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喝酒最要緊

2017-11-21 作者: 易蟬.QD
第5章 喝酒最要緊

“外麵出了什麼事?”寧不凡扭頭朝門外張望,“吵吵嚷嚷的,有人打架?”

沈默盤著腿坐在坐墊上,低頭倒酒,澄清的液體從白瓷瓶裡淅淅瀝瀝地落進酒盅,撲鼻的芬芳蕩漾開,酒香裡帶著桂花的味道,“打架就打架吧,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不言兄,你可是蘇州衛所的千戶大人,全城的治安都是你負責。”寧不凡提醒。

“穿上飛熊服我是千戶,但脫下那身衣服,我也隻是個普通人罷了。”沈默淡淡地說,“喝酒才是要緊事,其他的明天再說。”

他把酒盅輕輕推給寧不凡,“渝州的桂花酒,前一年九月份的桂花,浸成桂花露釀成的清酒,很不錯的酒……不凡兄你嘗嘗。”

沈默就是這樣一個人,處事淡然,寡言少語,按理來說這樣的人並不適合在官府裡任職,這年頭吃公家飯的哪個不是人精?為了往上爬阿諛奉承落井下石什麼都乾得出來,但沈默卻是個淡泊又落拓的人,他才隻有二十歲,彆人在這個年紀正是野心最膨脹最貪婪的階段,恨不得有朝一日能爭搶天下,但沈默什麼都不搶也什麼都不爭,寧不凡看不透他,隻好把這歸結於懶。

“是是,小人聽令。”寧不凡笑笑,接過酒盅,扭頭望向窗外,忽然有點吃驚,“不言兄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國公府的少爺趙繼明?他怎麼跟人起衝突了?要不要去看看?”

尋常醉漢打架他們可以不管,但一旦牽扯到王公貴族,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平民的一條賤命還及不上一條狗,死了也就死了,衙門貼張布告隨便找個“打架鬥毆過失殺人”的理由就結了,但貴族不一樣,小國公是國公府上的少爺,遲早要繼承輔國公的爵位,他出了事全城衛所的人都得掉腦袋。

“趙彥易的兒子?”沈默抬起頭望了一眼,目光穿過人群,他看到一個少年推著輪椅停在路邊,趙繼明站在少年的麵前,沈默的目光落在那個少年的臉上,忽然微微一愣。

“不言兄?”寧不凡伸手輕輕握住身邊的刀柄。

“不用急。”沈默搖搖頭,“這裡沒人能傷到趙繼明。”

寧不凡一怔。

“除了國公府的少爺,他還是個紫虛六層的煉氣士,在整座蘇州城裡,再沒有第二個人的修為能超過他。”沈默說,“你上去幫不了什麼忙。”

寧不凡鬆開手裡的刀,“好好,不言兄說什麼就是什麼,千戶大人都發話了,我這個小小的旗官哪敢不聽令?”

沈默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他的目光仍然落在門外的街麵上。

寧不凡有點詫異。

“不言兄對這個趙繼明很感興趣?”

“我對趙繼明沒什麼興趣。”沈默慢慢搖頭,“我不是在看趙繼明,我看的是那個推著輪椅的少年人。”

寧不凡扭頭望過去,門外的人群已經開始散了,看來矛盾解決了,趙繼明的隊伍繼續前行,那個年輕人推著輪椅漸行漸遠,寧不凡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那個人有什麼問題?”

沈默沉默半晌,搖了搖頭,“沒什麼問題,來,我們喝酒。”

兩人不再說話,專心喝酒,耳邊縈繞著悠揚的熏香和琴音,不得不說這地方是喧鬨的蘇州城裡難得的一方幽靜,沈默沒事的時候就來這兒喝酒。翠竹小居的院子中央有一汪清水潭,月光落下來把空氣照得通透,水潭那邊的琴房裡有人彈琴,年輕的女孩坐在珠簾後頭,看不清麵貌,隻能看到一襲白衣如煙一頭青絲如墨。

“我說不言兄,你可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還來這種地方……”寧不凡喝了一口酒,“嫂子不責怪?”

“小籬知道我隻是來喝酒的。”沈默淡淡地說。

沈默確實隻是來喝酒的,翠竹小居清幽歸清幽,但它到底還是個風月所,和同街的月霖樓紅香苑沒什麼區彆,男人們來到這種地方不僅僅隻是為了買醉。沈默頭幾次來翠竹小居時這裡的媽媽還給他介紹姑娘,但沈默根本無動於衷,他把所有的女孩都趕出了包廂,久而久之,這裡的人也逐漸摸清了他的習慣,乾脆不再叫姑娘過來。後來城中都傳蘇州衛所的千戶大人出入風月出手闊綽,卻隻獨自一人喝悶酒。

有人相擁著穿過翠竹小居的中庭,那是姑娘們在送自己的恩客,男人們喝得酩酊大醉,腳下一滑,絆倒在水邊的青石上,一頭栽進水裡,把池子裡的月亮打得粉碎。

“過兩天趙彥易的壽辰,大秦太常寺卿鐘立圭會來祝壽。”寧不凡說,“他的安全是我們負責吧?”

沈默點頭,“全城都得戒嚴。”

寧不凡有點吃驚,“級彆這麼高?”

“上頭的老家夥們吩咐的,如果太常寺卿死在了這裡,他們的麵子不好看。”沈默說,“還有一幫人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寧不凡左右張望,湊近來壓低聲音,“有人盯上了太常寺卿?”

沈默低頭喝酒,“二十多年前先帝駕崩神武之亂,鐘立圭任錦衣衛同知,主法司掌刑獄,在大清洗中乾的都是抄家滅門的勾當,手上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當年戶部郎中左公伯一家老小四十多口人被他殺得一個不剩,人稱‘屠戶鐘立圭’,他的仇敵遍布天下,被人盯上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言兄!”寧不凡嚇了一跳,“話不能亂說!”

他立即起身打開包廂的門窗四處張望,剛剛落進水池子裡的人已經被仆役們拉上來了,此時翠竹小居裡空空蕩蕩,唯一能看到的人就是對麵的琴女,寧不凡確認隔牆無耳,沈默剛剛那番話沒有傳到彆人的耳朵裡去,才稍稍放下心來,重新回來落座。

沈默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他照舊喝著自己的酒。

寧不凡長出了一口氣,如果沈默剛剛那番話傳了出去,他倆的人頭恐怕就保不住了。

“這個世道是亂的,你看那些人尋歡作樂,其實隻不過是在火堆裡掙紮的蛾子罷了。”沈默望著街麵上言笑晏晏的男人和女人們,他倒了倒手中的酒壺,最後一滴桂花酒落進酒盅裡,然後直起身子,“酒喝完了,我們該走了,明天早上跟我去調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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