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用了不用了，我們沒病。”記者們紛紛叫住助理小方。乾笑著離開醫院門口。
小方看著地上亂七八糟的報紙，衝著他們喊道：“誰的報紙誰帶走啊。不然派人送您單位去。”
記者們又悻悻的轉身，拾起各自的報紙，落荒而逃。
常成誌長長的鬆了口氣，將車鑰匙遞給助理醫生，囑咐他將車停在院內的停車場裡，自己則朝門診樓走去。
剛走到大門口，就聽見背後有人叫他，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見阮溪在病號服外披了件長款的針織衫站在樓梯下麵。
“你怎麼來了？”常成誌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
“我不放心，想來看看。”阮溪臉色看起來仿佛玻璃一樣透明，在陽光的照射下，甚至可以清晰看見埋在皮膚下的毛細血管。
“看什麼看，被記者們看到了，就壞了。”常成誌小聲嗬斥道，拉著她走進門診樓。
一路快步來到他的辦公室，緊緊關上門後，常成誌才放鬆了警惕：“你剛才來沒遇到記者？”
“我看見他們被你打發走了，才出現的。”阮溪說，“學長，就一眼好不好，我偷偷的看一眼。不打擾他。”
“阮溪，你冷靜點……”常成誌有些無奈，他不忍心看到阮溪懇求的目光。
“學長，再看不到李思齊，我真的怕自己會堅持不住。”阮溪紅了眼眶，死死的抓住常成誌的胳膊說，“光靠回憶來支撐，真的很困難，若是有希望還好，但是我現在看不到一丁點希望。有時候我甚至再想，如果瘋了可以進來的話，不如就瘋了吧。好歹和李思齊住在一個地方，哪怕每天隻有看一眼，也是好的。”
“瞎說，不許這樣想。”常成誌嚴肅的打斷她的話。略有生氣的瞪著她。
阮溪失落的低下頭，潔白的牙齒狠狠的咬住下唇。良久，常成誌長長的歎口氣說：“敗給你了。”
“這樣吧。我讓人將李思齊帶到診療室，你通過攝像頭看他一眼。但是你要保證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和行為，要知道李思齊現在的精神狀態很脆弱，一不小心之前的努力就功虧一簣了。”
“好！”阮溪堅定的回答道，目光裡充滿了欣喜。
常成誌寵溺的拍了拍她的頭發，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等了約莫二十多分鐘，常成誌才推門進來，領著阮溪來到上次給陳晨雨做治療的那間治療室內，通過隔壁的監控設備，阮溪看見坐在治療室裡的李思齊。
和上次見到的李思齊不同，經過一周的治療，現在的李思齊雖然穿著精神病院的病號服，但是當他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時，給人感覺隻不過是有些內向的鄰家大男孩。
沒有一絲妝容的臉很白，襯著那兩道眉，愈發的粗黑起來，長長的睫毛耷拉著，掩蓋住他的眼神，胡須好像也是剛剛刮過一樣，在嘴唇周圍泛著青色的胡茬。
而那一頭柔軟的頭發，少了發膠，反而溫順的服帖的蓋在額頭上，比往日的他多了些溫和，少了些棱角。
他低垂著腦袋，不停的撥弄著放在膝蓋上的十指，隻有在常成誌開門進去的那一刹那，他抬頭看了一眼。
隻一眼，就讓阮溪的呼吸漏掉了半拍，心忽然就猛烈的蹦跳了起來，仿佛要從喉嚨裡蹦出來，跳到隔壁去一樣，阮溪隻能雙手扶在牆壁上，不停的做著深呼吸，來壓抑狂燥的心跳。
“昨晚上睡的還好嗎？”常成誌和往常一樣坐下，麵帶微笑的看著李思齊。
“我覺得還不錯。”李思齊彎了彎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常成誌。
“恩，看監控，你睡的還算安穩。”常成誌翹起了二郎腿，這是他慣用的姿勢，隻是為了讓麵診對象能夠放鬆下來。
“沒有做夢吧？”常成誌又問了一句。
“做了。”李思齊回答道，這個回答讓阮溪忍不住提了一口氣。
“夢見了阮溪。”李思齊說，“老常，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我覺得那幾天隻是喝酒喝的過多，導致的情緒失控。”
常成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藥，昨天喝了幾片？”
“藥，什麼藥？”李思齊的眼神有些閃躲。
常成誌將手指放在桌子上，不停的跳動著，指尖和桌麵碰撞發出咚咚的聲音：“我昨晚上給你開的藥沒有安神的，但是你卻睡的很好，黑色藥瓶的要，你還在偷偷服用吧？”
阮溪覺得有些不明白他們再說些什麼，畢竟對李思齊的病情她知道的也隻是表象，壓抑著衝到隔壁的衝動，她耐著性子盯著監視器。
李思齊的臉色白了白，低下頭沒有說話。
“告訴我，為什麼偷偷喝那瓶藥？”常成誌問道。
“不喝的話，夜裡會做夢。”李思齊知道瞞不住了，坦白道。
“我不是說了嗎？我給你配的藥，達到預期效果需要一個過程，你這樣私自加藥，會誤導我的觀察了。你難道不想治愈自己？早日出院見到阮溪嗎？”常成誌有些生氣。
“我想，正是因為我想，所以才這樣，老常，那瓶藥真的有效果，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舍棄那瓶藥，卻給我配其他藥呢？”李思齊也有些著急，他雙手緊緊握著桌子的邊沿，用力的質問到。
“藥，什麼藥？”阮溪回頭，看向陪著她的老常的助理。
助理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一個黑色藥瓶裝著的藥，好像是李思齊隨身攜帶的。”
“那個藥有問題？”阮溪想起那瓶藥，據說是PT托人在美國買的，用來幫助李思齊睡眠的。
助理還是搖搖頭說：“我不清楚，隻是老師給李思齊開藥時，將那瓶藥排除在外了，但是卻並沒有沒收。我也覺得很奇怪，按理說老師不會出現著的疏忽。”
阮溪也覺得有些蹊蹺，還想繼續問下去，卻聽見監視器裡常成誌說道：“我是醫生，你應該按照我的方法接受治療。那瓶藥從今天起放在我這裡了。”
“老常，我……”李思齊有些激動，卻在迎上常成誌犀利的目光時，愣了下來。
“欲速則不達，如果你想見到阮溪的話，必須聽我的。”常成誌一字一句的說道。
隻見李思齊的臉色愈發的蒼白，不停的壓抑著眼裡的怒火。阮溪看著十分的心疼，但是沒辦法，她相信常成誌這麼做是有自己的理由。
但是讓她感到慶幸的是，李思齊已經知道克製自己了。
眼睜睜的看著李思齊被幾名男護士帶出房間，阮溪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無法壓抑想衝出去叫住李思齊的衝動叫囂著，她向門外跑去，卻被正巧推門而入的常成誌拉入懷中。
“冷靜，阮溪！”常成誌低吼著，“有件事情，我現在必須要告訴你。”
“什麼事？”阮溪忍著淚水，抬頭看著常成誌問道。
話音剛落，忽然常成誌身後的門被推開，緊接著阮溪便被一股力氣狠狠的朝外拉去，她冷不防摔倒在冰涼的走廊上，她甚至來不及掙紮著起身，一個個結實有力的巴掌便朝自己的頭部和背部扇來。伴隨著媽媽竭斯底裡的痛罵聲：“你要點臉好不好！竟然跑到這裡來看他，你不嫌丟人，我還嫌呢！”
“媽，”阮溪緊緊的護著肚子，將身體蜷縮成一團，不斷的求饒道，“不要打了媽，不要打了，不要打我的肚子。”
“阿姨，阿姨，你冷靜些。”常成誌驚慌的聲音不時的傳入阮溪的耳朵，阮溪被這一通劈頭蓋臉的巴掌，拍的頭昏腦脹。
“走，跟我回去。”有常成誌攔著，阮溪媽媽終究冷靜留下來，她拉著阮溪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甚至等不及她站穩，就扯著朝電梯處走去。
阮溪踉踉蹌蹌的被拉扯在走廊上，路過樓層衛生間時，竟然看見站在洗手池前，神色震驚的李思齊。
“阮，阮溪？”李思齊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叫著阮溪，卻因為刺激太過於突然，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大腦裡衝撞著，讓他無法清晰的表達自己心裡的意思。
當他艱難的叫出那個朝思暮想的名字時，阮溪已經被媽媽拉扯著一晃而過，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他焦急的朝外走去，因為藥物的原因，導致他的行動非常的遲緩，以至於越著急，越無法控製自己的雙腿。
於是他隻能掙紮著朝門外走去，像個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必須咬著牙，經受著無數次和牆壁的衝撞，才跌跌撞撞的走出衛生間。
然而眼前這一幕徹底讓他驚呆了！
阮溪許是看到李思齊的緣故，不再任由媽媽的拉扯，而是開始反抗起來，母女二人在電梯口前拉扯著，阮溪披在病號服外麵的針織外套被緊緊的拽在媽媽的手裡，露出了裡麵的病號服。
“天啊。”追過來的常成誌，看見李思齊像石像一樣站在衛生間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幕，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隻愣怔了一會兒，便囑咐身後的助理說：“準備小劑量的勞拉西泮。”
“快啊！”見助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怒吼道。
“阿姨”就在常成誌快要抓狂時，李思齊忽然輕輕的叫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讓吵鬨的阮溪媽媽安靜了下來。
他的嘴角艱難的擠出了一朵笑容，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也緊緊的捏成拳頭，似乎在用儘渾身的力氣來控製行為一樣，他緩慢的移動著自己僵硬的雙腿，竭儘全力睜大有些模糊的雙眼，想呈現一個正常的自己在阮溪媽媽的麵前。
短短的幾步路，他走的很慢，終於在走進阮溪身旁時，拚儘所有的力氣舉起雙手，將阮溪護在了懷裡。
“打我吧，阿姨。”他口齒不清的說著，渙散的目光沒辦法聚焦在阮溪媽媽的身上，但是還是固執的嘗試著。
他緊緊的將阮溪摟在懷裡，側著半個身體對著阮溪媽媽，嘴裡不停的說：“阿姨，都怪我，你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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