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李秀梅打胎

《翠湖山莊》（長篇小說）張寶同

李秀梅正要去歌廳，王可馨進到了宿舍。這宿舍實際上就是樓層服務員的班值室。房間很窄，靠門這邊有一個辦公桌，桌上有部座機。屋子靠後窗那邊有個高低床。李秀梅住在下床，上床是一樓大廳服務員蘇小妹的床。

王可馨見李秀梅一人在屋裡，用神秘地口氣對她說，“你知道不，肖經理昨天早上開車帶劉美娟去了紅河穀？”李秀梅一驚，說，“不知道，你聽誰說的？”王可馨說，“是胡總昨天下午給我說的。聽胡總說要不是他打電話把肖經理叫回來，他們就住在了一起。”李秀梅顯得非常痛心，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你深深的愛上了一個人，可他卻並不愛你。她把眉頭緊皺了一會，說，“我怎麼瞎了眼了？”王可馨用告誡的口氣說，“我給你說過多少次，肖經理這人太滑頭，靠不住，可你不聽，現在看清楚了吧？”

李秀梅想，我現在是看清楚了，可是，已經太晚了，因為在她心裡還藏著一件事，這事她誰都沒說，那就是她又懷孕了。這事她連肖經理都還沒說呢。聽著王可馨這話，她氣得一下坐在了床上，半天才說，“我怎麼這麼倒黴，簡直要讓他把我害死。”王可馨聽著這話，說，“怎麼，你還舍不得他？”李秀梅說，“我舍不得有啥用？前幾天我就見他和劉美娟一起在湖邊散步，還以為他哪能配得上人家劉美娟，可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好上了。”

這時，有人打電話要王可馨去打麻將，王可馨就離開了。可是，她說的話卻在李秀梅的心裡投下了重磅炸彈。之前，肖經理其實愛的是王可馨，王可馨和她同歲，是陝南女孩。陝南女孩的特點是人長得清秀白淨，音調柔聲柔氣，不像關中女孩那樣直爽倔強，直來直去。可是，王可馨沒看上肖經理，所以，肖經理就跟李秀梅好上了。可肖經理對李秀梅好卻是時冷時熱反複無常，而李秀梅對肖經理則是真情實愛，一往情深，甚至還對他有些迷戀般的崇拜。她一直在想，人生何求太多，隻要有個人暖暖的住在心裡，便是幸福。為了愛他，她在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曾兩次為他打胎。可是，前不久，她發現自己半個來月沒來例假，趕忙去醫院一檢查，結果，又懷上孕了。本來，她想把這事告訴肖經理，可是，她害怕肖經理不高興，會朝她發脾氣。所以，一直偷偷地瞞在心裡，想找個合適的時候再把這事告訴他。可是，王可馨對她說的話一下子讓她陷入到感情的危機之中。肖經理現在已經跟劉美娟相愛了，可她肚子裡還在懷著他的孩子，這算是什麼事？

王可馨曾幾次對她說不要跟肖經理走得太近，可是，她從未把她的話放在心裡，因為她深深地愛著肖經理，一直把他當成了自己未來的愛人。現在她算是徹底看清他了，所以，她必須要把腹中的胎兒快快打掉。如果按照醫生的說法，胎兒到五十天才好流產，可是，她想現在就把胎兒做掉，儘管胎兒現在才隻有四十天。這樣想著，她決定把這事向肖經理講明，讓他明天陪自己去縣醫院打胎。這樣想著，她讓心情平靜了一下，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一個筆記本，把中間夾著的一張化驗單拿在手上，去了肖經理的宿舍。

走到肖經理的門前，敲過門。肖經理回了聲，“請進。”李秀梅進到屋裡，看著肖經理正光著膀子，穿著短褲躺在床上，板出一副十分生氣和憂傷的麵孔，走到床邊，說，“肖經理，給你看這個。”把那張醫院的化驗單遞給了他。

肖經理還是躺在床上，把化驗單看了好一會，然後坐了起來，口氣十分冷淡地說，“這是咋了？”李秀梅說，“那上不是寫著，我又懷孕了。”肖經理像是遇到了驚天霹靂，眉頭緊皺，臉色大變，惱怒地說，“怎麼，你又懷孕？不是說你每次都吃著藥嗎？”李秀梅顯得有點懦弱，不知道怎麼她老是害怕他生氣，他一生氣，她就感覺不知所措，可她這次不能再懦弱了，她鼓起勇氣，口氣強硬地說，“我是吃藥了，可是藥沒管用。”肖經理用疑惑的目光朝她看了看，說，“難道你吃的是假藥？”李秀梅說，“那藥還是你給我買的。”

肖經理把那張化驗單又看了好一會，用十分懷疑的目光看著李秀梅，說，“那藥你不會沒吃吧？”他覺得那避孕藥是他從縣裡最大的一家醫藥商店買的，肯定不會是假藥，如果那藥不是假藥，有可能是李秀梅根本沒吃那藥。李秀梅一直在追著他，多次以懷孕的理由要跟他結婚，可他一直都沒有答應，怕不是她又在用懷孕這事來脅迫他？李秀梅見肖經理不相信自己，心裡感到又氣又委屈，她發著毒咒說，“我要是沒吃那藥，就讓五雷劈死我全家。”

聽著這話，肖經理就不能再懷疑她了，他知道李秀梅不是那種喜歡流奸耍滑的女孩。也許正如他對劉美娟說過的那句話，他的生育能力太強大了，連藥物都擋不住了，要不，咋能讓李秀梅連續不斷地懷孕？對那些結了婚的人來說，都巴望著能早點懷孕生子，可是對他們這些未婚的人來說，最害怕的就是懷孕。他長籲了口氣，把化驗單朝李秀梅手上一丟，說，“那就趕快打掉嘛。”李秀梅說，“要去也得你陪著我一起去。”肖經理顯得很無奈，說，“真麻煩，要不，過兩天休班，我帶你去。”李秀梅不願意讓他看著自己心煩，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李秀梅回到了宿舍裡，正要脫衣睡覺。肖經理打電話過來了，說，“我跟郭靈霞打過電話了，讓她替他明天上午值班。明天早上八點正你在公路邊的汽車站等著，咱們一起乘車去醫院。”李秀梅說，“好吧。”

李秀梅躺在床上，心裡在不住地悲歎。小時她看過一些瓊瑤的書，也看過一些愛情的影視，總覺得愛情是一種甜蜜的感覺和滋味，令人神往。離開學校後，她一直在城裡打工，常常感到孤獨寂寞，形單影隻，渴望著能有一個心愛的人來溫暖自己的心。她曾和幾個男孩交往過，可是，都覺得不如意，去年五月，她來到了翠湖山莊遇到了肖經理，肖經理的神采、帥氣和精明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當時，肖經理也愛著她，白天帶她出遊，晚上帶她歌舞，讓她感到了無比的快樂和幸福，覺得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可是，那段美好時光卻是非常短暫，幾乎是稍縱即逝雷電閃過。很快她就懷孕了，再往後，讓她感覺和品嘗更多的不再是甜蜜的滋味，而是苦味酸味和辣味，甚至是痛苦和悲傷。這樣想著，她就不住地在問：到底什麼才是幸福？自己的幸福在哪裡？可是，這個問題她根本無法回答。

第二天早上吃過飯，不到八點她就來到了公路邊。其實，她比肖經理更急，畢竟她是個女孩，不能讓彆人知道她懷了孕，否則，以後她還怎麼嫁人？她早覺察到肖經理不是她要找的男人。他雖然也是農村人，可他的眼頭很高，心勁很足，愛好虛榮，隻想高攀，根本看不上農村出身的女孩。特彆是劉美娟的出現，一下子把他的魂給勾走了，再見到她時老是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生怕讓她把他給纏住了。這讓她看得更清楚了，肖經理其實根本不愛她，隻是為了一時快樂才和她在一起，而且目的性很明確，就是想跟她睡覺。睡完覺也就把她給甩在了一邊。這種人根本指望不住。所以，她想快快地把胎兒要掉，徹底跟肖經理了斷，以後有機會再找個老實本分的男孩。畢竟她才隻有二十一二歲，年紀還小。

等了一會，還沒見肖經理過來，她打起了手機。肖經理回話說馬上就到。果然，李秀梅見肖經理從酒店那邊的路上不急不忙地走來。他低著頭，顯出一臉的不情願。可是，這是他惹的禍，就得要他來承擔。

李秀梅見他過來，問，“你帶了多少錢？”肖經理懶懶地說，“1000元。”李秀梅眉頭一皺，說，“1000元根本不夠。”肖經理說，“上次不是隻花了800多元？”李秀梅說，“上次做的是普通手術，有點痛。這次我想用無痛手術。最少要1200元到1500元。”肖經理一聽，冷冷地說，“要不，我回去再取些錢。”李秀梅想了想說，“算了，我身上還帶著500元。”

兩人站在公路邊上等了20多分鐘，見一輛中巴車從西邊開來，兩人上了車，一人找了個位子遠遠地坐著。看著肖經理有意在冷落著她，李秀梅心裡很不是滋味，甚至很生氣。其實，她早該知道肖經理的眼頭很高，虛榮心很強，沒把她這樣的女孩看在眼裡。可是，她卻老是一廂情願，把他當成了白馬王子，還把一個女孩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他。去年年底，她跟他懷了孕，當時，她要跟他結婚，可是，他不答應，沒辦法她隻好把那個胎兒打掉了。那時，她就應該看清肖經理並非真心愛她，隻是想跟她玩玩而已。如果他真是愛她，就會娶她為妻。

本來，她下了決心不再跟肖經理保持那種關係，可是，經不得肖經理的三句好話，她又跟他睡在了一起。醫生說她的子宮比較靠下，很容易懷孕。為了避免懷孕，她每次都要吃藥，可是，真是見了鬼，她還是又懷上了。上月初沒來月經，她就感到壞事了，到醫院一化驗，醫生說她又懷上了，但必須要等到孕期五十天後再做流產。上次流產，為了省錢，她讓醫生給她做的是普通流產，雖說是省了三五百元，可是，讓她痛了好一陣，所以，她決定這次要采用那種無痛的手術。

車行駛了半小時，到了縣城醫院門前。進到醫院大廳，裡麵擠滿了人。她先排隊掛了個號，然後到門診前等候。門診前坐著十多個女人，幾乎都是年輕女孩。她想她們恐怕也和她差不多，都是未婚女孩。因為一旦結了婚，男人會急著要孩子，絕不會讓她們打胎。這讓她更加地痛恨男人。他們隻想自己享樂，卻不想承擔負責。她就想女人真是可憐，要是下輩子再能脫生，她再也不想做女孩。

肖經理站在離門診室不遠的地方玩手機。那邊還站著一些男孩和男人，他們可能也都是陪女孩來打胎的。他們的臉上幾乎是一致的表情，冷漠陰沉且不耐其煩。好像這些女孩給他們惹出了多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