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刺客

馬車在雨夜中狂奔，車夫抽動馬鞭打在馬背上，車輪碾過路麵上的積水，木質車身嘎吱嘎吱地搖晃。

錦衣胖子縮在馬車車廂裡，一手扶著廂壁，緊張地四顧，渾身濕透，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

鐘立圭很後悔，他不該來參加這一次趙彥易的壽辰，鐘立圭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天誅刺客的活動讓大秦的一眾高官人心惶惶。作為太常寺卿，鐘立圭認為自己多半會在天誅的暗殺名單上，據說被天誅盯上的目標少有能逃脫的，去年九月初九，大秦兵部郎中黃英出遊天台山，朝廷調來羽林衛層層戒嚴守衛，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自以為萬無一失。

結果黃英入林小解，一去未歸，守衛們連夜搜山才找到兵部郎中的屍體，屍體上留著一張天誅奪命帖。

鐘立圭很害怕哪一天自己也會暴屍街頭，屍體上也留著一張染血的奪命帖。所以他舉家搬遷至大秦神都，從此龜縮不出，天誅再猖狂，也不敢把爪子探進神都裡……這一次南下祝壽，鐘立圭用了假名假身份，假扮成一位鹽商提前兩個星期動身，這才避開了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但他沒想到這場壽宴橫生枝節，國子監竟然會出現在這裡，鐘立圭更沒想到向來與自家交好的南明輔國公竟然是天誅……鐘立圭當即嚇破了膽，連夜出逃。

三輛馬車在長街上一路疾馳，直通城門，每輛馬車的車頭上插著深紅色的小旗，這麵旗代表很高的外交級彆，城門哨卡見到這麵旗子必須立即放行，車隊可以一路出城，不會遭到任何阻攔。

出城後鐘立圭就會把旗子摘下來，然後喬裝成其他人，秘密地返回大秦神都。

“出……出城沒有？”鐘立圭掀開簾子，冷風夾雜著大雨湧進來。

車夫扭頭大喊，“馬上就出城了老爺！還有兩條路……”

馬忽然痛苦地嘶鳴起來，車隊最前方的那輛馬車突然失控了，馬嘶叫著向前跪倒在地，然後翻滾著滑出去，連帶著馬車也翻倒在路邊，木質車廂頓時摔散了架，駕車的車夫飛出去一頭栽在路麵的積水裡，一動不動。

鐘立圭的馬車急忙刹住，車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不敢再向前，胖子慌亂地探出頭來，“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空氣中有隱隱的破風聲響起，坐在鐘立圭身前的車夫身體一顫，星星點點的血液濺在胖子的臉上。

車夫瞪著眼睛滿臉愕然，慢慢地歪倒，然後一頭栽了下去。

鐘立圭嚇呆了，他看到了車夫胸前的箭鏃，鋒利的箭矢突破了這個男人的身體，冒出一截來。

“刺客——！有刺客——！”胖子殺豬似地尖叫，他慌慌張張地縮進車廂裡，鼻涕與眼淚齊流，鐘立圭這輩子沒這麼驚慌恐懼過，他過去曾是大秦錦衣衛同知，主掌北鎮撫司，他帶人抄家緝捕嚴刑審訊，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地欣賞彆人驚恐扭曲的麵孔。

他見過很多死亡，他知道死亡很痛苦，所以他很怕死，怕得要死。

車隊最後的那輛馬車中射出兩道人影，落在鐘立圭馬車的前方，一左一右警惕地左右張望。

淡紫色的氣焰從他們的身上燃起，赫然是兩位紫虛級煉氣士。

他們是鐘立圭的侍衛，鐘立圭需要隱藏身份，自然不可能帶著浩浩蕩蕩的衛隊，他精心挑選了兩個修為最高的煉氣士陪同自己。

“有刺客有刺客！”鐘立圭哆哆嗦嗦，“你們……你們快把他殺掉！殺掉！”

“大人稍安勿躁。”侍衛低聲說，“有我們在，您不會有事。”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兩人其實都很警惕，他們看到了身前不遠處那道懸在半空中的銀光……那是一條繃緊的細鋼絲，距離地麵有差不多一尺多高，剛好能到成人的膝蓋處，橫亙在街道上，剛剛打頭的馬車就是撞在了鋼絲上，高速奔馳的快馬撞上去就像是撞在了刀口上，雙腿頓時被削斷。

這是一個陷阱，精心設計的陷阱。

安置這個陷阱的人非常清楚他們會在這個時候從這裡經過。

看來這場刺殺準備了很長時間。

兩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天誅，隻有天誅敢這麼做，能這麼做，也隻有他們能做到這一點。

麵對天誅的殺手……就算身為紫虛級煉氣士，兩個侍衛心裡還是發怵，那個組織凶名實在太盛，在某些人眼中，天誅幾乎與死神是同義詞。

四周一片漆黑，雨夜裡沒有月光沒有星光，也沒有燈光，他們不知道對方會從什麼地方出現，甚至不知道對方究竟有多少人，世間傳言天誅殺手一次性最多出動三位，能讓天誅出動三個殺手刺殺的人很少，侍衛們心底估計了一下，鐘立圭大概還達不到這個級彆。

空氣中再響起細微的破空聲，夾雜在雨聲裡，普通人或許聽不出來，但煉氣士可以分辨，他們聽出那是強弩放弦的聲音，其中一人撲出去，張開雙手，凝聚元氣，霎時間紫光大放，在漆黑的雨夜裡如驚雷一閃。

這個侍衛試圖接住這一箭，對紫虛級的煉氣士而言，空手奪箭不是太困難的事。

侍衛悶哼一聲，緊接著慘叫起來，後退兩步摔倒在地上，抱著手臂在積水裡翻滾哀嚎。

另一個人趕過來，把他扶起來查看傷勢，頓時悚然。

一支弩箭從侍衛的手掌中刺進去，一路筆直地透進小臂，從手肘處穿出來，沿途的皮膚肌肉全部像開花似的外翻，血肉模糊，可以看到手骨。

這是什麼弩？

紫虛氣都扛不住？

“你怎麼樣？”男人搖晃著自己的同僚，大吼，“還能行麼？”

侍衛抬起頭，正要說什麼，兩人眼前忽然一花，男人下意識地仰頭回避，一道銳利的勁風從他的鼻梁前掠過。

等他再低頭時，受傷的侍衛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雙眼大睜，眉心上釘著一支箭，箭頭穿透顱骨，從他的後腦勺處透出來。

男人毛骨悚然……他們連對手的麵都沒有見到，就已經死了一個，太可怕了。

他起身四顧，那個死神隱藏在雨夜的黑暗裡，隨手釋放出令人心悸的死亡。男人以前也應付過殺手刺客，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慌，一慌就正中對方的下懷，鋼絲也好箭弩也罷，都是擾亂自己心神打消自己鬥誌的手段。男人鼓足勇氣，朝著漆黑的雨幕大喝:“閣下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在下大秦煉氣士周興許，閣下可否現身一見？”

雨聲中響起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周興許眯起眼睛，微微一愣。

他看到有人出現在街道儘頭，一手撐著傘，另一隻手上提著刀，刀光明晃晃的。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刺客……但有一點讓男人很不解，這個殺手看上去為什麼如此年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