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拿來了，現在準備注射？”助理醫生氣喘籲籲的拿著針劑跑了過來。被常成誌攔住。
“等一下，”常成誌說，“也許用不上了。”
看著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圍觀的醫院工作人員都有些動容，隻有阮溪的媽媽冷眼看著這一切，目光裡隱約透著一些憤怒。
她依舊固執的朝阮溪伸出手說：“阮溪，跟我回家。”
阮溪微微有些愣怔，她緊緊依偎在李思齊的懷裡，還沒有好好感受久違的溫暖，就這樣被媽媽無情的催促著，她難過的搖著頭，希望媽媽能再多給她一些時間。
“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要和你說。”發現叫不動自己的女兒，阮溪媽媽對李思齊說。
“好。”李思齊雖然有些意外，但是還是第一時間答應了她。
阮溪卻緊緊拉住李思齊的手，不放心他和媽媽單獨相處。李思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
這時常成誌走了過來說：“阿姨，醫院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不如你們去剛才的治療室聊吧。安靜，沒有人打擾。”
治療室的門再次被打開，李思齊和阮溪媽媽一前一後走了進去，常成誌朝李思齊使了個眼神後，緩緩將門關上。
他向助理醫生交待了幾句後，便拉著等在門外的阮溪，朝電梯口處走去。
“你乾什麼？我要去隔壁聽聽他們說些什麼？”阮溪掙紮著不想和他一起離開。
“放心吧，小方在隔壁守著，不會讓阿姨說些過於刺激李思齊的話。”常成誌按下電梯按鈕，臉色嚴肅的說，“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現在，馬上！”
常成誌的認真讓阮溪安靜了下來，她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診療室，在常成誌的催促下，走進了電梯。
漸漸西斜的陽光，泛著讓人疲憊的橘色鋪灑在收拾的乾淨整潔的辦公桌上，做醫生久了，大多數人都會有輕微的強迫症，亦或是潔癖。
常成誌的強迫症則是將手邊的東西歸置的整整齊齊，他說在歸置這些東西的時候，是將思維和精神回歸到正常狀態的最佳時候。
剛剛實習的時候，阮溪也有過一大段的迷茫期，她懷疑自己也有某種嚴重到近乎病態的精神障礙，對於這個精神障礙，她偏執到幾乎瘋狂的地步，然而最終拯救她的竟然是一盤青豆，需要剝殼的青豆。
那是一樣有著橘色陽光傾瀉的午後，阮溪端坐在桌前，一縷陽光打在她的身上，同時也落在她麵前擺放的兩隻白色的瓷碗上。
一隻用來盛放豆米，一隻用來盛放豆殼。她拿出從超市買來的帶殼青豆，修長的十指在白色瓷碗上來來回回。陽光裡的一顆顆青豆先後發出蓽撥的聲音。
剝著剝著，阮溪的心竟然平靜了下來，仿佛從喧囂和偏執中，找到了一處平靜，堪稱中庸的地方。
從此以後，隻要在治療中有不甚清晰的地方，她就安靜躲在房間裡，剝著青豆。以至於到最後，隻要看到青豆，心都是條件反射般平靜下來。
所以當她看見常成誌收拾的如此整潔的辦公桌時，知道他正在尋求一種類似剝青豆一樣的心安。
“啪”輕輕的聲音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阮溪看過去，一隻黑色藥瓶安靜的躺在陽光下，那黑和桌麵的白相襯起來，格外的顯眼。
“這是PT給李思齊從美國配的藥。沒有名字，沒有任何說明，顯然是不符合規範的。”常成誌說。
“我見過這瓶藥，小飛說這是治療李思齊失眠噩夢的藥。”阮溪盯著藥瓶，回憶著，“據說，效果還不錯。”
“為什麼是美國？還是這種三無產品的藥！”常成誌反問道。
阮溪無言以對，這確實是三無產品的藥，但是由於是PT給的，所以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過。
“近代醫學，特彆是外科，神經科，毫無疑問由於日本的一些不為人齒行為，在日本發展的是相當完善。而二戰失敗後，日本為了苟且偷生，將一係列人體研究數據賣給了美國。這也是醫學界說不上秘密的秘密。如果真的是什麼精神方麵的疑難雜症，送往美國。我們無可厚非。”常成誌拿起藥瓶在手心裡把玩，“但是顯然，李思齊一開始的症狀，隻是簡單的多夢失眠。用得上去美國拿藥，而且還神神秘秘換上黑色的藥瓶麼？”
“你在懷疑……這藥有問題？”阮溪問道。
“不光是藥，我甚至懷疑PT。”常成誌開門見山。
“不可能。”阮溪乾脆的否決道。
“為什麼不可能？”常成誌繼續反問。
“這樣對待李思齊，他有什麼好處？他是李思齊的經紀人，是他把李思齊辛辛苦苦的捧到現在這個位置，如果李思齊瘋了，他的損失最大。”阮溪對自己的分析很滿意，甚至她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SS公司其他的經紀人，因為嫉妒PT能夠捧出李思齊這樣的明星，所以才陷害他，傷害李思齊？肯定是這樣的。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一下PT。”
“阮溪”常成誌走過來，按住她擺弄手機的手說，“俗話說，人心隔肚皮，我們都被先入為主的意識蒙蔽了。你想想像PT這麼嚴謹的人，怎麼會犯你說的這種低級錯誤？除非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原本就知道藥有問題，不管是不是他弄的藥，至少他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阮溪愣住了，常成誌眼裡的認真讓她有些混亂，儘管她很想相信PT，但是常成誌的話不無道理，況且常成誌和PT沒有什麼交集，沒有故意栽贓他的理由。
“如果是他，你有證據嗎？或者你知道他有什麼動機嗎？”阮溪小心翼翼的問道，忽然加快的心跳，讓她覺得十分的不舒服。
“也許你聽起來有些瘋狂，畢竟PT看起來是那麼理性，睿智的一個男人。但是往往完美的外表下掩蓋的通常一顆千蒼百孔的內心。”常成誌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後，將目光緊緊鎖在阮溪的身上。
這讓阮溪更加的緊張起來，她乾笑著想要離常成誌遠一些，卻被常成誌緊緊拉住了手腕：“他愛上你了。”
空氣忽然死一般寂靜，陽光也在這一瞬間從窗戶處消失，留下一片暗影在兩人的身上，阮溪和常成誌四目相對，久久沒有說話。
直到阮溪陰沉沉的“嗬嗬”兩聲，這股凝重的氣氛才煙消雲散。
“開什麼國際玩笑！”阮溪乾笑道，“學長，你確定你是認真的麼？”
“我是認真的。”常成誌嚴肅的看著阮溪，抓著她手腕的手緊了緊，“胸針，你送的那顆，他一直戴著吧，根據這段時間對他的接觸，基本上能夠推斷出，PT的審美，至少是簡潔，利落的。飾品這些東西，他一定不喜歡，因為對他來說，這些東西太過於累贅，但是你送的胸針，他竟然一直戴著，況且還是那麼醜的一顆胸針。”
“哪裡醜了？”阮溪抗議道，“我就覺得很好看啊。”
“對啊。你覺得好看，所以你買下來送給他當生日禮物。儘管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真的很醜，儘管對於PT來說，那簡直難以接受，但是因為是你送的，你覺得好看，所以他才戴在領帶上。甚至沒有避諱其他人。”常成誌得意的笑著。
“你這都是猜測，也許他就是喜歡這種胸針呢？”阮溪嗤笑著，簡直懶得和他說下去。
“你在想想，沒有遇到你之前，李思齊儘管頻繁的犯爛桃花，但是對他的人氣沒什麼影響吧，而且曝光的次數沒有這麼多吧。但是自從遇到了你，李思齊是隻要有點不好的事情，就被曝光，儘管每一次PT都使勁渾身解數去圓場，但是每一次他的手段都是將李思齊和那個叫簡夢的撮合在一起，也就是他在媒體麵前挽救李思齊一次，你和李思齊的關係就惡化一段時間。難道這些你都沒有發覺嗎？”常成誌侃侃而談，甚至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和病房裡那個自詡當代中國福爾摩斯的患者有那麼一點相像。
但是從阮溪裡射出來的目光卻並不是被點悟後的通透，反而有種逼視的犀利。
“怎麼？你彆告訴我你沒有感覺到？”常成誌覺得有些挫敗。
“之前李思齊的那些破事，東窗事發，完全是他咎由自取，關人家PT什麼事？”阮溪翻了常成誌一個大白眼說，“你拉我來就是說這些的？”
常成誌點點頭。
“又是和李思齊一起合謀的吧？不想讓我聽見他和我媽到底聊了些什麼？”阮溪問道。
常成誌啞然，雖然李思齊確實在擦肩而過的空隙，這麼拜托過他，但是告訴她真相，也是打算之內的。
“學長，我真的沒有心情聽這些。”阮溪歎了口氣，“我真的害怕我媽說了寫什麼刺激到李思齊，他好不容易才努力成這個樣子。”
“你要是不信。”發覺阮溪朝門口走去，常成誌連忙拉住她說，“將藥寄回給你美國的教授，拜托他幫忙調查下成分。也許真相就會自動大白。”
常成誌將藥塞到阮溪的手中，認真的說道。
阮溪愣愣的看著常成誌，發覺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心裡不免也打起了鼓，思考了一會兒，她將黑色藥瓶緊緊握在手心，擰開瓶蓋後，將藥丸倒在手心。
和自己上次見到的一模一樣，仔細看了一陣後，她將藥丸重新倒入瓶中，放進針織外套的口袋裡。
“我會的。如果真是藥的問題，我們是不是需要報案？”阮溪問道。
常成誌點點頭說：“必須報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李思齊從輕微的應激性障礙造成的多夢失眠變成現在的現實解體障礙，就是因為超過三個月連續服用次要造成的。”
仿佛憑空炸了一個雷，劈的阮溪差點摔倒在地上，還好背後就是門，她瞬間麻木的身體得到了門的支撐，才不至於癱倒。
“你說什麼？現實解體障礙？”
常成誌嚴肅的點點頭，隨後伸手扶住阮溪的肩膀說：“所以，你能理解李思齊有多麼痛苦嗎？”
遭遇了那樣的童年，好不容易壓抑住內心的障礙，強迫自己活成了一個樂觀健康的人，卻又被人這樣陷害。
人最怕的不是跌入深淵，而是在拚了命活下來，掙紮著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爬到洞口時，卻發現稻草包裹著的是暗刀子。而原本遍體鱗傷的自己，已經被暗刀子割的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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