩,這一千五百萬雖然是從那筆贓款裡過來的,但因為榮耀鈞從中轉了一下,這筆錢已經成了寶珠承他的人情,以她不欠人的性子,這是要還的。

寶珠說:“那個纏枝牡丹紋的大罐,如果是我自己去拍,也許花更少或是更多的錢。這錢直接還回去顯然不可能……但這人情,我又一時想不到要怎麼還。”

乾啟說:“想不到就先放著,他又不缺這點錢。”心裡覺得寶珠有點太拿這當回事了。走到梳妝台旁,手指搭上那錦盒,敲了幾下說,“來看看。”樣子有些得意。

寶珠猜到了是什麼,走過去一掀上蓋,還是不由得臉上一喜,“真的這麼快就燒好了。”

她上次畫的花樣,全都燒成了半大的平盤,她拿出來看了看,裝模作樣點評道:“造型豐滿,畫工流暢,顏色秀麗,典雅,釉色純正,不愧為現代民窯精品。”

乾啟說:“您打眼兒了,我們這是官窯精品。”

“官窯?款在哪兒呢?”寶珠把盤子底對著他,作勢要蓋到他眼睛上,“睜著眼睛說瞎話。”

乾啟躲開說:“是無款官窯。”

“還無款官窯,”寶珠逗笑了,放下那盤子,又拿起另一個,這個上麵繪著錦葵花卉紋飾,顏色自然豔麗。

乾啟說:“趙平在我們窯廠,所以你跟趙老三出去,我倒是不擔心他,但外麵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你能不能,每天發個短信給我。”

寶珠繼續打量著那些盤子,她仔細地,每一個都看了好久,放下盤子,望著乾啟幾眼,又低下頭,拿起那碟子,用很低的聲音說,“我……我教你畫畫吧……”

從寶珠家出來,幾個人擠在一輛車裡。

乾啟開車,開出好遠都沒有說話,趙新以為他心裡難過,說道:“小啟呀,我問你個事,如果你知道寶珠……”

車忽然一停,乾啟抓住方向盤,如被人點穴似的看著前方,另外四個人都跟著看去,沒發現什麼異常,又都看去乾啟。

結果那人,忽然趴在方向盤上笑了起來。

大家都被笑得莫名其妙,“你們說他這是怎麼了?”趙新問後麵的,“什麼事兒這麼高興,今天要分開,不是應該很傷感才對嗎?”

向誠搖頭:“誰能猜中他倆的事。”

乾啟終於抬起臉來,一臉的笑意,他枕在扶著方向盤的手上說:“我就是終於想通了,終於想明白剛剛寶珠給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剛剛一直納悶,為什麼寶珠會忽然說起那筆錢的事情,原本心裡還堵堵的,現在猛然明白了:

她收那個人情,甚至包括用榮耀鈞找的地方,都是因為自己在,現在倆人有了變數,自己不能常陪她出入平安坊,所以她就立刻把那店轉租……而且,大概她都不準備再和榮耀鈞打交道了,所以才會說出剛才的話,急著還了人情撇清關係。

“這個……”心思九曲十八彎的人,他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肩膀一重,是趙新搭上了他的肩頭,“說吧……你看不到大家都在看著你嗎?”

乾啟當然不能把上麵的猜測說出來,那牽扯寶珠,他說:“沒有,寶珠說讓我和她學畫。”

“學畫?”薛利說:“怎麼她還會畫畫?”

乾啟從倒後鏡看著他,“畫得可好了。”

薛利說:“那可真是不容易,字已經寫的很好。”

向誠卻說:“你剛就高興這個?不過也確實應該高興,她那樣的性子,能想到這個辦法,說出這種話也難為她了。”

趙新扭過去問:“為什麼?”

周達插嘴道:“那還用說,先不說以後倆人能聊的話題能越來越多,這樣兩人就有了牽絆,不至於斷了聯係,甚至任何時候,小啟有疑問都可以找她,還有什麼辦法比這種更好的嗎?

車又是一停,乾啟猛然轉過身來,盯著他們,“次奧,我真覺得情商智商要是稍低一點,根本沒辦法和寶珠做朋友。”

趙新湊過來說:“這我同意。”

乾啟一把推開他,“我說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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