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線香味道淡淡的

2018-04-15 作者: 十月十二
第25章 線香味道淡淡的

“咯咯咯,”又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那老鴰甜甜一笑,道:“你猜。”

我想起了慶忌的話,忙偷偷與陸星河道:“大師哥,依我看,他們該是在那文武百官身上,尋一個什麼東西,而那個東西,大概便藏在了丞相府,才害得慶忌被那個東西的氣所侵擾,無家可歸。”

陸星河不動聲色的說:“你知道就知道了,說出來作甚?”

這死魚眼,原來早就看出來了,天天隻會裝模作樣,累不累啊。

陸星河接著說道:“在下知道,那更魂器對你們來說十分要緊,可是這樣光天化日之下,侵襲百官,未免過分。”

那個東西,果然是更魂器。

“不這麼尋,要怎麼尋?”那老鴰道:“人家托我尋更魂器,我就一定要尋得,本來,我也就是想將事情傳一個沸沸揚揚,那藏匿更魂器的,自然會心中發虛,生怕寶物給人盜走,家中一有動靜,我自然就能得手了。借著這個機會,能將朱厭放出來就最好了,到時候,天下大亂,想必我呀,也能跟著撈到一些個既定的好處……”

“不知雇請你的那一方,與你了一個甚麼許諾。”陸星河道:“但是隻要有太清宮在一天,我們就不會將朱厭放出來。”

“我不管那麼多,我也知道,更魂器就在這裡。”那老鴰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陰狠的血色來:“識相的,與我讓路,要不然的話,我也不顧與你那師祖爺爺的情分!”

說著,那老鴰振翅一飛,躍上了梁柱,它腳下踏著的那個黑色的東西突然一點一點的長大了起來,身上那一層黑色的東西慢慢的剝啄下來,露出了紋理與斷層,原來,那是一截子爛木頭修行而成的妖怪。

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鼻而來,陸星河向前一步,又將我護到了身後去。

“啪……”那一截子爛木頭衝著我們以一種奇異的步伐邁了過來,原來是以樹根做腳,身體兩側,又橫生出了兩條長長的枝節,“唰……”的一下子,便衝著我們掃了過來。

陸星河口中喃喃,一束光出現在了他麵前,那束光慢慢成了人形,居然是那鏡子裡麵的女子。

那女子轉過頭來,巧笑倩兮,接著,腦後青絲分散,“嗤……”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給扯破了一樣,她腦後的另一張臉露出來,猙獰的對著那截爛木頭。

那爛木頭發出獸類一般“嗷嗚……”的嘶吼,狠狠的衝著那女子掃過來一根枝條,可是那鏡中女子臨危不懼,輕巧的握住了那枝條,那枝條一下子便爛成了木屑。

“嗷嗚……”那爛木頭精脾氣倒是挺大的,居然以一種俯衝的姿勢,朝著那鏡靈頂過來,鏡靈看上去嬌弱的身體卻不知道哪裡來的那許多氣力,生生頂住了那根木頭,教那爛木頭精動彈不得。

老鴰一看鏡靈占了上風,很有些坐不住了,搖身一變,身上漆黑的羽衣變作了一襲輕紗,轉瞬之間,成了一個美貌的女子,那女子一頭閃亮的青絲披垂下來,唯有麵孔是雪白無瑕的,那女子笑著走近了陸星河,伸出了一隻宛如玉筍一般的手來,像是要撫摸陸星河的麵孔。

陸星河一皺眉頭,潔癖似的便要躲過去,那老鴰趁的正是這個機會,右手卻暴伸出來,一把將我給抓了過去。陸星河身手敏捷,見那老鴰對我動手,刷的一下抽出了背後的寶劍,毫不遲疑的將那老鴰抓著我的那隻手便砍了下來。

“嗷……”那老鴰女子發出了一聲淒厲之極的慘叫來,陸星河麵目毫無表情,一把將我拖了回來,那老鴰女子的斷手流出了瀝瀝的黑血,一種怨毒的眼神瞪著我們,忽然一甩自己的頭發,滿頭青絲居然如同一根又一根的鋼針一般的,銳利無比的衝著我們刺了過來。

陸星河一伸手,死死的將我摜在了他的懷裡,還用自己的長袍兩襟一拉,將我裹了起來,一隻胳膊環住了我。

我眼前一片黑,麵孔給埋在了他胸前柔軟的布料裡,鼻子碰到了他的胸膛,倒是硌的生疼,一股淡淡的線香味道迎麵撲過來,不知為何,我居然給呆住了。

耳邊是腥風血雨的聲音,還伴隨著那老鴰和爛木頭的嚎叫聲,陸星河的心跳卻又平又穩,而且,這裡真的很溫暖。

“你不要怕。”陸星河的呼吸也沒有一絲紊亂:“我會護你周全。”

我倒是心頭一顫,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像這個死魚眼,偶爾,也好像沒有那麼討厭……

但是眼睛前很快一亮,陸星河的胳膊一鬆,眨眨眼睛,忙趕緊後退了兩步,四下裡一望,隻見整個廳堂弄了一個殘破不堪,鏡靈,老鴰,爛木頭俱不見了,隻在地上留下了不少的木屑和血跡,桌子早倒了下來,橫豎是一個狼藉模樣。

陸星河的胸前,也掛著一朵血跡。

我一愣,忙道:“大師哥,你……你受傷了麼?”

陸星河死魚眼一翻,道:“那不是我的血,是有人意亂情迷,流的鼻血。”

“不是你的血……”我這才回過神來,一抹自己的鼻子,才發現,那居然是我留在陸星河胸前的鼻血!

“這這這……”麵對陸星河帶著點鄙夷,又帶著點竊喜自傲,一副“女人啊對本大爺就是這樣……”的奇異神色,我平生頭一次有了百口莫辯的感覺;“大師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天乾物燥,我這幾天有點上火,而且,主要是你拉我過去的力氣太大了,磕的,沒錯,這是磕出來的!”

“哼。”陸星河死魚眼一翻,全然是聽不進去,認定了這便是我對他有個甚麼非分之想的證據,道:“行了,解釋什麼,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怪你。”

“可是……”

“道爺!道爺!”那兩個慶忌從老鼠洞裡跑了出來,忙道:“道爺好神威!便是因著這丞相府埋藏了甚麼勞什子,才害得我們居無定所,孩子挨餓,還整日裡給這前來找茬的妖物欺淩逼問,簡直生無可戀,眼瞧著祖宗的基業守不住,我們也隻得餓死了,今日您敲山震虎,隻怕能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教他們不敢來作祟!”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們還會來的,除非那埋藏著的東西移位。”陸星河歎口氣,道:“隻怕丞相大人不肯。”

“那我們……便繼續要過這種日子麼……”兩個慶忌聽了,嚶嚶的哭了起來:“這裡,是祖宗的基業啊……從前,自此處,到胭脂河,都是我們慶忌的所在,可是,胭脂河那裡有神靈相守,我們去不得,退居在此,還是……”

陸星河眉頭一皺,剛要開口,我忙抓著陸星河,道:“他們還有孩子,這樣下去未免太可憐了,便是搬遷,隻怕也不好選擇,橫豎太清宮鄰近胭脂河有水氣,地方又大,相聚就是緣分,教他們住過去可好?”

“多事。”陸星河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走:“將丞相大人家中弄了一個稀爛,還是與那管家大人言說一聲為好……”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們一家子,便住在那有栗子樹的小院落裡麵罷,好歹,也陪著她有個伴兒。”

那個“她……”,說的是我麼?陸星河能說出這般溫柔的話?不對,我一定是誤會了。

“多謝道爺!多謝道爺!”那兩個慶忌連聲道謝,納頭便拜,還自語道:“孩子們有救了!孩子們有救了!”

也不知道慶忌們吃甚麼。

不想陸星河還不曾走出去,那管家早縮著身子來了,一疊聲的說道:“道爺當真威武,小的瞧見,嚇的腿都軟了,見那兩個奇異的物件給您打了一個落花流水,這才知道道爺的真功夫!”

陸星河大概聽慣了這樣的吹捧,麵無表情的答道:“無妨,但是屋子成了這個樣子……”

“不打緊!不打緊!”那管家忙道:“能護了相爺,這點子損傷算得了甚麼!道爺且放心罷,修葺房屋的事情,小的乃是最在行不過的了!當然,這不要緊,道爺,今日之事,丞相大人也聽說了,正請道爺過去呢!”

陸星河應了一聲,淺淺回過半個頭來,道:“你還不快跟過來。”

“是,大師哥。”我忙夾腳跟了上去。

夜風習習,陸星河頭頂銀冠上挽著的淺藍色飄帶往我麵前拂了過來,也帶著那淡淡的線香味道。

我以前並不知道,這個線香味道,居然這麼好聞。

陸星河回頭望了我一眼,確定我跟在了他身後,這才安心似的轉過頭去,道:“你以後,也便這樣隨著我罷。”

做跟班兒?

到了丞相大人的書房,但見一個矮胖矮胖,居然看上去帶著幾分可親的老人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一身家常天青色緞子長袍,頭山簡簡單單的戴著富貴八角帽,與普通的員外竟然彆無二致,走在大街上也不會有人多看幾眼的樣子,與我想象之中叱吒風雲的形象大相徑庭。

我和陸星河忙見了禮,那丞相大人道:“無須多禮,那老鴰傷人之事,想必你們心下裡,也都知道是一個甚麼情形了。”

陸星河點點頭,道:“在下早先並不知道,那更魂器,居然在丞相大人這裡。”

“哎……”丞相大人為難似的咂舌道:“這更魂器乃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國師大人好不容易自那作亂的妖道手中奪回來,放在何處都是不安心的,皇上便交於了老夫保管,誰知道,還是招來了禍患。”

“恕在下直言,丞相大人,那種東西,在民間未免危險,還是放在太清宮之中為好。”陸星河不卑不亢的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老夫自然也明白,可是你還不知道麼。那太清宮裡,好像也混雜進去了了不得的人物了。”丞相大人微微眯著的眼睛卻還在精光四射:“那一心想放出朱厭,另立新皇的人。”

“即使如此,太清宮還是在掌門人控製之下的。”陸星河道:“隻要更魂器還在丞相大人這裡,難保這一類的事情,不會再度發生,若是以後,給彆有用心的人,編排出了旁的謠言來,隻怕也會朝廷的聲譽不好。”

“老夫何嘗不知道。”丞相大人歎道:“但是這個風聲鶴唳的時候,人人自危,哪裡能相信誰人去呢。便是太清宮可靠,也怕出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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