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自殘

2018-05-18 作者: 淺夏
第227章 自殘

時間遵從著它自己固有的腳步,朝前頭也不回的奔跑著,那一扇隔絕了生死的大門,冰冷,堅硬的立在那裡。

四個半小時以來,沒有打開過。

所以門內的情況,門外的人一無所知,那裡麵是緊張的,血腥的,還是專注的,小心翼翼的,都被那扇門緊緊的關在裡麵。

而留在外麵的隻有難以抑製的壓抑和無措。

阮溪,李思齊,常成誌和藍婷四人並排坐在手術室門口的橘色椅子上,肩挨肩的將阮溪擠在最中間,想要傳遞給她一些心安。

幾個小時的沉默不語,空氣在緊閉的門前被襯托的仿佛靜止了一樣,唯一的一點動靜便是常成誌偶爾起身來回走動,還有藍婷拿出手機,刷了刷微博。

剩下的便是阮溪和李思齊倆人不動聲色的瞟向安全通道的目光,以及偶爾互視一眼的默契。

時間又過了半個小時,就在阮溪覺得自己的腿腳已經沒有了知覺,心沉重的已經麻木時,手術室大門上方的燈發出啪的響聲,門應聲而開。

阮溪慌忙站起來,卻因為腿部長時間的血液不流通,而差點摔倒在地上。

李思齊連忙扶住了她,四人一起迎了上去。

“一切順利。”醫生摘下口罩說,表情裡透著輕鬆。

四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阮溪的臉朝身後側了側,眼角的餘光瞟到那抹躲在安全通道的身影,不知道何時,那抹身影已經縮成了一團。

阮溪的心忽然有些刺痛,她緊緊握著李思齊的手一直在顫抖著,這讓李思齊有些緊張的看向她。

順著她餘光的方向,李思齊看到縮在安全通道門口的那抹身影,似乎掙紮著想要順著樓梯下去。

忽然,自己的手被阮溪狠狠的甩開,緊接著阮溪便朝安全通道衝了過去,李思齊已經來不及阻止,她已經走到了安全通道的門前,朝著那抹偷偷摸摸的身影大聲叫道:“爸爸!”

那抹佝僂著的,十分蒼老的背影猛然一縮,仿佛觸電般,整個身體,從頭到腳僵硬了起來。

“爸爸!”阮溪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嘩的流下來,“彆走!”

僵硬的背影又撐了撐,似乎已經撐到了他無法承受的長度後,開始緊急回縮,劇烈的哆嗦起來。

這句話宛如夢魘一般,將阮溪折磨了20多年,無數個日日夜夜,她曾經十分後悔自己竟然說出了這句挽留的話,那時的自己在那個決絕離開的男人眼裡,是多麼的可笑啊,可笑的沒有一點自尊。

但是在20多年後的今天,看著那個男人蒼老的,似乎隨時會倒下的背影時,她再次叫出了那句話,就連她自己都無法明白到底為什麼。

然而物是人非,心境卻也多了許多蒼涼。

唯一相同的,便是一如二十幾年前一樣,阮溪哭的撕心裂肺。

那兒時被奪走幸福的委屈和恐懼讓她像個孩子似的,麵對那個不複當年強壯的背影,大聲的哭著。

身後的李思齊心疼的想要走到她的身邊,卻被常成誌攔了下來。

“交給他們父女倆吧。我們看著就好。”常成誌小聲的說。

李思齊緊緊捏著自己的拳頭,看著眼前的一幕,心狠狠的揪了起來。他明白自己對阮溪除了愛情以外的另一種感情,那便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憐惜。

他也曾經對著一個女人的背影,怯懦的,小聲的叫著:“媽媽。”

那時的心情,如果能夠用詞語說出來就好了,李思齊痛苦的想著,阮溪的哭聲仿佛連著他的痛苦一起釋放了出來。

讓他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咳咳咳!”站在樓梯上,哆嗦的身體忽然發出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一口鮮血噴灑在樓梯上,那抹佝僂的身影蜷縮成了一個皮球,滾下了樓梯。

“爸爸!”

阮溪悲嗆的呼喊聲,在樓梯間裡回蕩著。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麵對四個穿著製服的警察,阮溪低著頭不停的道歉。越獄已成事實,況且,她的父親還是故意傷害自己的身體,取得去醫院檢查的機會的。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警察手裡拿著的透明塑封袋上,袋子裡裝著一個小拇指蓋大小的螺絲釘。

爸爸為了得到離開監獄的機會,從床上拆下這顆螺絲釘,吞了下去。

“食道嚴重損壞,導致嘔血,加上犯人年歲已大,破損的食道醫治過晚,已經嚴重發炎潰爛,恐怕日後進食都很困難。”醫生的話在阮溪的腦海裡回蕩。

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攪的阮溪痛苦不堪。

“如果,如果那次我答應爸爸,將媽媽的照片帶去給他看,也許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對不對?”阮溪抬頭看著李思齊,她是如此的痛恨自己當時的冷漠和無情。

“彆瞎想,阮溪。”李思齊緊緊擁著她,自從送走那四個警察後,阮溪便不停的自責,這句話,她重複了很多遍。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追究當初應該如何做,也沒有辦法挽回的。”李思齊撫摸著阮溪的頭發。目光投向站在病房門口說話的柯以賢,常成誌還有藍婷三人。

三人不知道在談論些什麼,看起來神色都有些嚴肅,常成誌和藍婷的目光不時的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但是柯以賢卻一直都背對著他們,不曾回頭。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後,柯以賢朝電梯走去,在電梯口等電梯時,他眼角的餘光再也忍不住,朝阮溪飄了過去。

卻最終和李思齊的目光相撞在了一起,李思齊微怔,隨即朝他禮貌性的點點頭。柯以賢也愣住了,甚至忘記電梯門已經打開,直到從電梯裡下來兩個穿著夾克的男人,似乎是認識柯以賢的模樣,上前和他打招呼,他才反應過來,走進了電梯。

目送柯以賢走後,李思齊這才發現,常成誌和藍婷已經朝他們走了過來,輕輕拍拍阮溪的背部,在耳邊提醒了她後,阮溪也抬起頭看向常成誌和藍婷。

“心情好點了嗎?”藍婷率先問道。

阮溪點點頭,隨後又覺得似乎沒必要強撐著,於是又搖搖頭,用手捂著鼻子落了兩滴淚說:“沒有。”

常成誌深深的歎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丫頭,堅強點。”

“有件事情,必須要告訴你。”常成誌舔了舔嘴唇說,“剛才小柯說,由於你爸爸特殊的情況,需要安排兩個便衣24小時守在病房外麵,而且護工也必須是他們指定的人,作為家屬,你們的探視也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

雖然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安排,但是阮溪還是覺得心情十分的沉重,她仰起頭想要將眼睛裡的眼淚逼回到肚子裡,沒想到還是順著眼角落了下來。

她伸出手指,擦了擦眼淚,認命般點點頭:“我知道了,畢竟他現在還是犯人。”

對於阮溪的理解,常成誌暗自鬆了一口氣,方才柯以賢還害怕因為是自己帶來的消息,會讓阮溪潛意識裡產生排斥和抗議,所以才過來拜托常成誌代為轉告。

常成誌能夠感覺到柯以賢麵對阮溪的那種恐慌和小心翼翼,這讓他的心裡對柯以賢產生了同情。

“去病房吧,你爸爸已經醒了。”見常成誌和阮溪的談話告了一個段落,藍婷上前拉住阮溪的手說。

父親的病房在21樓,媽媽的重症監護室在28樓,中間隔了七層。阮溪推開父親的病房,看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滿是皺紋的臉痛苦的縮成一團,宛如一個風乾的核桃,原本黝黑的臉失去了血色,變的有些暗青。

聽到推門的聲音,父親微微睜開了眼睛,空洞的目光落在阮溪身上的那一刻,變的明亮起來。

他張開乾涸的嘴唇,努力的想要發出聲音,但是食道損傷大概也牽扯到了聲帶,因此帶來的疼痛,讓發出來的聲音近乎痛苦的呻吟。

“如果痛,就不要說話了。”阮溪坐到父親的床前,在手術室前激動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剩下的隻是滿滿的自責。

她很想對父親說一句對不起,但是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愛的她,竟然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她垂下頭,將目光落在自己不停的攪動在一起的十指上,雪白的指甲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而手心上深深的甲痕,清晰可見。

這時她才覺得掌心有些疼痛,於是用力的用手指搓著那些甲痕。

阮溪的父親張凡武癡癡的盯著自己女兒的頭頂,一直張著嘴卻仍然無法發出任何語句,他著急的伸出右手,再空中比劃著。

站在門旁的藍婷會意,從包裡拿出一個精致的A5小本子和一隻黑色簽字筆,遞到了張凡武的手中。

張凡武的眼睛裡投出了感激的目光,藍婷微微一笑,覺得再留下去打擾二人有些不妥,便開門走了出去。

“你媽媽現在怎麼樣?”一陣沙沙聲過後,那個精致的A5小本子被送到了阮溪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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