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探出腳，用鞋尖把屍體的頭顱擺正。
男人泡在積水裡，身下的水坑裡浮著一層黑色的血，眉心上插著一把匕首，臉上的血汙被雨水衝刷乾淨了，一張驚愕的麵孔臉色蒼白。
沈默皺起眉頭。
這個男人他見過，就在昨天上元節的晚上。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人是國公府上的衛隊長。半夜三更的，國公府上的人為什麼會死在這裡？
“一共死了二十個。”寧不凡轉了一圈回來了，站在沈默邊上，“他們分散在這周圍，都是一擊斃命。”
寧不凡很驚歎沈默這狐狸般的直覺，隔得老遠就能察覺到不尋常，他比誰都懶，但比誰都厲害。這樣一個絕世的年輕天才，偏偏對權位又看得不重，沒有理由那些老東西們不喜歡他。
“他們的手呢？”
“手掌有老繭，顯然都是常年練武的好手，另外，不言兄，我還找到了這個……”寧不凡把找到的弩遞給沈默。
沈默拉開弩機，試了試力道，弓弦在黑夜裡顫動，嗡嗡作響。
“三十石的弩，這些人究竟是想殺誰啊？”沈默有點好奇了，他知道自己這是撞上了國公府在乾臟活，這不稀奇，但稀奇的是國公府偷雞不成蝕把米，派出二十個殺手來，卻全部折在了這裡，連衛隊長都暴屍街頭。
誰能讓一手遮天的國公府吃這麼大的虧？
沈默看過那些殺手的屍體，每一個都被人從背後捅穿了心臟，凶手使用的武器是殺手們自己的匕首，所以沈默沒法從凶器入手往下追查，顯然凶手是個精通潛伏與隱匿行蹤的高手，蘇州城裡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人？
能不聲不響地乾掉二十個好手？
沈默又忽然想起那個一刀刺穿兩層金絲甲的人。
“我已經通知了衛所，他們馬上就到，這些屍體我們是先帶回衛所驗屍，還是給國公府送回去？”寧不凡問。
“不用帶回衛所，也彆給國公府送回去。”沈默搖頭，“連夜送出城，找個亂葬崗，挖個坑埋了。”
寧不凡一怔，有點吃驚，“送出城埋了？不用通知國公府一聲麼？這畢竟是國公府的人。”
“從他們死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再是了。”沈默搖頭，“你今晚把他們送回國公府，明天早上全衛所的人都要丟飯碗。”
寧不凡一縮頭，沈默這麼一提醒他才意識到，這些人出來是乾臟活的，乾臟活就要掩人耳目，自己如果大搖大擺地把這些屍體送回去，那麼國公府的顏麵必將掃地。
“還有這些弩，一把火全燒了，一把都不要留。”
寧不凡點點頭，弓弩是軍器，按照律法，民間不可私藏軍械，違者同謀反罪論處。
國公府雖然權勢滔天，但也擔不起謀反篡位的罪名。
所以儘管國公府持兵擁甲是公開的秘密，但誰也不敢當眾點破，否則必將遭到國公府雷霆般的報複。
沈默撐著雨傘站在街道上，他對國公府私藏弓弩這種事不感興趣，在這個世道上，誰都想要點保命的手段，他好奇的是這次國公府的目標究竟是誰……能讓他們派出二十個弩手，這個目標必然不是尋常人物。
而那個人能悄無聲息地反殺這二十個人，就更不可思議了。
沈默是紫虛級的煉氣士，他在心底估計了一下，自認為自己做不到這一點，他或許能乾掉這二十個人，但沒法每個人都一擊斃命。
莫非是紫虛之上的煉氣士？
泓藍級？
甚至是天青級？
沈默的眉頭越皺越緊，蘇州城裡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高手？
遠處腳步和人頭攢動，密集的火把沿著街道過來，衛所的人已經到了，他們帶著收屍袋和火油，開始收殮屍體。
“不凡兄？”
正在指揮衛所小校的寧不凡扭過頭來，“不言兄有什麼事？”
“我會寫封信給趙繼明，麻煩你明天幫我送到國公府去。”
沈默低頭觀察衛隊長的臉，這個男人的雙眼瞪得老大，沈默忽然微微一怔，他用腳把屍體的頭扳回原位，然後沿著屍體麵向的方向望過去。
沈默視線的儘頭，有一座小屋。
屋裡亮著昏黃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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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蕭換掉衣服洗完澡，重新回到房間裡的時候，凝兒已經醒了。
“哥哥。”女孩坐在床上，皺了皺鼻子，“你又殺人了。”
“這次不是我想殺人，而是有人想殺我們。”葉蕭聳了聳肩。
“有人想殺我們？”女孩驟然緊張起來。
“放心，不是那個家夥派來的人，否則我今晚就回不來了。”葉蕭安慰她，“隻是國公府裡的蠢貨們乾的傻事，我已經處理乾淨了。”
女孩點了點頭。
“那個趙繼明……哥哥你準備怎麼處理？”
“找個時間抹掉吧。”葉蕭回答，他歎了口氣，“這世上怎麼儘是這些爛人。”
“爛人？”凝兒眨了眨眼睛。
“無論是鐘立圭還是趙繼明，活在世上都是在浪費糧食。”葉蕭說，“但這種人是殺不乾淨的，因為這個國家從骨子裡就已經爛透了，殺了一個趙繼明，還會有成千上萬個趙繼明，但不殺他們，這些癩蛤蟆又儘在我眼前蹦噠。”
“那該怎麼辦？”
“想要改變這一切，殺某一兩個人是不夠的，就算你能把坐在帝位上的那個人殺掉，都無濟於事。”葉蕭扭頭，看著她的眼睛，“你要把這個國家殺死，放一把大火將它焚燒殆儘，然後從灰燼中把它重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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