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溫水順著常成誌的喉嚨流下，發出響亮的聲音，緊接著房間陷入了一片讓人心慌的寂靜。
“誰簽的字？”良久，常成誌開口問道，聲音有著透心涼的寒意。
助理醫生低著頭沒敢吭聲。
“誰她媽的有膽量準許一個有躁狂症發病史的患者出院？”常成誌憤怒的抬起手，將手裡的空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是，是鐘院長。”助理醫生嚇的退後幾步，小心翼翼的說。
“靠！”常成誌一把將他推開，奪門而出。
“老師，你冷靜一下。”助理醫生嚇的臉色發白，連忙追上去拉住了常成誌。
“怎麼冷靜？我倒想看看，他是怎麼當醫生的，竟然做這樣不負責任的事情。”常成誌站在走廊上憤怒的吼著。
“老常，你這是怎麼了？”鐘醫生似乎聽到動靜，推開辦公室門走了出來。
“怎麼了？我問你，你憑什麼讓同意李思齊出院？”常成誌冷冷的問道。
“不是我憑什麼的問題，出院這件事情是要嚴格按照醫院的程序走的。”鐘醫生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醫生，和常成誌一樣是醫院的副院長職稱。
“那你說說，你按照什麼流程？”常成誌氣的不禁笑了起來，“他可是人格解體障礙症患者，發病時有自殺和暴力行為”
“這個我知道，”鐘醫生氣定神閒的說，“我看過你的診療記錄了。”
“那你還放人？”常成誌低吼道。
“出院前我可是給他做過測試了，結果是可觀的，不得不說常醫生醫術高明，短短一周多的時間能將患者病情控製這麼好。”鐘醫生笑著說。
“你不是吧？”常成誌恨的咬牙切齒，“病情控製住，不代表以後就不發病，還是需要觀察的。”
“我明白，我明白。”鐘醫生說，“但是人家家屬來，要求辦理出院的理由，是想帶著他出國治療。這個我們沒有權力乾涉吧。”
“出國？哪個國？”常成誌愣住了，問道。
“這個你可以以朋友身份去問家屬。”鐘院長陰陰陽陽的說道，“哦，對了，家屬還說患者攜帶的一個黑色藥瓶不見了，老常，你有沒有見到？”
黑色藥瓶，出院，看守所，所有的畫麵猛然間串聯在一起在常成誌的腦海裡一閃而過。陷進，他猛然瞪大眼睛，連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柯以賢打了個電話。
“小柯，出事了。”常成誌說，“有人趁我不在，帶走了李思齊。”
“怎麼會這樣？”柯以賢問道。
“事情很複雜，我沒時間解釋，現在我懷疑那個犯人叫我們過去的真正目的恐怕是想將我從醫院支開。”常成誌說，“所以，你現在幫忙調查那個犯人最近都和誰聯係了。”
“好。”柯以賢回答道。
“一定要迅速，”常成誌握著電話的手，因為緊張，微微有些顫抖，“晚了的話，李思齊會有危險。如果李思齊有危險，阮溪……”
“知道了學長，我一定會儘快給你回複，”柯以賢堅定的說，“請相信我。”
得到柯以賢的保證，常成誌略微鬆了一口氣，對於柯以賢的人品他還是堅信不疑的，更何況是關係到阮溪的事情，他一定比任何人都上心。
然而這口氣剛鬆下來沒多久，就被藍婷的一通電話給再次懸了起來。
“老常，糟糕了，阮溪走了。”
“去哪了？”刺激接踵而至，以至於他的大腦接收信號比平時慢了半拍。
“美國！”藍婷說，“她給我留了張紙條，我起床時才看到。”
常成誌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針指在12和1之間，顯然已經快下午一點鐘了。這個點才起床，常成誌忍不住蹙了蹙眉問道：“早飯沒吃？”
“本來想吃的，但是被阮溪的字條嚇到，所以沒胃口了。”藍婷撒嬌般說道。
常成誌心裡升起一股暖意：“阮溪這邊我來聯係，你就不要操心了。一會兒我讓我媽去陪你。給你做好吃的。”
掛掉藍婷的電話，常成誌的心情冷靜了許多，這些巧合太過於故意，以至於他再次堅信那瓶藥是有問題的。
但是帶走李思齊的人到底是誰呢？
他看著走廊上來往的人流，一個大步向前，從人流裡將他的助理醫生小方給拽了出來，小方正研究著如果給患者下藥的問題，冷不防被這麼一拽，還以為是哪個躁狂症患者發病了，嚇的他陰惻惻的吼了一聲，帶著哨子般尖銳的尾音，刮的常成誌的耳膜生疼。
“老，老師，是你啊！”小方顫抖著問道。
“你在想什麼？大白天的，嚇成這樣？”常成誌不快的皺了皺眉頭。
“沒有，這不是準備拿藥去鐵樓那邊麼？前幾天接了個躁狂症患者，我正想著怎麼樣製服他，給他用藥呢！你就冷不防拉我一下。”小方鬱悶的解釋道。
“你過來，我有事問你。”常成誌懶得理他，剛上班的人對鐵樓有陰影是正常的，曾經有段時間，他為了克服對鐵樓的恐懼，甚至看恐怖片來刺激自己的神經適應功能。
“老師，鐵樓那邊……”小方身體向後傾了傾，一副不大情願的樣子。
常成誌冷冷的看著他說：“我的研究課題，總覺得參與人員有些多……”
“啊，老師，我忘記了，這藥是日常藥，不是急用藥，晚點送去也是可以的。”小方跳到常成誌旁邊，擠出笑臉看著他。
常成誌冷笑一下，扯著他的胳膊來到自己的辦公室，狠狠的將門關上，對有些驚慌的小方說：“是誰接李思齊出院的？”
小方一臉茫然的搖搖頭。
“你沒看到？”常成誌問。
“看到了，但是不認識。”小方如實回答。
常成誌氣結，舉起手裡的檔案袋狠狠的敲了一下小方的腦袋說：“患者被領走，你難道不確認一下家屬信息啊？”
小方捂著自己的腦袋，欲哭無淚：“根本沒機會啊，老師，我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情，隻是偶然在大廳走過時，看見他被一個穿黑色西裝的人領著上了一輛車。之後打聽一下才知道，他辦理了出院手續。”
“被算計了！”常成誌狠狠的一拳砸向桌子。如果是往常，老鐘根本沒有受理患者出院的權力，更何況是在患者主治醫生沒有簽字的情況下。然而因為上午要去看守所，常成誌才說了一句：“有什麼突發情況，鐘院長幫忙處理。”
操，常成誌在心裡痛罵道！壓抑在胸口的憤怒久久無法消散。
“老師，如果想知道是誰帶走了患者，可以去調取監控。”小方小聲提醒道。
對方既然想避開他，怎麼會在監控上露出破綻！但是抱著僥幸心理的常成誌還是將監控視頻翻來覆去的看好幾遍。
和想象中的一樣，一無所獲。長相普通的陌生男人，穿著毫無特色的黑色西裝，帶著李思齊上了一輛爛大街的黑色日產車。
沒有任何特點，倆人都麵無表情。李思齊似乎並沒有排斥和任何反抗，木然的隨著那人離開了醫院。
常成誌沉沉的歎口氣，關上電腦，估計阮溪這個時間應該已經下了飛機，他撥了個電話過去。
被告知剛到酒店，常成誌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李思齊出院的事情，就聽見電話那端傳來門鈴聲。
“學長，晚上再聯係吧。”阮溪說，“約了一個美國同學一起去教授那裡。”
“好的，一切小心。”常成誌囑咐道，想來有很多時間告訴她李思齊出院的事情，也不急於這一時。
掛掉電話後，阮溪隨敲門的同學韋爾斯一起來到教授的研究室，一進門便看見環繞三麵牆壁的書架，書架上堆滿了各色書籍，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有教授自己的整理邏輯。
教授的辦公桌和待客用的小型圓桌，則緊挨著落地窗擺放著。
見二人進來，頭發發白的教授取下眼鏡，微笑著迎了過來，一一擁抱問好後，阮溪和韋爾斯一起坐在小圓桌旁，教授則來到位於房間東北角的一處操作台前說：“想喝點什麼？咖啡？”
“難道教授您這裡還有其他的？”韋爾斯似乎是常來的模樣，狀態放的很是輕鬆，竟然和教授開起了玩笑。
“咖啡，隻有咖啡，但是有白咖啡，黑咖啡，貓屎咖啡，隻要你想得到的，都能找得到。”教授幽默的笑道。泛著灰白色眼角皮膚的皺紋深深的擠在一起，看起來他蒼老了許多。
本想告訴教授，自己不方便喝咖啡，但是卻十分的懷念從教授手裡泡製的，帶著腐舊書香味道的咖啡。
“貓屎咖啡吧。謝謝。”阮溪說著，扭頭任由窗外的陽光打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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